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霍二夫人見他明白了,笑道:「最近這段日子我一直琢磨着,老夫人只怕是想等大姑奶奶去了後,在自家姑娘里挑一個過去照顧真哥兒幾個。與其便宜了不知道誰家的姑娘,還不如讓自家姑娘嫁過去,對真哥兒幾個來說,要是繼母就是姨母,也好過其他的陌生女人是不?咱們府里還未出閣的幾個姑娘,姝姐兒已經訂親了,妙姐兒年紀還小,就娟姐兒、妍姐兒兩個年紀適合,不過我瞧大嫂是不會同意將妍姐兒嫁過去當續弦的,所以當中最適合的就是娟姐兒了。」
霍二老爺仔細回味這話,覺得十分有道理,不由有些激動。
雖然在外頭他被人稱一聲靖安侯府的二老爺,可他是庶子,將來靖安侯府若是分家,庶子得到的家產少不說,他又是個沒本事的,只怕連在京城立足都難。可要是女兒是郡王世子妃,出去面上有光,以後行事多少也方便一些。
至於女兒給人當繼室,他確實有些不樂意,但這也要看對象,給郡王府世子當繼室,比將女兒嫁給那些寒門士子強多了。
霍二夫人也是這般想的,繼室雖低原配一頭,可人都死了,活着的人才是得益的那個。
霍二老爺確認道:「老夫人真的有這意?」
她肯定地道:「哪能拿這事騙你,你看着吧,老夫人遲早會提的,就看大姑奶奶那邊了,要是大姑奶奶也有意,這事就成了。」說著,她笑了笑,「我是個母親,能明白大姑奶奶的心情,大姑奶奶為了自己的那三個孩子,一定會選自家姊妹。」
定下婚期後,霍姝還未來得及和靖安侯夫人學習管家理事,就被威遠將軍府接過去了。
虞五夫人親自過來,去給霍老夫人請安,和氣地對面上依然帶着幾分病容的霍老夫人道:「聽說永郡王世子妃病了,靖安侯夫人要忙這一大家子的事情,又要擔心永郡王世子妃,怕是抽不出空來教導姝姐兒,我們府里的老夫人聽說這事,覺得不如將姝姐兒帶過去,也省得她去勞煩靖安侯夫人。」
霍老夫人一口氣鯁在心頭難受至極,可伸手不打笑臉人,她憋得實在難受,臉色就冷下來了,淡淡地道:「人老了,精神不免有些不濟,也怪這府里事多,只能委屈姝姐兒了。」
虞五夫人笑道:「沒什麽委不委屈的,姝姐兒雖說是貴府的姑娘,可自小在虞家長大,虞家上下都拿她當自家的姑娘。」
霍老夫人聽她錦里藏針地暗諷霍家生而不養,還想指手畫腳,實在是氣得難受,只覺得虞家的人從老到少沒一個不令人憎惡,不想再跟她說下去,當下道:「既是如此,就讓姝姐兒去吧。」說著,叫人去疊翠院將霍姝叫過來。
霍姝聽說五舅母過來了,早早地就準備好,一得了傳話就往這兒來。
虞五夫人長着一副江南女子溫婉嫻淑的模樣,卻是個嘴皮子俐落的,霍老夫人和她說了一會兒話,就被她明裡暗裏擠兌得氣悶不已,再見霍姝如此迅速地過來,心頭更加難受。
這孫女果然是個克親的,自她回來,府里就沒多少順心的事情,唯一順的也是她自己的親事,可見她專門汲取親人的好運化為自己的運氣。
「祖母,我去外祖母家了,您在府里好好養身子,有什麽事就叫孫女回來。」霍姝一臉孝順地說。
霍老夫人如今已經認定這孫女是生來克親人的,壓根兒就不想見她,覺得她待在威遠將軍府里也好,距離遠了,就克不着了。實在懶得再說什麽,揮手讓她去了。
霍姝很心安理得地跟着虞五夫人去了威遠將軍府,估計她出閣之前都會住在這裏。
虞老夫人很不放心靖安侯府,聽說霍婷的身體情況後,就知道靖安侯府現在的情況。整個靖安侯府能讓虞老夫人高看一眼的,就只有靖安侯夫人,聽說靖安侯夫人是已逝的靖安侯府太夫人選的孫媳婦,直接越過霍老夫人挑的,眼光自是不錯。
要是讓靖安侯夫人來教導霍姝管家理事等事,虞老夫人倒是不擔心,可惜霍婷病重,靖安侯夫人又要管一大家子的中饋,只怕是沒有精力來教導隔房的侄女。
所以虞老夫人非常乾脆俐落地讓兒媳婦去將外孫女接過來,省得在靖安侯府被耽擱了。
到了威遠將軍府後,霍姝如以往那般,住在虞老夫人的榮安居里,開始每天跟着虞老夫人、虞五夫人學習姑娘家出閣之前必須學的事情。
虞老夫人在這方面對她尤其嚴厲,畢竟這外孫女將要嫁的是衛國公世子,以後會是衛國公府的當家主母,將要主持一大家子的中饋,自然不能像以往那般縱容。
大抵疼愛孩子的長輩,在教導孩子時,都是十分嚴厲的。
霍姝知道虞老夫人這是為了她好,雖然每天學這、學那,學得有些憋悶,但她還是乖乖地跟着她們學了,終於體會到當初霍婉出嫁之前的忙碌。如今只要煩悶時,就會拖着虞從烈到演武場過招,將表弟從頭碾壓到尾,欺負了一遍又一遍。
「我再也不想和你打了!」虞從烈特別地悲憤。
發泄了一通心中的煩悶後,霍姝心情舒爽,這時候很好說話,「那我下次放點水。」
虞從烈有些崩潰,「你的放水就是將我踩在地上碾壓個幾遍麽?」
「那我下次不踩你,改踢你。」
這到底有什麽區別?不都是碾壓他麽?虞從烈悲憤地轉身就走,不想理她。
有這麽一個兇殘又暴力的表姊,偏偏一直打不過,可以說,虞家這一輩的男孩子都成長在霍姝的陰影下。連一個姑娘家都打不過,對虞家兒郎而言,刺激非常大,讓他們不得不更努力地鍛鏈自己。
平時流血流汗是戰場上活下來的根本,虞家的爺們為了孩子能更好的活着,自然樂見其成,覺得有這外甥女刺激這群臭小子還真是不錯。
虞從烈為了讓自己不那麽苦,直接將虞九郎、虞十郎這兩個堂兄扯過來一起分擔壓力,三個人輪流,分散了霍姝的壓力,他的壓力便沒那麽大了。
於是虞九郎、虞十郎也開始痛苦了,每次被小表妹碾壓都覺得羞恥,可又打不過,能怎麽辦?
虞五夫人其實不太能接受姑娘家這般舞刀弄槍,還輕輕鬆鬆地將幾個表哥、表弟們都打到趴下的情況,可是看到婆婆不以為意的模樣,她自然不會多嘴,只是讓人注意一些,可別讓這外甥女受傷了。
姑娘家的身上若是落了疤,雖說不比毀容嚴重,可總是不美。
「素素自小就是這性子,打一架發泄過後,就什麽都好了。」虞老夫人笑咪咪地說:「這點像咱們虞家人。」
虞家的爺們要是遇到難受的事情,也是到演武場上打一架,發泄出來就什麽事情都沒了。
虞五夫人無言以對,該說外甥女被教養得很有虞家人的特色麽?
中秋過後,天氣開始慢慢轉冷。
京城下第一場雪的時候,三皇子大婚。
由於是皇子大婚,而且迎娶的還是泰寧長公主之女、太后的嫡親外孫女,皇家辦得十分隆重。
出閣這日,高筠如同傀儡一般,讓丫鬟給自己上妝更衣。
許恬隨着母親過來,看到高筠消瘦的樣子,有些吃驚,忍不住道:「表姊,你怎麽瘦成這樣?」以前她雖然不喜歡高筠霸道的性子,可到底是一起長大的表姊妹,多少有些感情。
高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許恬心頭有些發毛,覺得高筠似乎變了許多,看人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十分詭異,她還是寧願高筠像以前那樣,遇到不好的事情就直接發脾氣,總好過這般不陰不陽的。
高筠身上穿着一身華麗的嫁衣,消瘦蒼白的面容雖然被脂粉掩飾幾分,卻仍能看出她的憔悴。
她看着許恬,突然笑了,問道:「丹陽,你喜歡霍七麽?」
許恬納悶地看她,以為她對自己兄長還不死心,嘟囔道:「我喜不喜歡霍七有什麽用?她已經和我大哥訂親了,婚期都定下了,不會改的。你現在是皇子妃,也別再念着我大哥了。」
高筠笑了下,苦澀地道:「我從五歲起就一心一意地念着他,就算現在不能嫁他,可也忘不了他。明明我和表哥關係最親近,時常在宮裏見面,怎麽表哥就選了那霍七呢?」
「不是我哥選的,是我娘和舅舅選的。」許恬忍不住道。
高筠不理她,兀自坐在那兒出神。
就要到吉時,泰寧長公主過來,看到穿着一襲火紅色嫁衣的高筠,眼眶微熱,雖知道這是為她好,可看她如此不情不願,甚至為此糟蹋自己的身體,泰寧長公主心裏還是難受得緊。
「筠兒,今日後你就是皇家媳婦了,以後莫要再任性,與三皇子好好相處——」
「我當然會和他好好相處。」高筠冷冷地道。
泰寧長公主頓了下,掩去眼裏的濕潤,笑道:「你能這麽想就對了。」
皇家迎親的花轎過來時,泰寧長公主淚如雨下。
高筠卻面無表情,沒有丁點出嫁女的不舍和羞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