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混世魔王暗戀你?

第1章 混世魔王暗戀你?

第1章混世魔王暗戀你?

鄭意眠從地鐵口出來的時候,正好收到班長發在班群里的消息。

語音消息里,班長再三提醒道:“我再提醒大家一次啊,我們聚會的位置在鶴泉度假酒店,地鐵出來走十五分鐘就到了,大家不要找錯了啊。”

這是他們的高中畢業聚會,拿來慶祝嶄新的大學生活。

聽完語音,鄭意眠點開地圖APP,看了看導航的路徑,確定自己沒有走錯,這才加快腳步,走在夏夜黏稠沉悶的空氣中。

七月末的W市依然堪稱火爐,就連晚上都能感覺到燥熱。

空調外機孜孜不倦地往外噴着熱氣,沿街商鋪燈火通明,大門緊閉,不肯讓熱風鑽進店內。

快走到目的地的時候,在外面的一條巷子裏,傳來斷斷續續的哭聲。

“求你們了,別這樣……”

鄭意眠覺得這聲音熟悉,不由得頓了頓腳步,折身去了巷子口,藉著昏黃路燈往裏看。

哭求的男生叫李天,是她們高中里一個神智不大健全的人,獨來獨往,有時候說話也說不清。雖然人看起來有點傻,但絕對不壞——有次從老師辦公室出來,她手裏的作業被人撞倒了,李天曾經幫她撿過。

但是,因為看起來就很好欺負,學校里有部分人,專門以欺負他為樂。

這次聚會很多班都在一起辦,自然會碰到很多別班的人。

李天面前站了兩個人,此時,為首的那個人正扒下他身上的西裝外套,放在手上亂晃着:“喲,我們天天今天還穿了西服啊,這麼正式,是準備幹嘛?”

另一個人往他身上踢了一腳:“怎麼,以為穿點高檔的,就能掩蓋自己是弱智的事實了?”

李天縮着肩膀,目露恐懼,但還是軟弱地乞求道:“衣服還給我好不好?”

“好你媽!”有人直接把李天踹到地上給坐着,“你能豎著出去就不錯了,還指望我讓你穿這麼好的?你配嗎?衣服沒收了!”

李天搖頭,想去搶衣服,聲音帶着怯懦的顫抖,試圖講道理:“不行,你們不能這樣……”

“哪樣啊?!”那聲音聽着就窮凶極惡,“你今天是長膽子了是吧,敢碰我,我他媽讓你……”

那人話音未落,伸出手就準備給李天一拳。

手揮出去的片刻,忽然被人狠狠在半空中截住,往一邊一推。

另一道懶散又帶着些微痞氣的聲音響起,不輕不重,卻莫名帶着某種壓人的威懾力。

“讓他怎樣?”

鄭意眠捂住嘴,心裏卻是一松。

有人來了。

那幫打人的小混混里,有人認出來人:“梁寓?!”

燈光隱隱綽綽,將他的輪廓線模糊描了個大概。

拓在牆壁上的側面流暢好看,鼻骨高挺,薄唇緊閉,輪廓深邃耐看。發頂蓬鬆,跟他人一樣,帶着一股漫不經心的慵懶。

他側頭,雖然像是在笑,但語氣里裹着一層令人驚懼的危險:“我問你話呢啊。”

小混混那邊兩個人,一個人已經開始抖了:“江哥,梁寓來了,我們干不過的,跑吧。”

被叫做江哥的人起先還弓着身子,不知道想到什麼,忽然就挺直背脊了:“跑個屁!我們兩個人,還怕他一個人不成?”

話音沒落,牆上映照的人影混做黑黢黢的一團。

以一對二,鄭意眠起先還捏一把汗。

梁寓手長腿長,利用這樣的優勢,完全不會落於下風。

拳來的時候,他身體左閃,快速躲過。緊接着,他抓住一個人的手腕,一用力,把那人的手臂旋到肘尖朝上,那人悶哼一聲,完全被他制服住。

他伸腿一踢那人腿窩,很快就把人踢倒下了。

第二個人準備在他身後襲擊,他猝然轉身,抓腕托肘,鎖喉,把無法還手的第二個人扔到一邊。

第一個人搖搖晃晃站起來,又給他肚子一拳,梁寓很快捉住他的手,往外用力旋臂。

與此同時,梁寓自喉嚨中發出一聲嗤笑:“也就這麼大點能耐……哪來的膽子狗仗人勢欺負人?”

他輕鬆把人撂倒,站在燈下輕微喘着氣。

不知道是不是鄭意眠的錯覺,恍惚間,他的視線,好似落在她身上,雖不過須臾一瞬。

很快,兩個人開始前後夾擊。

不知道過了多久,有人大喊一聲:“警察來了!”

梁寓手一頓,手下的人光速閃出來,被另一個人攙着往前跑。

“我們打不過了,快跑吧!”

——原來是他們發現自己打不過了,借警察來了逃跑的。

梁寓伸出修長手指解開襯衣兩顆紐扣,胸膛大力起伏,汗水把襯衣邊沿浸濕。

他抬起眼瞼,朝着兩個逃兵的方向低笑一聲:“孬種。”

鄭意眠微怔,但很快回過神來,往前邁了兩步,不知道應不應該過去。

梁寓伸手,把李天扶起來,李天顯然還在害怕里沒走出來,顫抖着靠在一邊。

梁寓走兩步,撿起被扔在地上的西服,拍了拍上面的灰和腳印,拋到李天身上。

李天聲音顫抖:“謝、謝謝你……”

“不用,”可能是覺得熱,梁寓抓住胸口襯衣抖了抖,聲音冷冷淡淡的,“記得把身上灰拍一下。”

李天答應着,抱着衣服走出巷子。

梁寓像是想到什麼,喊住他,仰頭,喉結在月光下尤其明顯。

“以後再遇到他們,就說你幫過我,他們不敢再動你了。”

“好、好的。”

眼見事情到了尾聲,也沒什麼可做的,鄭意眠收起情緒,打開手機看了看。

班長給她發了十八條消息。

【就差你一個人了!你人呢!】

她正要回消息,聽到班長嘹亮的吶喊:“鄭意眠!這兒!”

她回頭,看到班長大踏步跑來:“怕你不知道地兒,我特意出來找你來了,你站這兒發獃幹嘛呢?”

問完話,一抬頭,發現巷子裏的梁寓:“誒,梁寓?你們班今天也開畢業聚會嗎?”

這倆人居然也認識。

梁寓點點頭,不無遺憾地揉揉後頸:“是啊,但是這會估計都結束了。”

班長一笑:“那你跟我們班一塊玩兒唄!”

他一頓,目光一晃,很快收回,眼尾挑出一個雲淡風輕的笑來。

“行啊。”

聚會上,班長提議玩“我從來沒有過”這個遊戲。

“修改一下規則吧,就這樣——打個比方說,我現在說,我從來沒有翹過課,那麼,翹過課的人,就要喝酒!”

女生們在一邊唱歌,男生就在一邊玩遊戲。

鄭意眠一個人坐在沙發上,歌也不唱遊戲也不玩,班長叫她過去:“你這麼無聊,不如來給我們倒酒?”

鄭意眠笑:“可以。”

她正愁沒事幹。

酒瓶轉起來,第一個人豪氣道:“我從來沒有談過戀愛!”

談過戀愛的,得喝酒。

滿座各位,沉默了大概有一分鐘。

有人舉起酒瓶,作勢就要往他身上砸。

“你這他媽不是為難我們嗎?啊,我就問你,在座除了你誰不喝!”

“你等着,到我了我整死你!”

“陰險!陰險小人!”

“Firstdrink!”

鄭意眠被他們鬧得笑得不行,班長揮手:“滿上滿上!”

一杯一杯倒好,最後一杯酒,到了梁寓。

鄭意眠本來就存了點別的什麼心思,酒瓶邊沿挨着梁寓杯子的剎那,被人攔住了。

她驚了一驚,扭頭去看梁寓。

梁寓食指抬着酒瓶頸,搖搖頭,直直望進她眼裏。

他聲音低啞,混着點笑意:“我不喝。”

……不喝?

班長傻了:“我靠,梁寓不喝?!”

大家也都很有點不知所措。

“真的假的,是不是騙我啊?”

“神他媽轉折,大佬沒談過戀愛!”

“寓哥,沒談過戀愛的才不喝啊……”

“嗯,”梁寓敲着桌沿,重複一遍,“談過戀愛的得喝,所以我不喝。”

“得得得——”班長伸手,“我剛剛想了想,好像真沒聽過他戀愛——繼續吧,下一輪——”

下一輪的人,抬抬眼鏡,眼裏光一閃:“我從來沒有暗戀過一個人……超過三年。”

暗戀人超過三年的,得喝。

大家又沸騰了。

“弱智選題!誰會喝啊!”

“怎麼,你以為現在很流行暗戀啊,一戀還能戀三年,誰做得到啊?”

“來來來,過,下一題!”

大家面前酒杯空空如也,鄭意眠站在一邊。

正當大家看着桌上空杯笑得前仰後合時,有一雙手伸出來,捏住自己的玻璃杯皿。

梁寓把酒杯往前推了幾寸,又用杯底在木桌上磕了磕。

他手指修長,指尖圓潤飽滿,捏着杯子的動作尤為好看。

杯磕桌子的瞬間,滿座見鬼得像是圍觀了一場宇宙大爆炸。

“我有。”

一片嘩然中,他鎮定開口,望向鄭意眠的眼神意味不明:“滿上吧。”

畢業聚會在喧鬧中落了幕,沒過多久,開學季到來。

鄭意眠收拾好大包小包,父母說要送她,她搖搖頭,表示不必。

“W大離家裏不遠,不用你們送,我自己可以搞定的,別擔心。”

她抵達W大時,時間正逼近下午一點。

這是這個城市最熱的時候。

她拉開門,離開冷氣環繞的出租車。

熱浪襲來的瞬間,她差點像塊巧克力一樣被烤化。

近四十度的高溫讓柏油路面都在發燙,不遠處正有人在做實驗測試路面的溫度,敲下去一個雞蛋,雞蛋很快就被滾燙的路面煎熟。

剃着板寸頭的敲蛋者就蹲在W大吸睛的招牌旁,他扯了一把頭髮,煩躁地抱怨了聲:“嫂子怎麼還不來啊?!”

鄭意眠下意識看了他一眼,下一秒,敲蛋者也看到她了。

那人先是愣了兩秒,旋即一拍大腿,把自己的“作案現場”飛速清理乾淨后,掏出手機打電話,朝那邊說了一通后,聲音又提高几度:“你說我誰?我趙遠!”

鄭意眠目送他火急火燎地跑走了。

鄭意眠下意識往自己身後看了眼。

沒人。

那人口裏的“嫂子”都還沒到,着急跑走做什麼?難道是因為被自己看到了那個尷尬的煎蛋場面?

她未作多想,右手舉起的傘面微微前傾,擋住面前熾烈的日光,然後拉着行李箱往學校里去。

滾輪在地上拖出篤篤的響聲。

今天是新生報道日,再往裏面走一點,就熱鬧了起來。

趙遠光速跑到藝術設計學院的報道處,氣喘吁吁地通知道:“人來了,馬上到,準備好沒?!”

接洽新同學的那幫人都被他嚇了一跳:“這麼一驚一乍幹嘛啊?”

“事關重大,”趙遠指指一邊遠望的人,“有關我寓哥的人生大事,再不激動點他就得光棍一輩子了,你說我急不急?”

有人笑了:“梁寓能光棍一輩子?逗我呢吧。你剛剛沒看多少女生往這邊看。”

“那能一樣嗎?”趙遠叉腰,瞅梁寓一眼,手背在嘴邊,壓低聲音道,“那麼多人看他,你有見他看誰一眼嗎?我靠,你能想像嗎,一個曾經氣走五個班主任、打起架來不手軟的混世魔王,居然他媽暗戀一個小甜甜,暗戀了三年?我剛知道的時候,反正他媽腿都嚇軟了,我以為那天愚人節。”

聽八卦的人總是不嫌多,拍桌道:“然後呢?繼續啊。”

“然後他跟我說,他要好好學習考W大,我以為我聾了,”趙遠越講越帶勁,滿臉漲紅,“那我當然問他啊,我說:‘你玩真的啊?’”

大家樂了:“之後呢,他說啥?”

趙遠微笑:“他說我再影響他學習,他就把我從樓上扔下去。”

“玄幻了,”有人拍手稱快,“我以前聽說梁寓從不交女朋友,還以為他對女的不感冒。”

“感冒着呢,”趙遠看遠處有個人影走來,揚揚下巴,“不過只對那一個人感冒。”

鄭意眠找到報道處,停下腳步,趁排隊的時候拿好了報名的資料。

她沒注意到,從她出現開始,就有一道目光,牢牢地鎖准她。

在報名單上籤好名字,鄭意眠看了一眼自己的寢室號,禮貌地問了句:“所以我寢室在那邊的公……”

話沒說完,面前負責報名的學生指着一邊的人道:“剛好,你不知道寢室號的話,我們有專門的志願者負責送你去寢室。”

本來想拒絕,因為她差不多知道學生公寓在哪裏。但是想了想,自己也不確定位置,還是找人帶自己去比較方便。

W大不愧是頂級學府,連志願者都工作得這麼周到。

她低頭笑了笑:“好的,謝謝你們了。”

面前的人擺手:“要謝別謝我,謝送你去的人就行了,是吧,梁寓?”

聽到熟悉的名字,鄭意眠一愣,這才抬頭,往一邊去看。

今天,他沒有穿統一的工作服,只是套了件黑T恤。

上次天太黑,她沒看清他的具體長相,這次倒能一覽無遺了。

梁寓有雙極其好看的眼睛,內雙弧度飽滿,向外處擴開一點,挑起。

五官精緻,唇珠明顯,下頜線條漂亮得渾然天成。

……怪不得剛剛來的時候,聽有女生在說藝術院報名處有帥哥可看,原來說的是他。

鄭意眠正怔忡着,梁寓三兩步走過來,向她伸出手。

白皙而寬大的手背上,淡藍色青筋若隱若現。

旋即,梁寓傾身,握住她身邊行李箱的拉杆,黏着點磁性的嗓音落在她耳邊。

“走吧。”

鄭意眠特意掃了一眼他的手臂。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場架里他雖保持着絕對的優勢,但手臂上還是有道小傷口,不深,卻有血跡滲出。

果然,現在傷口已經復原了。

梁寓拉着行李箱,很快就走進鼎盛的日光下。

鄭意眠跟上去,出於禮節,將傘抬高了些,把他也遮進傘里。

因為他太高,鄭意眠有點使不上力。

興許是看她邊踮腳邊走路還得舉傘的樣子太滑稽,梁寓唇角攢出一點笑來,低垂眼帘,漫聲道:“不用給我遮了,你自己打就好。”

鄭意眠很固執:“那多不好意思……”

下一秒,帶着少年獨特觸感和體溫的皮膚擦過她手指,梁寓從她手上接過傘,往上撐了撐:“那我來吧。”

鄭意眠放穩腳跟,以那個角度抬頭看了眼梁寓。

他目光漫不經心,但嘴角又總是帶着點兒笑,痞氣卻不乖戾,玩世不恭的氣質和少年氣結合得很好,讓他整個人看起來乾淨又特別。

正因了這樣的特別,他才不會像常人那樣讓人過目即忘,反而,每個同他相關的片段,她都記得清楚。

她本不想回憶過去,但只要看見他,那些場景就一股腦兒地湧現上來——畢業聚會那次是,這次開學也是。

看來是躲不過了。

想到這裏,記憶真是頗給她面子,某個啼笑皆非的場景,又開始在她面前一遍遍閃現了。

梁寓見她望着自己出神,眉梢瀉出一點悅色,似乎是想說什麼。

鄭意眠怕他誤會,搶先道:“不是,你有點眼熟。”

說完才意識到不對,這話聽起來跟俗套的搭訕似的……

梁寓一滯,並沒想到她居然能記得自己,側頭問她:“……還記得我?”

鄭意眠看了看他的胸前,想找到證明他身份的胸牌,結果沒有胸牌,只有一個W大志願者的牌子。

她舔舔唇,又點了點頭:“學校……聚會……我們都見過的,是嗎?”

每當她不確定地發問時,都會將頭微微側一些。

這個小表情讓她整個人都生動起來。

這是他們第一次靠得這麼近。

近得他甚至能看清她根根分明的睫毛,草莓色的嘴唇,以及白中透一點粉的肌膚。

還有那雙大而靈動的下垂眼,不笑的時候人畜無害,乖得像只打盹的貓;笑起來的時候卧蠶都鼓起來,眼波流轉,可愛又溫柔,讓人沒法抗拒她的一切請求。

梁寓覺得自己可能是中毒了。

他挪開目光,輕咳一聲,道:“嗯。”

果然。

鄭意眠想。

她因為這個人,被高中朋友孫宏笑了整整兩年,可是無論如何都忘不了了。

只是……當時聽孫宏說,梁寓幾乎不怎麼學習,還曾經創下氣走五個班主任的豐功偉績,他居然能考進全國排名前列的W大?

她彎着眼睛,露出招牌笑容:“居然在這裏能遇到崇高的校友,挺巧的。”

梁寓控制着自己不要看她看得太過頻繁,拚命在前面找一個分散注意力的建築。

看着大門口的牌子,他將手裏的傘緊了緊:“嗯。”

不巧,跟着你來的。

填完志願之後,還怕我們的志願錯開了。

出了校門,往左走幾百米,再過個馬路,就是W大的學生公寓了。

因為學生太多,學校里的宿舍住不下,外面便加了個公寓。

梁寓明知故問:“你住哪裏?”

其實有關她的那些細節,他這幾天早就看過很多遍,可以倒背如流了。

此刻不過是找個機會,能跟她搭話。

鄭意眠看了一眼單子:“八棟450。”

到了八棟樓下,鄭意眠到宿管處填入住信息,梁寓就在一邊等她。

拿到了鑰匙和水卡,鄭意眠走到他面前,說:“你等我一下。”

梁寓站在原地等她,看她跑進一邊的小賣部里,買了兩瓶冰的礦泉水。

她纖長白皙的手指握着一瓶礦泉水,遞給他,笑着感謝道:“辛苦啦。”

梁寓拎着瓶蓋頭接過,正低頭擰水,餘光瞥見她右手捏着瓶蓋子,手指正在用力,瓶蓋卻紋絲不動。

鄭意眠感受到他的目光,更窘迫了。

因為高中閨蜜力氣大,她的水閨蜜都是主動擰好給她,她幾乎從來不自己擰水,加上這瓶水的瓶蓋確實太緊了點……

下一秒,梁寓把自己手上的水遞給她,把她的水接了過來。

幾乎沒怎麼用力,先天優勢佔盡便宜,“咔噠”一聲,水瓶開了。

鄭意眠有點兒臉紅,咬着唇又道了次謝:“謝謝。”

梁寓低頭笑了聲,接着道:“水不用給我,身後的包給我。”

鄭意眠兩隻手各一瓶水,還沒來得及講話,書包已經被他卸了下來。

他一手拎着她的包,一手拎着箱子,很快順着樓梯上去了。

走了兩步,感覺到鄭意眠還愣在原地,他回頭:“還發獃?”

鄭意眠跟上來,捏着瓶子的手指動了動:“我還以為男生不能進女寢……”

梁寓解釋道:“今天開學,所以我們可以進來幫着搬東西。”

鄭意眠表示理解地“噢”了聲:“看來你今天服務了很多人啊。”

她絞盡腦汁,怎麼想都想不到——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才能讓昔日囂張乖戾的混世魔王收斂一身刺,在這兒當樂於奉獻的志願者?

高考雞湯作文都不敢這麼寫吧……

她不勝惶恐地目送梁寓沒有絲毫怨言地把東西搬上四樓,心裏隱約惴惴,怕他下一秒就本性暴露,做出點驚世駭俗的什麼事兒來。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到了四樓,她略有些喘,梁寓卻面不改色。

寢室門是開的,他給她把箱子和包放了進去。

鄭意眠再三道謝後進了寢室,正把門關好,跟室友簡單聊了兩句,門又被人扣響。

鄭意眠問:“誰啊?”

門外人聲帶着很強的辨識度,語調稍慢,纏着點兒鼻音,是她剛剛聽過很多遍的聲音。

梁寓在門外低聲道:“是我。”

鄭意眠把手上的一瓶水放在桌上,打開門問道:“還有事嗎?”

梁寓垂眸看她:“剛剛想起來,很久沒住人的寢室會有蜘蛛網,我來幫你弄一下。”

不是你們,是你。

鄭意眠打開門,正要開口,梁寓又笑了:“別謝我了,沒什麼的。”

進了寢室,梁寓問:“有掃把么?”

鄭意眠看到角落裏有掃把,是新的,問室友李敏:“這是你買的吧?”

李敏點頭:“嗯,新買的,可以用。”

鄭意眠把掃把遞過去。

梁寓很快就開始拿着掃把清理角落裏的蜘蛛網了。

趁梁寓清理的時候,李敏用唇語問鄭意眠:“你男朋友嗎?”

鄭意眠當然搖頭:“不是。”

李敏繼續用唇語問:“追你的?”

鄭意眠指指他的袖章,道:“志願者。”

李敏八卦地笑了笑,比了個促狹的OK手勢。

然後李敏跟鄭意眠繼續做嘴型:“有點帥。”

鄭意眠看了梁寓一眼。

他正在打掃蜘蛛網,她只能堪堪瞥到一眼他的側面,因為認真,他的眉皺起一些,劉海兒軟趴趴地掛在額頭上。

高挺的眉骨和鼻樑讓他看起來像自己經常畫的漫畫男主。

可不是么,當時高中就有不少女生痴迷在他的顏里。他不愛上課,一來學校,就有女生下課趴在走廊欄杆上偷瞄他。

有幾次他打籃球,圍觀加油的女生簡直匯聚成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雖然在那場烏龍事件之前,她並沒見過他,但有關他的事迹卻聽了不少。

她正回想着,梁寓已經打掃好了,把東西放在一邊。

他仔細把寢室梭巡一邊,重點檢查了一下鄭意眠的位置,確定沒什麼問題之後,這才準備離開。

正踏出寢室一步,他想起了什麼,回身,指了指鄭意眠手裏的東西。

鄭意眠:“啊?”

他言簡意賅:“我的水還在你手上。”

鄭意眠這才把水遞出去,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梁寓手指鉗着礦泉水瓶蓋,抿了抿唇,在關門前還是同她道:“明天見。”

鄭意眠揮揮手:“明天見呀。”

門關上了。

梁寓看着自己手上的礦泉水瓶。

因為是冰水,握過就會留下痕迹,但那痕迹並不明顯,被下落的水滴模糊了邊緣形狀。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握過瓶身。

所以這上面的手印,是她的。

他笑,莫名其妙想起她剛剛跟他說——看來你服務過很多人啊。

哪有什麼別人,我只為你服務。

梁寓帶着那瓶水回了報道處,剛落腳,趙遠就從桌上彈起來:“水!我要喝水!”

趙遠正要伸手來拿,手不小心碰到了瓶身一點,梁寓立刻眼神一凜,拿着水瓶躲開。

“要喝自己買。”

趙遠委屈了:“我的袖章你也搶走了,嫂子也是我幫你等的,你連口水都不給我喝!我恨!”

有人看不過眼了,拍趙遠一下:“你沒看到這麼熱,他都沒擰開水喝啊?這點眼力見都沒有啊?”

趙遠立刻明白,但還是指着梁寓:“嫂子就給你買杯水你就當寶貝了,喲,那瓶身上指紋是她的不?你要留回去做標本是咋的?”

梁寓睨他:“你見過這麼做標本的?”

趙遠早就習慣他的冷言冷語,雖然氣勢弱了點,但還是扶着脖子反駁道:“只要你想,什麼做不成啊。”

梁寓把手上袖章取下來,眼瞼半搭着,光是脫袖章的時間,就已經有點不耐煩了。

好不容易把東西弄下來,他把袖章扔進趙遠手裏,懶散道:“我先回寢了,晚上請大家吃飯。”

有報名的新生看梁寓施施然離開,忍不住多嘴了句:“他不是志願者嗎?”

本來還想讓他帶自己參觀學校的……

“不啊,不是,”趙遠把袖章扔給一邊的人,“不對,應該這麼說——在別人面前,他是大爺;在有個人的面前,他是關懷備至的志願者。”

“這不,志願者袖章也是借的,就為了找個機會給人搬東西——因為開學東西多,怕人累着。”

說完,冷笑了聲:“呵,雙標!”

好不容易招呼完所有新生的報道事項,趙遠拍拍手:“今天謝謝大家配合了,寓哥請大家吃晚飯啊,咱們坐車去。”

一頓餮足的晚飯過後,車載着大家回了學生公寓。

上樓梯的時候,趙遠底氣滿滿地問梁寓:“明天軍訓,翹嗎?”

——不是去嗎,是翹嗎?

梁寓未有絲毫猶豫:“不翹。”

趙遠:“……?”

梁寓眼瞼半耷,嘴角卻微不可查地翹起一點:“我跟她說好明天見。”

趙遠誇張地叫了聲,燈都被他嚇得閃了閃:“我操,你在她身上花的心思真多啊,不求回報地暗中喜歡了人三年,還跟人考同一個學校,現在是怎麼個意思,真的要從良了啊?”

認識了這麼多年,本來以為就是隨便喜歡着玩玩兒,追到就算了,沒想到這第一天觀察下來,他就發現梁寓已經很有點收不住的意味了……

梁寓漫不經心地笑了笑,想到鄭意眠,伸出手指扣了扣褲縫線。

能看到她就行了,管它從良還是墮落。

誰怕。

與此同時,經過一下午的溝通交流之後,鄭意眠寢室四個人已經差不多混熟了。

她洗完澡,正在椅子上坐下來,就聽另一個室友老三道:“聽說你今天被志願者服務了啊?運氣真好,我都沒遇到。”

鄭意眠一邊拍水一邊回說:“那可能是服務太多人太累了,就去休息了。”

“不過我就聽說有個志願者還蠻好看的,但是聽人說,好像只服務了一個。”

李敏說:“那可能就是服務眠眠的那個。”

鄭意眠一愣,右手一使勁,不慎將精華多擠了一團。

她又想到了梁寓。

老三露出一個難以言明的微笑:“可能這就是緣分吧。”

鄭意眠看着鏡子裏的自己,嘴角稍微下垂一點,無精打采道:“不,是孽緣。”

鄭意眠的整個學生時代,托長相和成績的福,桃花運一直很不錯。

只是那些追求者都很高調,追她也要追得人盡皆知,大課間時候,擠過熙攘的人群,在所有人的歡呼和八卦目光中,給她送上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盒。

雖然她也不會接就是了。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的世界裏,出現了一支暗中進行的奇怪感情線。

平安夜的時候抽屜里會多出一個蘋果;忘了寫名字的練習冊發下來卻被人寫好了名字;夏天給她在桌上留一杯綠豆冰沙;冬天又給她在座位上放手握的暖寶寶;運動會忙完回來,在座位上發現一份完全符合她口味的飯——連雞蛋都知道去掉蛋黃,只留下蛋白。

這些事情看起來就像是一個人乾的,但她完全不知道這個人是誰,也不知道這個人怎麼能把她了解得這麼透徹。

直到那一次——

關於那一次的種種,甚至是細節,鄭意眠都記得清清楚楚,大抵一輩子也難忘了——

那次她拒絕了無數次的某個炮灰男又重振旗鼓,尾隨她從畫室到教室,甚至還有點動手動腳的趨勢。

她在教室拿完東西,正不知如何是好,從天而降一大盆水,全部潑在了靠在欄杆上的炮灰男身上。

炮灰男探出身,往樓上看,氣憤道:“誰潑的水?!”

那時她看不到上面的情況,只聽到幾個男聲漸次響起。

首先是一個略尖的聲音:“不好意思啊,我們教室剛剛洗完窗帘,下水道堵了,就隨便潑一下,不知道你站底下呢!”

炮灰男聞了聞自己的手,更氣了:“你們拿洗窗帘的水潑我?!”

而後,樓上的另一道男聲響起,卻帶了點不怒自威的寒意:“都說了不小心,你那麼大聲幹什麼?”

炮灰男本來一副誓不罷休的架勢,往上看了眼,不知看到了誰,氣勢一下就軟了下來:“學校里,你們本來就不能這麼亂來的!”

那男聲攙着笑意,卻意外地帶着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痞勁兒。

“你本來也不歸這個班,站在這裏幹什麼?”

略尖的男聲附和道:“怎麼樣,大兄弟你還要站那兒嗎?我們等下可能還會——”

炮灰男一跺腳,慫了吧唧,像根蔫兒了的菜葉:“我不在這兒行了吧?”

樓上的人聲色散漫:“以後也不要去自己不該去的位置。”

炮灰男嚇得下唇都在抖,憤怒地“哼”了聲,負氣離開。

鄭意眠怎麼想都不對勁,跑回畫室找號稱“萬事通”的朋友孫宏,她火急火燎地拉着孫宏站在操場上,往自己班的樓上看,邊看還邊回憶道:“我好像知道一直給我放東西的是誰了,你快幫我看一下,站在那個班門口的是誰?”

——是誰?

是梁寓。

那一年的梁寓還沒洗乾淨混世魔王的標籤,走路都帶着風,學校幾乎沒人能管得住他。他就像學生時代最打眼的那種紈絝子弟,站在哪兒,哪兒就有女生的議論和注目,連老師都束手無策。

於是,鄭意眠被損友孫宏無情地用一連串不喘氣的“哈哈哈哈哈哈”給嘲笑了。

“你說誰我都能理解,但你跟我說他暗戀你?梁寓暗戀你?身後追求者排排站的梁寓暗戀你?你這他媽不胡扯嗎,這他媽不是跟劉亦菲暗戀我一個意思嗎?!”

“你要跟我說梁寓喜歡誰我都不信,你現在告訴我他暗戀——暗戀啊大哥,梁寓,扛把子梁不羈,他暗戀你?”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不是剛剛午覺還沒睡醒,你還他媽在做夢吧哈哈哈哈,這個笑話我能笑到進棺材。”

孫宏口出狂言:“梁寓要是暗戀你,我直播鐵鍋燉自己好吧?”

因為這事,她被笑了整整兩年。

在損友眼裏,她這就是一段自作多情的屈辱史。

想到這,她捏捏眉心,給臉上了最後一層乳液,上床睡覺了。

第二天六點半就得起床,軍訓七點半要求集合完畢。

地獄似的W大,六點多就已經開始帶着燥熱了。

李敏不是本地人,對這種景象感到絕望:“為什麼七點就有這麼可怕的太陽啊。”

鄭意眠同情地拍拍她的背:“更絕望的還在中午。”

軍訓男女分開訓練,訓她們的教官是連長,連長雖然對女生溫柔了那麼一點,但依然很嚴苛。

“從今天起我就負責你們,你們可以叫我教官,也可以叫我連長,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吃早飯了嗎?再問一遍,你們聽清楚了嗎?”

“聽清楚了!”

好不容易熬過了幾個小時,眼看就要下課,鄭意眠感覺自己的後頸被曬得發燙了。

忽然,她聽到一聲口令。

“齊步——走!”

扭頭去看,一群男生邁着還算整齊的步伐,往她們這裏走來了。

兩個連長相視一笑,擺明了就是想搞點事情。

男生逐漸走近,鄭意眠這才發現些許不對的地方……

梁寓,梁寓站在這個班,第一個。

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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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後少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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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混世魔王暗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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