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陸錚
第二天,寧疏跟舅媽去逛街,外婆特意叮囑舅媽,難得進城一趟,要給寧疏多置辦幾套新衣裳。
不過逛街是寧疏的強項,畢竟上一世混過娛樂圈,寧疏用自己賺的錢,給舅媽買了一套價值不菲的護膚品和面膜,舅媽對寧疏突然有這麼多錢表示驚訝,寧疏並沒有隱瞞舅媽,這段時間在河邊擺攤算命。
“就擺擺攤算算命,就能賺這麼多錢?”
寧疏聳聳肩,說道:“沒辦法,現在有錢人太多了。”
有錢人太多,可是有錢之後,就開始憂心忡忡,思慮萬千,所以他們需要能掐會算的先生為他們保駕護航,至少求個安心和穩妥。
舅媽帶寧疏進了一家童裝店,寧疏現在小小的身體,也只能穿童裝。
倆人在店裏逛了幾圈,舅媽的審美眼光可不大好,給寧疏選了幾套衣服,都不合她的心意。
她倆在店裏逛了很久,沒有一個店員過來招待她們,甚至寧疏想要找小一碼的號試穿,都沒找到空閑的店員。
一開始寧疏以為店員在忙,顧不上她們,可是後來店裏又來了一對打扮富態時髦的母女,走進店裏,立刻就有店員圍上去,忙不迭給她們介紹推薦,拿衣服給她們試穿。
舅媽拿着一件小裙子找到店員,說道:“大姑娘,你那這件衣服的小號給我丫頭試試成不?”
舅媽說話是一口鄉音,那位女店員鄙夷地看了舅媽一眼,冷冷說道:“沒看我在忙嗎?”
女店員都忙着要招待那位時髦的母親和她的女兒,把舅媽和寧疏冷在邊上。
舅媽走回來,冷啐了聲:“勢利眼。”
這種勢利眼,寧疏上一世見過太多了。
“舅媽,甭氣,咱們自己逛自己的,清凈自在。”寧疏拉着舅媽,安慰她。
舅媽其實是自尊心挺強的一個人,被人就這樣無端地看不起,其實她心裏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為了不影響寧疏逛街的情緒,她咕噥了幾句,便也就算了。
寧疏自己找了幾件合身的衣服試穿,最後選出兩套比較合心意的,結賬的時候,舅媽隨口問了句:“你這衣服價錢能少點不?”
舅媽平時在鎮上買東西,都已經習慣了跟然討價還價,所以也就隨便那麼一問,並沒有說一定要減價才買。
可是女店員覷了她一眼,極不耐煩地說:“買不起就別買,講什麼價,進店前也不看看,我們是國際品牌,不是菜市口的小店。”
舅媽一聽這話,氣得不輕,辯解道:“你說的這是什麼話!誰買不起,我就問問而已,你咋還看不起人呢?”
女店員上下打量舅媽一眼:“農村來的吧,這衣服你看吊牌了么,一千八,你買得起?”
寧疏心裏憋了火,恨不得把錢拿出來砸她臉上,真是狗眼看人低。不過她沒這麼做,如果跟這樣的人撕逼計較,就變成了跟她一樣的人,沒格調。
寧疏將衣服往櫃枱上一扔,拉着舅媽就要離開:“咱換家店,沒見過這樣做生意的。”
女店員一邊整理衣服,一邊嘲諷道:“路口轉角的地攤兒大賣場,去那邊看看吧,真是...農村人沒素質。”
寧疏的腳步頓住了,她回頭仔仔細細看了女店員一眼,那女店員被她一雙幽黑的眼珠子盯得很不爽,訕訕地說:“你想怎麼樣!”
寧疏移開目光,沉靜地說:“你神色虛浮、鼻孔外漏,正是太歲當頭坐,無災必有禍。”
“你說什麼!”那女店員有些心虛:“你咒我啊!”
“給我舅媽道歉,我告訴你如何解,否則不出兩日,你必生禍端!”
那女店員似乎被寧疏的神情給唬住了,臉上有了幾分忌憚,不過又見她只是個小女孩,能懂什麼,所以咋咋唬唬地招來保安:“快把這兩個鬧事的人給轟出去!影響我們做生意。”
立刻有兩個保安走過來,將寧疏和舅媽往店外趕。
“放開!”寧疏用力掙脫他們:“我們自己會走!”
舅媽連忙護住寧疏:“別碰小孩子!你們太過分了,我要舉報你們!”
寧疏被保安推出了店門,重心不穩,險些摔倒,直直撞進一個人的懷裏,那人也是沒有想到,本能地出手穩住她。
熟悉的味道撲鼻而來,寧疏心裏頭“咯噔”一下。
抬頭,首先印入眼帘的,就是一雙深邃不見底的黑眸,宛如化不開的濃墨,他容顏還帶着幾分稚嫩,可是眉宇間的冷漠和疏離,與那人,如出一轍。
陸錚!
他是陸錚!
寧疏嚇得後背冒冷汗,連着後退了好幾步,跟見了鬼似的!
真是比見鬼還可怕,居然就這麼遇着他了!
此時的陸錚,不過是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但是他這幅沉穩淡定的姿態氣質,已經有了成年陸錚的感覺。
他身長玉立地站在原地,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順了順衣領,居高臨下睨了寧疏一眼。
寧疏恍然才想起,他根本不知道她,這還是個小孩陸錚,她怕什麼,難不成他還能把她重新抓回去?不用怕,完全不用怕!
可是偏生這時候,他嘴角竟然露出一抹微笑,轉身即逝。
看得寧疏心頭陣陣發麻。
那神情寧疏太熟悉了,那是陸錚獨有的微笑。
她防備地後退兩步。
陸錚身邊一個中年男人沖寧疏不客氣道:“你怎麼走路的,也不看着點,衝撞了少爺。”
“對不起,我們不是故意的。”寧疏向陸錚道歉,她摸准了陸錚的性格,素來吃軟不吃硬,跟他來硬的,他能跟你同歸於盡,你要跟他服軟,他心也就軟了,疼人的時候,一個眼神都能蜜死你。
“我撞到你了么?”寧疏軟着調子問陸錚。
陸錚抿了抿鋒薄的唇,沒有說話,也沒有表情,跟個冷麵佛爺似的:“撞沒撞到,自己心裏沒個數?”
“......”
就連說話的調子,都跟前一世的陸錚一模一樣。
寧疏這心頭,真是百味陳雜,感傷…還特么有點懷念。
陸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離開。
她鬆了氣,他走了就好!
寧疏終於鬆了口氣,掐指一算,今天還真是不宜出行。
她走到舅媽面前,問道:“舅媽沒事吧?”
“沒事兒。”舅媽擺擺手:“就是這城裏人太欺負人了!”
寧疏回頭看了那家童裝店一眼,冷聲說:“不用跟她計較,反正她就要大禍臨頭了。”
路上舅媽還問寧疏:“你真能瞅出來?”
寧疏說:“能,不過分人,有的人能看,有的人就看不出來,還有的人需要生辰八字才能看。”
她天眼還沒開,所以現在大概就是個預熱階段,看運氣,撞上一個是一個吧。
也不知道這天眼什麼時候能開。
晚上,寧疏去食堂打了飯上來,走進病房,舅舅和弟弟他們正在看電視新聞。
舅媽一見寧疏進來,連忙說道:“阿寧,你來瞅瞅,這家店是不是就是我們今天逛的那家童裝店啊!”
寧疏放下飯盒,坐在床邊看新聞,新聞里報道商業中心有一家童裝店燒了起來,熊熊燃燒的大火將整個店面焚毀殆盡,可奇怪的是,這把火僅僅只是燒了這一家童裝店,並沒有殃及周圍的店面。
專家初步診斷是保險線路的問題。
至於人員傷亡,當時店裏只有一位正要下班的店員還沒有離開,這位店員正好就是下午對舅媽和寧疏出言不遜的那個女店員!
她現在已經被送往醫院,據說人沒死,就是重度燒傷,創面高達百分之九十!
舅媽連忙給舅舅和狗娃講了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唏噓不已,同時不住說道:“阿寧看得可真准啊,說了這個人犯太歲,會出事,果不其然就出事了吧!這就叫惡有惡報!誰讓她看不起咱們。”
然而寧疏卻緊皺起了眉頭。
不對啊,她下午分明看到她眉毛下有黑光,這屬於破財之兆,絕對到不了危及性命這麼嚴重,怎麼會...連帶店面跟人都被燒了呢?
全身大面積燒傷,這也太可怕了!
寧疏有些想不通。
晚上,她跟弟弟倆玩跳棋遊戲,天色太晚,索性就陪住在醫院。約莫半夜十一半,她拿了牙具去公共洗手間洗漱。
這醫院的住院部是安排在一棟九十年代的老樓里,公共洗手間看起來很有些年代感,牆壁黃漬漬的,燈光也灰暗無比,散發著冷白的光芒。
寧疏漫不經心刷牙洗漱,這個時間比較晚了,洗手間沒什麼人,只能聽見流水嘩啦啦的聲音。
她用手捧了水搓洗臉頰,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時候的水溫,尤其冰涼刺骨。
就在她洗了臉抬頭的一瞬間,只見鏡子裏她的身後就站着一個幽森森的小男孩!
小男孩沒有眼白,黑色的眼瞳佔滿了整個眼睛,他渾身散發著凶煞的黑氣,天花板白織燈打在他的身上,更顯慘敗。
周圍,死一般的寂靜。
寧疏感覺到一股禁錮緊繃的感覺,彷彿有一雙無形的大掌將她的心臟緊緊桎梏,不能掙脫!
寧疏連忙回頭,然而,身後空蕩蕩,一無所有。
鏡子裏,小男孩緩緩抬起了頭,看向寧疏。
他聲音低沉,輕輕喚道:“媽媽,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