第七章 對賭
雲層之後，半山腰上，登山的台階出現了一個斷層，斷層中間是一個巨大的廣場，廣場的一邊，一座涼亭孤零零的坐落着。
此刻的涼亭之內兩位老人正對面而坐，其中一人正是將江越等人送進秘境的鶴髮老者，另一人方頭大臉，滿臉的絡腮鬍子，但其後背卻挺得筆直，不見一絲老態龍鐘的模樣。
涼亭之外則站着許多身穿白衣挽着髮髻的青年，這群青年站在涼亭周圍一言不發，一個個站在原地面無表情，從臉上絲毫看不出喜怒！
突然有人指着台階口喊道：“有人上來了！”
其他人齊齊朝台階口望去，就連坐在亭子內的兩位老者也不例外，只見一位滿身是血的少年從台階上艱難的爬了上來，剛從雲層中出來連話都未來得及說便暈死過去。
“趕快救人！”鶴髮老者大喊一聲臉上露出一絲痛惜，在此地坐了將近三天，這三天來登上台階之後還能保持清醒的少年老者總共才看見了三個，能保持清醒還能站起來的更是只有一個，大多數人都如同眼前這個少年一般剛一爬上台階便暈死過去。那渾身鮮血淋漓的樣子看的鶴髮老者於心不忍。
涼亭之外的一名弟子急忙跑過去給少年口中餵食了一顆丹藥，然後將之抱起從另一條路朝山下趕去！
“唉！”鶴髮老者眼睛從受傷的少年身上移開，於心不忍的問道：“第多少個了？”
方臉老者瓮聲瓮氣的說：“四十五！”
“唉！”鶴髮老者又嘆息一聲說：“這二百九十九層台階別說凡人，就連一些修鍊多年，突破鍊氣第四層的弟子都未必能爬的上來，現在卻把這當成了入門弟子的考驗，真是苦了這群才十幾歲的孩子了！院主也不知道怎麼想的，竟然想出如此苛刻的主意，這……”
這座山的台階一共有九百九十九層，名曰登仙路，是浩然書院弟子用來考核比試的所在，能在鍊氣期就走完九百九十九層台階的少之又少，至少浩然書院已經數百年沒出過這種天驕了！
而現在浩然書院竟然用修仙者的考核方式來考核尚未入門的少年，這條件確實讓鶴髮老者覺得太苛刻了些！
但方臉老者卻不這麼認為，說道：“我說老白啊，你這心腸怎麼比女人還軟，我倒是覺得院主這次的決定非常明智，這些年咱們學院的情況你也是了解的，招收弟子毫無底線，那些有點關係的隨便塞點錢就能進來，進來之後又不求上進，把書院當成他們養老的所在！”
“你瞧瞧咱們這些年招收的弟子，一個個良莠不齊，好吃懶做，咱們書院花費那麼多資源就培養出一群比上不足比下有餘的廢物，咱們書院都多少年沒有弟子考進郡里的學院了，再這樣下去咱們書院估計就要被郡里給放棄了。所以書院的風氣也是到了該好好整改的時候了！”
“這次的考核條件雖然苛刻了一些，先不說這些通過考核的弟子資質如何，單單這份毅力就超過了其他人太多太多，這批弟子雖然人數少的可憐，但我相信在書院的資源傾斜之下他們之中必定會出現幾個讓我們大吃一驚的天驕，徹底改變我們書院常年在郡里墊底的局面！”
原來這鶴髮老者姓白，他雖然於心不忍，但想到書院目前的處境后對方臉老者的話卻深感贊同，這些年書院確實對弟子太過放縱了些，這些弟子一個個好逸惡勞不思進取，在與郡里其他書院的比試中年年墊底，搞得他們這些長老都不敢去見其他書院的同行了。
實在是臉上無光啊！
白長老又回頭看向涼亭之外的那群白衣弟子，一看見他們站在那裏唯唯諾諾與木頭樁子沒什麼區別的樣子白長老的心情瞬間變得惡劣起來，這群一瓶不滿半瓶晃蕩的廢物看着就來氣！他冷哼一聲又將目光移向了台階口，雖然此刻除了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他的心中卻期待起來。
修仙之路本就是一條充滿荊棘的逆途，這是一條一旦踏上除了前進別無他法的不歸路，若沒有堅定的意志根本走不了多遠！
這群涉世未深的少年被雲層遮住雙眼，壓根無法看清自己距離山頂還有多遠，在不能識物的情況下還要頂着超越自身極限的壓力。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堅持本心最後成功走到他們面前，別的不說，單憑這股毅力就足以征服他們這些長老了！
“老胡，你說還會不會有人爬上來！”白長老饒有興趣的看着方頭大臉的胡長老忍不住問道，這種未知的事情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胡長老端起桌上的茶杯，剛遞到嘴邊卻發現茶杯早已見底，悻悻然的放回了桌上沒好氣的說：“這我怎麼知道，反正再有幾個時辰三天期限就到了，到時候各回各家何必管那麼多！”
白長老“噎”了一下，很明顯被對方的痞賴性子給氣着了，沒好氣的說：“猜猜看嘛，陰天打孩子閑着也是閑着！”
胡長老想了想說：“應該會有吧，這一屆的孩子比較逆天，前三百層台階有多難走你我都清楚，我原本以為走到我們面前的能有三五個就算不錯了，可你看看現在，都四十五個了，現在我還真不敢確定會不會有第四十六個，四十七個！”
這話說的白長老深以為然，頂着隨時會崩潰的壓力，又被雲層遮住目光看不見前路，如果說身上的疼痛可以忍受的話，那種不知何時才是盡頭，看不見希望的情況卻是最折磨人的，別說這群孩子，就算是他在這種情況下能堅持多久他心裏都沒底。
正因如此他心底的好奇才會越來越重，彎下身子殷切的說：“要不咱們賭一把！如果我輸了就免費替你煉一爐補靈丹，你若輸了替我值守十年，你先選！”
“當真？”胡長老猛的抬起頭，看向白長老的眼神一片火熱，那神情就好像生怕對方反悔一樣。
往日裏他想求這位丹師幫自己煉丹，那條件苛刻的他想想都牙疼，今天這老傢伙也不知道抽了什麼瘋，竟然拿煉丹當賭注，要是輸了也沒關係，不就是幫其值守十年嘛，要是贏了那可就白得了一爐補靈丹，這樣的好事他當然求之不得。
在修仙者中丹師是最吃香的職業，要知道一旦踏入仙路就必須得斗天斗地斗同行，為了各種資源機緣廝殺不斷，想要生存下去只有不斷的提升實力，而丹藥在其中佔據了不可或缺的地位，突破瓶頸，增長法力，療傷解毒，恢復靈力，哪一步都離不開丹藥！
而丹藥的煉製條件又非常苛刻，不是每個人都可以隨意煉製的，因此丹師的地位就凸顯出來。
任何修仙者都不會無緣無故的得罪一位丹師，因為你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求到對方頭上，就算你一輩子都不會有求於他，可每個丹師身後都站了一群有求於他的修士，要是丹師以丹藥為誘惑攛掇其他人對付你，那你哭都沒脾氣！
胡長老往日裏想要求白長老煉一爐丹至少得備兩份煉丹所需的藥材，其中一份就是白長老的報酬，而且若一不小心煉丹失敗收取的報酬也不予退還，就這人家還未必樂意煉。
補靈丹，顧名思義就是恢復靈力的丹藥，可別小看這種丹藥，萬一在與人鬥法中靈力不濟，一方擁有補靈丹，一顆下去靈力就可恢復幾成，另一番若沒有此物就只剩下引頸受戮的份，有這玩意在就相當於多了一份保障，關鍵時刻可是能救自己一條小命的。
正因如此胡長老才會如此熱切，生怕對方只是一時興起誆騙自己，雖然補靈丹他身上還有一些，但這玩意沒有誰會嫌多不是！
“那是自然，老夫難道還能誆騙與你不成！”白長老坐直身子同樣熱切的盯着對方。
胡長老當即一拍石桌豪氣的說：“賭了，你先選！”
“這老東西還挺上道！”白長老見對方將優先選擇的權力又讓回給了自己臉上露出了開懷的笑容，思慮半天才說：“我覺得不會，畢竟這次考核的條件太苛刻了，能有四十六個已是上天眷顧，想要奢望再多估計老天都會覺得咱們貪心了！”
其實胡長老在心底也認為不會再有人爬上來，他之所以將優先選擇的權力讓給對方其實也是有苦難言，煉丹的條件太過苛刻，煉丹師的培養更是耗費資源，憑藉浩然書院的資源這些年也僅僅培養出了白姓老者一個丹師，這老傢伙可是書院的香餑餑，萬一因為一爐補靈丹得罪對方那可就得不償失了。
胡長老先前確實被補靈丹沖昏了頭腦，但冷靜下來后瞬間分析清楚了其中利弊，心底已經做好了只輸不贏的打算，這賭注權當是賄賂對方了，這樣將來有求於他的時候也好辦事不是！
胡長老雖然說得輕鬆其實心裏卻在滴血，這種低聲下氣的樣子讓他很不舒服，但誰讓人家是丹師呢，得罪不起啊。
胡長老雖然已經做好了必輸的打算，但卻不願在其面前失了臉面，依然不卑不亢的說：“恰恰相反，我覺得應該會有，有時候若不逼自己一把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有多優秀，這次咱們將名額縮減到了五十人算是斷了太多人的後路，在仙凡之間肯定會有人孤注一擲的拼上一把！”
白長老聽完品了一口香茗才說：“這條路你應該知道有多殘酷，有些事情不是光憑熱血就能辦成的！”
“那我們就拭目以待吧！”胡長老又說，顯然不想在這個很快就會見分曉的問題上多費口舌！
兩人都不再言語，同時將目光看向了台階口，將近一個時辰都不見動靜，白長老扶着鬍鬚大笑起來：“老胡啊，看來我這十年的值守任務要你幫我完成了，老夫在這裏先行謝過啊！”
胡長老嘆息一聲剛要回頭認輸，突然台階口的雲層一陣翻滾，然後三個渾身血跡的少年手拉手的爬了上來。剛一走出雲層就如同先前的少年一般暈死過去。若細看的話就會發現三人眉宇間有幾分相似之處，這三人多半是同胞兄弟！
白長老看着倒地不起的三人笑容僵在了臉上，先前他信誓旦旦的說不會再有人爬上來，這才多久，不但爬上來了而且一來就是三個，白長老感覺臉上火辣辣的，一時竟不敢去看胡長老！
胡長老的臉色變得同樣精彩，兩人一時之間愣在了原地，連救人的職責都忘記了！還是身後那群白衣弟子見機得快，急忙跑過去熟練的給三人餵食丹藥，然後抱起就走！
等手下弟子將三人抱離視線白長老才回過神來，朝胡長老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剛要說點什麼挽回顏面的話，不料下方雲層再次翻滾，然後從中又爬出了一個少年！
白長老瞬間像被噎住了一般，“呃”的一聲半天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