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中毒
正當那高瘦黑衣人的長劍距離陸星柳身前不到半尺的時候,一直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卻動了。
靜如處子,動若脫兔,正是如此。
在所有人驚異的眼光下,素衣少女猛地迎着右邊黑衣人劍尖的方向迎了去,面無表情,生無可戀一般
鐵風見到,瞬間面如死灰。
那持劍的黑衣人眉頭也微微一皺,他本欲擒了這少女,並不想直接殺害,但此刻情勢陡變,刺出的一劍卻難以收回。
正待眾人皆驚疑不定的時候,卻變故又起。
只見陸星柳身體微斜,右手極速探出,手指不着痕迹的在劍翼上微微一彈,右臂如一條出水的泥鰍一般,貼着長劍便滑了過去。待觸到那黑衣人手腕的剎那,少女簌的轉了個半個身,使出個利落的“虎回首”,順着黑衣人的手腕發了一股巧力,使劍尖前進的速度更快了幾分。突遭這般詭異的路數,那持劍黑衣人變招不及,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長劍狠狠向前刺去,只聽得“撲”的一聲,那斷了一臂的矮小黑衣人驚恐的看向了自己的胸口,嘴中微微動了動,登時就斷了氣。
看到莫名其妙殺了自己同伴的一劍,持劍黑衣人眼中閃出一抹濃濃的不可置信,正待拔劍反手欲刺的時候,后首處猛地遭到了重重的一記拳指,而後便生死不知了。
這突出其來的變故,使得正在極速奔跑的鐵風兀的停了下來,嘴張的像拳頭一般大。
雖說這一手勝在了突然,讓那兩人不及反應便中了招,但這一招使得行雲流水,極為漂亮乾淨,就算練過數十年的老拳師,倉促之間也不見得有這般手法,而這精準老練的一帶一打,卻出現在一個看似嬌小柔弱的少女手中,其中的震撼更是無可比擬的。
“你...你你你...你這是...?”看到頃刻之間便把和自己苦戰的兩名對手解決掉的陸星柳,驚異的問到。接觸了數月以來,他從未見過少女露過絲毫的武功,而且她手嬌臂嫩的,怎麼看也不像擅長拳腳的江湖人。一時之間不由得想到之前在洛城門口那兩人說的‘生怕染了邪氣’之類的話來,鐵風竟警惕得退了半步。
看了鐵風的反應,陸星柳竟忍不住微微了一笑,但又看到周圍瀰漫著焦木亂瓦的陸家,心情又沉了下來,靜靜的說到:“我是陸天南的女兒,會些功夫那又有什麼稀奇?”
聽到少女言語之間與平常無異,鐵風算是放下了心來,但轉眼間便有些黯然,想到:“她功夫原來這麼強,那自然很好了...但既然如此,我一路以來,豈不是都跟笑話一般。”心下雖這麼想,臉上還是微微一笑,說到:“你能保護自己,那很好,那很好了。”也不知怎地,說完這句話心裏竟微微一酸,好不容易擠出來的笑容也消失不見了。
似乎感受到了鐵風表情有些不自然,陸星柳上前了兩步,拉住了鐵風的胳膊,柔聲說道:“你怎麼樣,身上的傷口疼不疼。”
鐵風此時身上大小傷口至少有二十多個,雖說都傷的不算深,但新傷的確是很疼的,但看到少女關懷的眼神,只嘿嘿一笑,說到:“不礙事,不礙事,我這身子骨強的很,哈哈。”
看着那身上縱橫交錯的細密傷口,陸星柳暗想,這傢伙肯定又是在逞強了,於是一把將鐵風的手臂搭到自己的肩上,架着鐵風準備先走出陸家。
突然被少女馨香包圍的鐵風,一時之間竟有些受寵若驚,從未想過這整日念叨“男女授受不親”的少女,竟會破天荒的主動摟住了自己,雖說也是僅僅因為這一身傷口。
鐵風的傷口都是表皮傷,自己走動是絕無問題的,但感受到手臂下的柔軟觸感,一時之間竟有些挪不開身子,就這樣貼着少女走動了五六步,待再要向前走的時候,只覺得自己這樣做實在有些故作嬌弱,佔人便宜了,便頗有些不好意思的把胳膊收了回來,正待說些什麼,忽然卻看到倒地的兩個黑衣人屍體竟自己燃燒了起來,幾個眨眼功夫就化作了兩堆灰燼,風一吹過,便洋洋洒洒的飄散開了。見到這一幕,鐵風不顧傷口疼痛,連忙跑上去兩步,不過地下除了兩堆碳漬,卻是什麼也看不到了。
“糟糕,這麼重要的事剛才竟然忘了!”俯下身來,見兩個屍體半點蹤跡也沒有留下,鐵風不禁暗暗自責的嘆道
看到鐵風的表現,上前蹲下,身子柔聲說到:“沒關係,今天...謝謝你了..”
話音剛落,讓她吃驚的事情卻發生了。
陸星柳只見鐵風竟然朝着自己方向伏了過來,雙臂張開,閉着雙眼儼然一副想和自己做什麼親密舉動的樣子,不由得大驚,一時間羞憤交加,抬手便是一巴掌,打的鐵風直定定的仰倒了下去。
剛準備大罵的瞬間,少女卻發現情況似乎有些不對,鐵風倒地之後不僅雙眼緊閉一動不動,而且臉色竟略微有些發青,一時之間顧不得許多,一把扯開了鐵風的上衣,只見他右手手腕已經高高的腫起,顯然這是中了不淺的毒。
看到這般景象,自知是自己剛才誤會了,趕忙一把將鐵風負在了背上,準備離開這院子。少女剛剛踏出兩步的時候,回頭看了看不遠處落地上的長鐵劍,眼中閃出了一抹猶豫,最後還是咬咬牙將那極重的兵刃也一起背負了起來,一背之下,只覺得壓的自己腰背生疼,不過依然暗自運了運力,大踏步的邁出了陸家大門。
“大夫,救人!”一個藥鋪子的大門,被陸星柳暴力了沖了開來。
“這是...”一個白須老者呆立着,渾然沒有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只見到一個面色鐵青的少年被擱到了自己的面前。
“中毒了,還勞您快些醫治”陸星柳說到
白須老者看到這般架勢,也明白了幾分,便欲搭在鐵風右手手腕上,但見到那處高高的腫起,只得換了左手。
一摸之下,只覺得入手處滾燙,比常人溫度已高上了許多,老者心想:“這小子脈搏極快,面色青紫,意識幾已全失,不似常見的蛇蠍之毒。這手腕處應該是被暗器所傷,一枚小小暗器所帶的毒甚是有限,尋常毒藥不可能造成這般大的反應。若受傷之時立斷一臂,或可解救,此時毒入臟腑,恐怕無法可醫啊。可惜了這大好的少年。”想到這裏,不禁暗自的搖了搖頭。
“有辦法沒?”看着那狀況急轉直下的鐵風,陸星柳急的快滴出了眼淚來。她暗自決定如果鐵風也至此去了,那便也一了百了的了結了自己,也好過要承擔著無盡的愧疚與煩惱。
“這有一顆定魂丹,含於嘴中,或可保他一會兒性命...”看着少女那急切的眼神,此時白須老者也有些不忍告知真相,頓了頓,再次說到:“咳咳,不過最近江湖上傳聞一個叫八面魔童的人包治百病,姑娘或可找找他碰碰運氣...”將一個臨危病人託付給一個江湖郎中,恐怕是他行醫一生的頭一遭了,但有時候就算明知是謊言,總要有人說出來給人一線希望,死馬當活馬醫,總也比什麼也不做看着馬死去的好。
“他在哪?”雖說這名字聽着有些耳熟,但此刻陸星柳也顧不得那麼多了,只想找到這最後的救命稻草。
“咳咳,據說他平日裏都在思春閣里...”說完這三個字,白須大夫的老臉都不免的一紅,指示一名少女去哪種地方,今天也算是這老者一生最傳奇的一天了,不過還不待他說出具體怎麼走,眼前的兩人便已不見了。
“哎呦!我說姑娘啊,這裏是思春閣,您怕是尋錯了道兒了吧。”一個肥胖的老鴇看着背着一位少年,幾乎是衝進來的陸星柳,揮舞着一塊香的有些熏人的手帕說到。
“八面魔童在哪裏!”陸星柳此刻再也沒有半點往日柔柔弱弱的樣子,兩眼盯着老鴇幾乎要冒出實質性的殺氣來。
見識過無數忠貞烈女的老鴇,卻從未見過一個少女眼中會出現那種眼神,這一瞪之下便感覺自己墮進了寒冰地獄一般,惜命的她登時再也顧不得往日的威嚴和店裏的規矩,有些顫抖的答道:“在..在在在二樓天字一號房。”
“除了八面魔童,不相干的都給我出去!”隨着一聲巨響,天字一號房的大門被暴力的踹了開來,嚇得裏面的幾個舞女驚惶的逃了出去,不敢再稍留一瞬。
“是你?!”看到了這位傳言中包治百病的“八面魔童”,陸星柳頓時想起來了為何對這個稱號有些熟悉,前些日子酒館裏遇到的那個黃衣胖子便曾經說到“人稱八面魔童墨某便是在下了”,不過此刻正是生死攸關之時,看到灌注了全部希望的救命稻草竟然是這個江湖騙子,少女剎時便落了淚,覺得人生彷彿再也沒有了半點希望。
“陸陸陸陸陸姑娘,您這是”看到這猛然破門而入的一人“一屍”,墨某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你能救他么?”充滿了無力感的陸星柳,黯然的問到,這也是她能做的最後努力了。
墨某看了看眼前面目已經有些青紫的鐵風,用手微微搭了下前頸處,略微皺了下眉頭沉思了片刻,而後頭便搖的像個撥浪鼓一般,嘴裏說到:“救不了救不了”
聽了這預料之中的回答,陸星柳便準備再次負起鐵風出門,不想在這煙花之地半分停留,暗暗想着:“如今爹娘也不知所蹤,他..也救不活了,不如找個地方,我了了解了自己算了,但我若和他死在一起,別人見了卻要誤會我們的關係了...可我又和他是什麼關係呢...?”
一時之間心灰意冷,百感交集,但剛剛抬起鐵風以有些冰冷的手臂的一瞬間,陸星柳心中卻突然閃出了一絲猶疑,雖說墨某答的果斷,倘若平常大夫或者會點醫術的人,以鐵風此刻的脈象,瞬間便會有了結論,但墨某卻沉思了好一會。在回答的時候眼神又有些閃爍,似乎不敢和自己對視一般。想到這裏,陸星柳放下了鐵風,撿起身旁的長劍,對準了眼前的“八面魔童”冷冷的問到:
“你再說一遍”
“陸陸陸陸陸姑娘,您先把劍放下”墨某用手指撥弄了一下對準自己喉嚨的長劍,發現一碰之下竟然紋絲不動,無論他如何左右挪移,卻也逃不出劍尖的一寸之外,嘗試了幾次,見掙扎無效,只得顫顫巍巍的說到:“陸陸陸姑娘,不是我不想救,實在是鐵兄弟...鐵兄弟身上沾了太多的因果,人生在世誰誰誰..誰能不先給自己着想那,我若真救了他,來日又有誰能救得了我那。他命里註定要沾惹極多的麻煩....若至此讓他便安心去了,也沒什麼痛苦,想來對鐵兄弟也是個解脫的...”
“說人話!”陸星柳劍尖又向前遞了一分,刺的墨某的喉嚨都深深的陷下去了一塊,若不是因為他生來肥胖肉比較多,這一下子恐怕便要見血了。
“能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