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如今孩子長大了,要離開父母成家立業、娶妻生子,慶豐帝不知怎麽地忽然有些傷感,於是拉着聶屹開始說他小時候的事情,嘮嘮叨叨地說個不停。

連青在殿門探頭看了一眼,再看看天色,已經不早了,這時候應該用晚膳,只是皇上現在明顯只想和衛國公世子同享天倫之樂,他也不敢過來打擾。

最後還是聶屹道:「舅舅,我餓了。」

慶豐帝聽了忙讓人去準備晚膳,接着對他道:「陪朕一起吃吧,可能這是你能陪朕的最後一頓飯了……」

聶屹神色有些僵硬,「舅舅,我明天是要娶妻,不是要遠行或者是要死了,所以不是最後一頓飯。」

「哎呀,都一樣。」慶豐帝不在意地說:「明天你成親,就不再是個孩子了。」

聶屹哦了一聲。

接下來的一頓飯,慶豐帝難得打破食不言的規矩,一邊吃一邊說,聶屹則安安靜靜地聽着他嘮叨。

而旁邊的連青眼睛都快瞪出來了,他伺候皇上這麽久,從不知道原來皇上是個話癆,不過這種待遇,只怕也只有衛國公世子才有。

皇上是真心將衛國公世子當成自己的孩子看待的,雖然他們其實是甥舅,可也因為是甥舅,才能讓皇上如此毫無顧忌地寵愛、信任。

眼看天色一點一點地黑下來,連青又開始煩惱了,明天衛國公世子就要成親,今晚應該早點歇息養足精神才對啊,可看皇上這副拉着人不放的樣子,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結束。

最後還是聶屹自己提出來的,「舅舅,我要回去了,明天還要去迎親呢。」

慶豐帝看了一眼更漏,發現時間確實不早了,但他覺得好像還有很多話要說,還有很多事要叮囑,不由道:「不如世謹今兒就在這裏歇息吧,舅舅也好同你說一些男人必須懂的事。」

連青聽到這話,埋頭裝死。

聶屹婉拒道:「於禮不合。」要是小時候還好,現在他都這麽大了,而且又不是皇子,沒有什麽意外事情,哪裏能住在舅舅的寢宮。

「朕就是禮,是規矩!」慶豐帝絲毫不在意,轉頭對連青道:「你讓人去偏殿收拾一下,今兒世謹就住這裏了。」

連青應了一聲,直接下去,讓這對甥舅繼續說話。

聶屹見狀,不好再拒絕,於是默默地坐回去,繼續聽慶豐帝講話。

直到打了二更鼓,慶豐帝雖然還想說,可已經口乾舌燥、聲音有些啞了,只好遺憾地道:「算了,世謹去歇息吧,明兒就直接從宮裏出發去迎親。」

聶屹看了他一眼,對這位任性的舅舅十分無奈,應了一聲,起身要告退。

「等等,還有一件事情。」慶豐帝突然想到什麽,叫住他,對他道:「朕忘記了,還沒有讓人教導你人事,明兒你就成親了,不如今晚朕讓幾個教導人事的宮女過來吧。」

不願意委屈外甥的慶豐帝,絲毫不覺得婚前給外甥找幾個女人教導人事,是多麽不厚道的事情。

「不要!」聶屹拒絕。

慶豐帝很懷疑地看着他,「那你懂麽?」

燈光下的青年丰神俊朗,俊美非凡,怎麽看都好看,宛若不沾塵俗的仙人,沒有什麽人氣似的,所以也不怪慶豐帝懷疑,他很擔心這外甥到時候什麽都不懂,和新娘子一起蓋棉被純睡覺,屆時豈不是讓人笑話死?他可不希望別人覺得他養出來的孩子是個什麽都不懂的傻小子。

聶屹的臉漲紅了,「當、當然懂……」

慶豐帝驚訝地道:「你怎麽會懂?誰教你的?」說著不禁懷疑地看他,莫不是他在外面執行任務時看到了什麽?還是經歷過了什麽?或者他其實已經去青樓逛過了?

聶屹一看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想歪了,臉色冷峻了幾分,硬邦邦地道:「舅舅莫要亂想,我是男人,自然能懂,不用人教。」

這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讓慶豐帝十分無語。他突然很擔心明天的洞房花燭夜,到時候外甥不知道怎麽做,該怎麽辦?

等到聶屹在偏殿梳洗完畢,準備為明天的成親養足精神時,突然見連青捧着一個紅漆描金匣子過來,並且言明,這東西是皇上特地吩咐讓他看的,且一定要看。

聶屹心裏納悶,不過看連青的神色有些奇怪,也沒有問他,揮手讓他下去後,原是想將這匣子丟一邊去,後來想了想,還是決定打開來看一看……

明天就要舉辦婚禮了,疊翠院的下人們不厭其煩,一遍又一遍地檢查婚禮需要用的東西,還有收拾要隨同霍姝一起帶到衛國公府的物品。

鄔嬤嬤忙來忙去,總覺得有什麽東西忘記了,卻想不起來。

艾草和櫻草跟着鄔嬤嬤清點了一回,想着全都準備得差不多了,沒有什麽遺漏的,明天只待姑娘出閣就行了,可見鄔嬤嬤坐立不安的模樣,只得跟着她一起一次次地翻找。

霍姝從屋子裏走出來,看到三人像無頭蒼蠅一樣忙碌着,不禁好笑,親自上前扶住鄔嬤嬤,讓桃紅給鄔嬤嬤沏杯茶,笑道:「嬤嬤莫要忙了,你先歇會兒,有什麽交代下面的丫鬟們去忙便是。」

艾草和櫻草忙附和一聲。

見桃紅沏好茶,霍姝親自端來奉給鄔嬤嬤。

鄔嬤嬤見狀忙道:「姑娘使不得、使不得!」

霍姝沒理她,讓她坐好,笑道:「沒什麽使不使得的,嬤嬤這些年照顧我辛苦了,這是應該的。」

鄔嬤嬤的眼睛有些濕潤,看着面前已經長成大姑娘的霍姝,想起自己當年被虞老夫人派到她身邊時,她還是小小的一團,連父母都分不清,朝身邊的人胡亂叫着,軟軟小小的,對誰都是一副笑嘻嘻的模樣,伸手討抱抱的樣子讓人心都軟了。

一轉眼,當初需要她抱着的孩子現在已經長大,明天就要出閣了。

霍姝拿帕子給她,笑道:「嬤嬤,我明天就要出閣了,這是喜事,你應該高興才對。」

鄔嬤嬤看到她明媚的笑臉,忙擦擦臉,欣慰地道:「是喜事,我該高興才對。」

霍姝見她已經收拾好情緒,便道:「這才對嘛,我可是很期待明天的婚禮呢,以後我就能天天見到聶世子啦,不會再有人說不合規矩,讓我矜持一些……」

眾人:「……」

看她一臉迫不及待地想上花轎的模樣,鄔嬤嬤滿心的心酸感動化為無奈。其他姑娘家出閣之前的晚上不是緊張就是不舍,可沒一個像她這樣恨不得馬上就天亮,想趕緊將自己嫁過去。

安撫好鄔嬤嬤後,霍姝又看向明天將要作為陪嫁丫鬟一起過去的艾草等人,對她們道:「明天要辛苦你們了,今晚你們都好好歇息,不用守夜了。」

艾草等人忙道:「不辛苦,這是應該的。」

主僕幾個溫情脈脈地說了會兒話,霍姝就回屋子裏歇息。

鄔嬤嬤轉身去整理床鋪時,發現大紅色底寶瓶刻絲的被褥上趴着兩隻白狐狸,渾身無一雜色的白毛在大紅色底的被子上猶為明顯。

見到鄔嬤嬤站在床前,兩隻雪狐睜着一雙水汪汪的翡翠眼瞅着她,將自己縮成一團,那模樣格外地可憐。

穿上月白色綉草綠如意紋寢衣的霍姝走過來,雙手將兩隻雪狐摟到懷裏,一臉祈盼地道:「嬤嬤,今晚就讓大雪和小雪陪我一起睡吧,明天要出閣了,我緊張得睡不着,有牠們陪好一些。」

鄔嬤嬤聽到這話,十分無語。剛才期盼着明天快點來的人是誰啊?為了留下兩隻狐狸,睜眼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高了。

鄔嬤嬤拗不過她只得應了,見她擁着兩隻雪狐躺在床上,一副乖巧地入睡的模樣,忍不住嘆了口氣,為她掖好石青緞面底子紅白花卉刺繡的帳子,方才輕手輕腳地出了門。

剛出門時,鄔嬤嬤終於想起自己忘記什麽。或者說,不是她忘記,而是虞老夫人和靖安侯府的人都一起忘記的事情。

「嬤嬤怎麽了?」艾草和櫻草見她神色十分懊惱,以為發生什麽事情,忙問道。

鄔嬤嬤憂愁地道:「我終於想起忘記什麽了,明兒姑娘要出閣,卻沒有長輩教導她新婚之夜的事情……」說到這裏,她也不知道怪誰好。

虞家是疼愛姑娘的,該教的都教了,至於新婚之夜的事情,做長輩的自然不好隨便說,這一般都是由當母親的告訴女兒才對。

而靖安侯府雖說是姑娘的家,可姑娘現在的母親霍五夫人被禁足了,靖安侯夫人雖管着婚禮之事,卻不是姑娘的母親,教導洞房的事不歸她管,她也不好意思去傳授隔房侄女那些房中事。

如此,自然沒有人和霍姝談起明兒洞房花燭夜之事。

艾草和櫻草一臉疑惑地看着鄔嬤嬤,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該教的虞老夫人不是已經教了麽?

鄔嬤嬤不知道要怎麽和這兩個雲英未嫁的姑娘說這事情,而且現在天色也晚了,霍姝已經歇下,左右為難之下,她決定不去叫醒霍姝了,反正衛國公世子是在宮裏長大的,以皇上對他的寵愛,應該有派教導人事的宮女教他,只要新郎官懂就行了,新娘懂不懂其實沒多大的關係。

決定好後,鄔嬤嬤又去清點了一回明日要用到的東西,才下去歇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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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膽大 卷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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