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八章 這就叫歪打正着
眨眼就到了九月初,津北一帶已是寒風裂裂作響,漫天的灰塵四處飄散,吹得人據胡要睜不開眼睛來。
而最臨近風沙帶的圖日潭也是滿城的沙塵,處處紛紛揚揚地落了滿地,士兵們都在營帳里待着。
這風塵天已經持續了六天,原本進宮鷹嘴關的計劃也告落空,大傢伙倒也隨遇而安。
蕭永夜正在大帳里看送來的戰報,又差人去送書信到京里。
“副帥,探營先鋒傳來消息,津渡十六洲,靠北的五個洲都遭了沙塵,最厲害的地方跟晚上似地,伸手不見五指,只聽得到場聲音看不見人。”
“嗯,看着風向,過幾天就該散了,該歇息的時候就歇息,操練也不能少,還有,今天晚上各營的伙房準備了什麼?”圖日潭帶個潭字,確實有水,但水產不豐,山林里也沒多少野物,全看補給實在很困難。好在也都是慣在野外的,什麼野菜,野果子,能吃的全吃上了。
“回副帥,屬下只知道前鋒三大營房今晚吃玉米貼餅子,地蓮子牛肉湯,謨謨菜。”
“那待會兒跟我一塊上前鋒營吃去,補給跟不上,吃小灶也沒心思。”蕭永夜說完就起身領着身邊的幾個副將一塊出了大帳。
幾個副將互相看了眼,心裏感覺都差不多,那就是——吃糠咽菜的日子要來了。
走到半路上,正巧到了總七營的帳前,蕭永夜回頭看了眼副將們說:“你們先回去吧,我去防七營看看。”
幾個副將心照不宣,慎郡王——顧承憶在總七營,副將們特有眼力見的走人。
蕭永夜慢慢地渡到總七營外面,正想進去的時候,防七營外一個黑影閃過,這時候,所有的士兵都該在營房裏待着,除非有令不得外出,蕭永夜眉頭一皺眉,腳上就拐了個彎。
遠遠地追過去,蕭永夜保持着不遠不進的距離,許久之後那黑影才停下來,吹了幾聲口哨,又從暗地裏走出另一個人來。
蕭永夜一看就蹦到了嗓子眼裏,來人穿並不作營中將士們的打扮,顯得有幾分陌生。這地方山高地險,這時候總不會是來遊山玩水的。
趁着起風時,沙沙作響的草木之聲,蕭永夜靠近了些,只聽得那頭在很小聲地對話:“計劃沒有更改,只等風沙停了,就會選日子照計劃攻鷹嘴關。”
“家主說了,他常在這邊,風沙再有兩三天就停了,拿到具體的進攻時間后,務必來報。否則延誤了戰機,你這消息就沒有半點價值。”
“是是是,小的知道,小的一定及時把消息送到,絕對不會誤了大人的事。”
蕭永夜聽着這聲音,警覺的有點熟悉,想了想又記不起是誰。待兩人談完話后,蕭永夜想了想從身後揉了根草葉子,這味道到時挺特殊的,於是心裏就有了計較。那黑影的穿着像是參軍,蕭永夜轉身也離開,卻不去防七營了,直接回了帳里召喚來傳令兵:“去吧各營主、副將和參軍都叫過來。”
通敵,這無疑是最不能容忍的……
主、副將和參軍們眼下正打算吃飯的時候,一聽傳令兵的話剛端起來的晚又放下了,連忙出營去大帳。
蕭永夜坐在大帳里,看着各營的人都到齊了,也不說話,只是掃了一圈,倒是個個都氣定神閑,看不出什麼不妥來:“剛才我在外面看了看,風沙一眨眼就小了,羅安,你去看看風向可合適,如果合適,吃完飯後集結,點兵出營。咱們連夜把鷹嘴關拿下,還還得及趕回來睡個好覺。”
這話一出來,主、副將和參軍們紛紛詫異,一時間沒有反應,帶式被點了名的羅安一聽到去看看,就下意識地已經到了大帳外頭。
觀察着每一個人的神情,蕭永夜笑了笑,接下去說:“前鋒三大營上前聽命,鷹嘴關側有山亭,名你等點兵先去拿下,有了山亭做接應點,可事半功倍。”
三大營領命離開,剩下總防九大營,以及後防五大營的主、副將和參軍在這坐着互相摸不着頭腦。
“副帥,這……妥當嗎,突然襲營,半點準備都沒有!”
“準備,準備了十幾天了,你們總放七營什麼難道還沒準備好?”蕭永夜看着七營的主將問道。
主將連忙搖頭:“屬下早已準備好了。”
“只是天黑路險,怕是不好進攻。”
蕭永夜一笑,狐狸的尾巴總算露出來了,於是蕭永夜起身,走到總九營的參軍身前站定,說:“天黑路險,也比不得忍心更險。軍營人多了,總會出一些心向暗裏使的,岳參軍,你說是不是。”
“來人,把岳參軍帶下去。”
岳義這下急了眼了:“副帥,屬下不知犯了什麼錯,若只為一句不好進攻,屬下實在不甘。”
“吳連亮,剛才我和你們是不是在總七營外見到了岳參軍?”蕭永夜甚至都不擔心吳連亮會拆穿,吳連亮跟着他打了大大小小的幾十場仗,這點默契還是有的。
吳連亮眼不斜,嘴不歪的點頭道:“是,雖然我和岳參軍不熟,但這些日子咱們經常一起嘮,也算是聽聲能識人了。”
“岳參軍,還想繼續聽下去么?”接下來的話,就盡在不言中了,就算岳義點頭,蕭永夜也不會吧剛才的說透了,這事捂着比傳開了好:“岳參軍剛才在總七營外的青茅草叢裏見的人,是謝安崇身邊副將之一,方津生參軍十三年,是恪親王離開后從嘉臨關轉調到津渡十六洲來的。岳參軍,還有什麼疑問嗎?”
岳義再也撐不住,整個人倒在了地上……蕭永夜冷哼一聲,左右就有人上前把岳義拉了下去。
這時候再不明白的人也明白了,這吳連亮竟是在通敵,這不正好就是蕭永夜撞在刀尖上,沒有人能想到,這時候在他們中間還藏着個裏通賣國的。
“副帥,這鷹嘴關攻是不攻?”
“不攻,我曾在方津生帳下任職,方津生為人最謹慎,而且最有計謀,今天我們要是去了,怕是正有坑窪好了在那等着我們。”闊科旗汗王有計,蕭永夜雖然完全不知道,可累年征戰也不是吃素的,非得看着鷹嘴關做什麼。闊科旗汗王的陷阱就這樣失效了,這就叫歪打正着……
“那前鋒三大營整軍為何?”
蕭永夜手往佈防圖上一指:“今夜突襲開陽塞,務必一舉拿下,鷹嘴關既然重兵壓線,咱們不妨以外圍內,截斷鷹嘴關的補給線。正好我們的補給也不充裕,有人給送上門來還有什麼說的。”
本來這得放在鷹嘴關之後,畢竟要繞開鷹嘴關,去襲開陽塞,時間有風險的事。
但今夜的重點既然在鷹嘴關,突襲開陽塞就是個絕好的主意:“讓前三營去鷹嘴關小山亭外佯攻,一個時辰後撤退。羅安,這件事就交給你,小山亭今夜很重要,能不能突襲成功全在前三營的這個障眼法上。”
羅安領命離去,一屋子主、副將和參軍熱血沸騰騰,終於有仗打了,繞了幾個月荒原,吃了半個月沙子,就沒打過個像樣的仗,反而天天在這耗補給,早就憋壞了,一聽有仗打,一個個就跟吃了百年老參一樣,吧綳得高高地出帳去整裝待。
這一夜,開陽塞被順利拿下,在一片燈火通明裡,津渡十六洲的關口被拿下一個。整個鷹嘴關和整個津渡十六洲一片喝斥聲,津洲王加急密信,把謝君崇罵了個狗血淋頭,謝安崇吧方津生很了個骨酥肉爛。
開陽塞被拿下,滿朝一片歡騰,皇帝倍歡喜,早早下了朝,把顧雁歌召到宮裏來好好讚美了一通,只聽得顧雁歌噁心的時候才說:“雁兒,永夜打了個漂亮仗,朕要謝謝你啊!”
顧雁歌一聽是打了勝仗,心裏稍稍有點放心,笑着說:“謝我做什麼,這是咱們景朝國運昌隆,豈是津洲王想翻雲覆雨就能翻得動的!”
說要攻鷹嘴關,卻攻了開陽塞?顧雁歌有些疑惑,不過排兵佈陣她不懂,只當這就是個大大的幌子,虛則實之,實則虛之嘛。
而此時的忱王在京邸里,卻莫名地鬆了口氣,樂呵呵地想,幸好沒成功,要是真把蕭永夜繞到這計謀里去了,他將不敢面對顧雁歌:“父汗啊,您有計出,他有策應,您何必折騰,要贏就贏得光明正大,心服口服。否則得天下容易,坐天下難!”
“主子,戰報來了。”
“放着吧,我馬上送進宮裏去。”
忱王換了衣服就進宮去,正在宮門外遇上了顧雁歌,忱王沖她一笑,有點寬心已安的味道:“雁兒,永夜打了勝仗了,高興吧。”
顧雁歌笑笑搖頭說:“哪天不用打仗了,平平安安地回來我才高興呢。”
“雁兒,有沒有想過出京去走走,京城眼看着就要冷下來了,南方暖和,不妨帶着孩子一塊兒去,也好過在京城裏挨這冷天兒。”如果可以,忱王其實更想說,跟我一塊走吧,天涯海角的,也不在乎的。可惜從前就沒說出口,以後就更不可能了。
“不了,我要在京城守着,等永夜回來。”
什麼時候他們變得這麼客氣了呢,客氣到帶着幾分疏離。兩人告別後,忱王回頭看了一眼,心道:雁兒,我一直在這守着。只是永遠等不到你回頭看一眼,那以後也不要再回頭了,心軟不是個好東西……
顧雁歌上了馬車后,摸着“嘭嘭”亂跳的心……
忱王……這個人倒透着意味深長,可以讓烏雲娜把消息透露給她,卻又那麼決然的選擇了另一條路,這個人……
搖搖頭,顧雁歌也不多想,現在她要操心的是趕緊回去抱孩子,然後想個轍讓皇帝和顧應無答應他去津東…….
卷二自由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