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六十章臨別之際
方少龍走了，少了郄彬等人的陪同，背影看起來真的很孤單。
秦遠雲有感而發，“認識他這麼多年了，還是頭一次見到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也是頭一次見他對一個人低頭認錯，他已經做了他能做的一切，沒想到到頭來會是這樣的結局，說實話，真為他感到不值。”
“你覺得我剛才的態度過分了？”陸鵬問道。
“那倒沒有，你應該知道我在說什麼。”秦遠雲搖頭，大有深意的看着陸鵬，“你的事情我多少知道一些，在我看來，你們兩個人都沒錯，怪就怪這個亂世，你們兩個人的性格很像，如果不是因為這場戰爭，說不定能夠成為很好的朋友，你可能還不知道，他有個外號叫瘋子，而且，他唯一的兒子就死在殺手無名手中。”
“還有這樣的事？”陸鵬大吃一驚，沒想到自己跟方少龍之間還有殺子之仇。
“這已經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因為他的身份特殊，估計現在沒幾個人知道他曾經有過後代，要不是因為有個不成器的兒子，以他的資歷，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更不會長時間留在上海，後來日本人來了，他也想開了，只當沒有這個兒子，你不用太過放在心上。”
“你知道我的身份？”陸鵬不得不把話說開，看來殺手無名的身份已經成了公開的秘密。
“以前我認為我知道，不過現在不這麼想，你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就像是憑空冒出來的，專門為創造奇迹而生，讓很多人無所適從，甚至是感到恐懼。”秦遠雲意味深長的說道，彷彿洞察一切。
“你現在的樣子，很像一個老神棍。”陸鵬淡淡的說道。
“實不相瞞，之前在上海的時候，我還真做過幾年牧師。”秦遠雲也是個妙人，回應起來遊刃有餘。
“拿槍的牧師，有點意思。”陸鵬來了興趣，“你專程過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些？”
“牧師的身份只是為了掩人耳目，再說了，我殺人是為了救人。”秦遠雲一本正經的說道，說完才言歸正傳，“我聽范怡說，你還是不願意跟我們走？”
“不是不願意，是還沒到時候。”陸鵬如實作答。
“你是個聰明人，一定能夠看清局勢，方少龍尚且如此，難道你還對他的那個黨國心存幻想？”
秦遠雲不解的看着陸鵬，“我不是有意在背後說人壞話，可是你應該很清楚，國軍那邊已經容不下你了，你跟31軍的關係，早就不是秘密，他們是絕對不會允許一個極具破壞力的人脫離掌控。你的性格太張揚，快意恩仇是好事，也是壞事，彭昌榮的事情他們可以當做不知道，祁新山的事情也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國軍已經腐化不堪，就像是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現在還有幾個人的屁股是乾淨的？更何況出了這樣的事，誰知道下一個倒霉蛋是誰？在他們眼裏，你是一把難以駕馭的雙刃劍，就算有人有心保你，也不會拿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性命開玩笑。”
很顯然，秦遠云為了這次的談話，提前做了大量的準備。
“你知道是誰在背後搞得鬼？”陸鵬敏銳抓住秦遠雲話里的重點，直奔主題。
秦遠雲搖頭，“我不知道，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這是多方博弈的結果。”
“既然如此，你就不怕引火燒身？”陸鵬問道。
“方少龍的很多做法我都不認同，不過有一點他說的很對，現在每天都在死人，以後還會死人，不到抗戰勝利的那一天，誰也不知道究竟會死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因此流離失所。既然別人可以死，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死？之前我還一直反駁方少龍，懷疑他假公濟私，可是後來他用行動證明了自己，讓我深受啟發。就算我今天的決定是錯誤的，可是為了這一天早日到來，我願意做出這樣的決定，再說了，我始終相信你遲早會跟我們走到一起，從你救我的那一天起就深信不疑，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秦遠雲目光灼灼，說得極為坦蕩。
陸鵬沉默了，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的知道抗戰死了多少人，拋開八路軍和新四軍這邊，曾經有個相對權威的紀錄片報道過，單單是國軍這邊，截止到抗戰結束，陣亡人數高達三百六十萬。
三百六十萬是個什麼概念，恐怕不少國家的總人口數都達不到這個數字。
這還只是陣亡的人數，加上因戰致殘的人數，只怕更為驚人。
正常情況下，戰鬥中的傷亡人數比例在二到三比一之間，也就是說，陣亡一個人，通常會有兩到三個人受傷，大部分傷員在得到救治以後可以重返戰場，可是有超過百分之十的人終身殘疾，甚至是生活不能自理。
周軍就是這樣的人，不過他還算是幸運的。
考慮到眼下的醫療水平，還有很多非常規戰役，遇到大潰敗，這個數字還會大大增加，南陵大潰敗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傷亡人數的比例驚人。
也就是說，抗戰結束以後，國軍這邊除了陣亡的三百六十萬人，很可能還有過百萬的殘疾人，代價之沉重，令人心酸。
想到這些，陸鵬由衷的感嘆道：“敗類畢竟是少數，我見過的大部分人都是真心抗日，包括你們，也包括他們，你說的沒錯，誰都可以死，可是不能毫無價值的死，信任我的人還有很多，我不能丟下他們不管。”
陸鵬說的是實話，並不單純是想為國軍正名，猴子孤身在外，吳雨柔跟馬雲傑之間的恩怨還未了解，紅狼他們至今下落不明，關鍵是隱藏在自己背後的那雙眼睛到現在還是一個迷。
雖然之前已經讓祝小六回去做了準備，不過在這些事情還沒有了結之前，陸鵬不想過早下決定。
“紅狼已經脫險，這會兒正在趕來的路上，相信用不了多久就會過來跟你匯合。”秦遠雲果然早有準備，彷彿看穿了陸鵬的心思，遲疑了片刻，補充道：“這是方少龍的安排，為了他們的安全，他可是不遺餘力，說是臨別之際還你一個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