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卑微的工人
她說梁田啊,我和你表姐夫只能這個樣子了,來吧,喝酒,有時我真是心裏憋屈,以前還可以找羅雪聊聊,可……
突然,她一把抓住我的手,說,梁田,表姐現在,現在真是苦啊,幸好有你,還能陪陪表姐……
我趕緊把手拉開,正色說,表姐,我想說的是,大不了當普工嘛,不當線上了,有些事,是不能容忍的。
她一楞,說,梁田,你怎麼說這話啊,我怎麼不當線長啊?
看來,她還是沒明白我要說的,我得點明。
我說,表姐,你,你那…那…鎖骨邊的牙印是怎麼回事啊?
啪嗒一聲,沈華手上的筷子突然掉在了地上。
她楞楞地看着我,臉上充滿了震驚,羞恥和害怕,看得出來,她肯定沒想到,我繞了這麼久,是要說這件事的。
她突然反應過來,立即掩飾自己的窘態,“這個,這個是我在床邊碰了的,我和小武不是一個房間嘛,昨天我碰她床邊了,哼,還不是怪你,在車上你那個樣子,我回去之後,羞得腦袋總是不清醒,晃晃悠悠的,就碰床邊了。”
我說,表姐,那是牙印好不好。
她故作詫異,慌忙將衣服輕輕一拉,自已看了一眼,那紅印果然出現了,不過又淡了許多,低頭說,那…會不會是當時和小武碰一起了,她牙咬我這了。
這些話,我根本不用多考慮,就知道她在撒謊。
我得再撕撕她,說,表姐,你還記得上次我們一起留在車間做切割實驗那天嗎?
她目光又有點慌,說,怎麼啦?
我說我雖然不該去看你那地方,可那天我站在面前,也是無意看了一眼,你胸上有一個血痕,你說說,那又是怎麼回事?
她輕啊一聲,驚慌之餘,瞪着我,說,梁田,你,你竟然看我那裏,占我便宜…你……
我靠在椅子上,盡量平淡地說,沈華,你是我表姐,我和羅雪走到這一步,我認了,可我剛才說了,我真不希望你和姐夫之間出什麼事,你們有小孩了,出了事,就毀了一家人。
沈華臉一楞,牙一咬,看向我,說,梁田,你不要亂猜,不是你想的那樣,我真的沒什麼。
我說沈華,如果是前段時間,我是真不想說這些話,可這幾天,我的確是覺得你和姐夫對我們好,你一個人在外,我應該多關心你一些。那些事就像在公交車上一樣,你越是忍,對方就會越來越大膽,表姐,我就怕你陷入其中,想脫身,沒了機會。
沈華猛地站起來,憤怒地向門口走去,說,梁田,我沒有,我怎麼會陷入,我陷入啥啦?
我說沈華,你昨天說過,我們都有慾望,有些時候明知道不該,可還是會出現問題的,我們都是成年人,沒啥不好說的。
我倆在公交車上就是例子,大家都有反應了,要是在一個特殊的環境裏,或者,或者我們倆…也會出事的,要是我們倆出事了,你說…就算我們自已覺得不該,可…可我是男人,你不是說我肯定憋得慌嗎,說不定我會上癮的,而你容忍了我一次,我不相信第二次你會堅決不幹,要是有了第二次,你說說,我們以後會怎樣……
她拉着門扶手的手鬆開了,停下來。緩緩轉過身,坐回到座位上,臉上充滿着幽怨。
我嘆了口氣,說沈華,你長得漂亮,有些人就想利用權力占你便宜,便宜找點理由刁難你,你要是第一次就讓他得手了,以後還停得下來嗎?說真話,可能你明知道對方是在玩你,可你還得認了,或者你還會享受在其中,那樣的話,你想回頭行嗎?你對得起姐夫和你那才五歲的兒子嗎?
她沉默了很久,倒了一杯酒,緩緩喝着,我沒有再說,我想她應該好好想想。
我不由想,要是羅雪和蘇博之間剛剛有點交往的時候,沈華能勸勸羅雪,讓羅雪別上蘇博的當,而不是沈華當時特別希望羅雪攀上這個同學關係,為自已謀什麼好處的話,羅雪和我是不會走到現在這個樣子的。
其實我應該恨她的,可…我現在只能同情她,畢竟,姐夫和她兒子,更讓我擔心。
她終於抬頭看向我,說:梁田,我沒有做什麼,我的事,也不要你操心,以後你別管這些。
我大失所望,她竟然如此說話,我氣得狠狠一巴掌拍在桌上,說,老子不是看到姐夫和你兒子的面子上,老子才懶得管你呢,你讓別人把你摸了,把你胸還啃了,竟然說自已沒做什麼,你tama真要自甘墮落啊……
她嚇了一大跳,一下子站起來,抓住我的手,說,梁田,小聲點,這是在外面呢,這…這房間也不隔音。
她趕緊跑門口,悄悄開門看了一眼,見沒人注意,才趕緊關門回來。
我狠狠地瞪着她。
她一臉委屈,跑到桌邊,一把抓住酒瓶,對着嘴就吹了起來,這種豪爽的樣子,倒挺合乎她的性格,可,此時,她是在發泄心中的怨氣。
喝了酒,她可憐兮兮地看着我,說:梁田,我知道你是對我、對你姐夫好,可,你真的不要管了。
我說我不管可以,你給我一個不管的理由吧。
她拿起我扔在桌上的煙盒,抽了一支,說,梁田,給我點火。
我冷冷將火機扔給她,她點煙,剛剛一吸,立即傳來一陣咳嗽聲,臉被嗆得菲紅,捂住胸口,躬着身子,眼淚也嗆出來。
我嘆了一口氣,緩緩走過去,幫着她在背上拍了幾下,她抽了一張紙,擦了擦眼睛的淚水,又吸了一口煙,似乎適應了一些,沒有咳嗽。
她緩緩說,梁田,這事,你姐夫是知道的。
我腦袋一懵,整個人一下子楞住了,我吃驚地看着她,很久沒回過神來。
什麼,他知道,不,不可能,哪個男人能容忍自已的女人背着自已讓別的男人摸,被別的男人搞,打死我,我也不相信。
我說沈華,你別騙我,我是有姐夫電話的,我打個電話,一切都能清楚。
她說梁田,是真的,你知道廠里最近發生的事嗎?
我搖搖頭,說,我就是一個普通工人,只要不影響我的工作,我的工資,其他事與我無關。
她說梁田,你坐下來,我給你說。
坐在座位上,她說黃國強前幾天找她聊天,給她悄悄透露了一個消息,說由於現在數碼產品包裝需求多樣化,小批量快速度的需求越來越大,原來生產企業和銷售企業分開運作的模式已制約了公司發展,所以導致產品銷售量不斷降低,贏利大幅下滑,總公司打算把銷售這一塊下放到生產企業。
總公司空降了幾個骨幹,由一個在國外學了幾年市場營銷管理的人來擔任市場部主任,目前直接受總公司管理,擁有人事權。這個部門的最新做法是,由各車間推薦一批年輕的骨幹作為後備力量,然後經過篩選后委以重任,促進產品生廠與銷售的接軌。
我說沈華,這與你有關嗎?
沈華慎重地點點頭,說,當然有關,現在各車間正在進行考查推薦,車間主任手上掌握着推薦名額和推薦人選。
原來是這樣,這黃國強夠狠的,抓住一點誘惑就來引誘漂亮女人上當,只是沒想到,他竟然打上了沈華的主意。
我說你的意思是,黃國強打算推薦你?
沈華說這個卻不一定,他說車間幾個線長都還是不錯的,特別是上面說要年輕化,所以我雖然有業績優勢,卻沒有年齡優勢。梁田,他雖然沒明說,可他這不是在提醒我,說我年齡大了嗎,你看三線的那個線長張從蓉,比我年輕,長得也不賴,性格開放,還沒結婚,做啥都自已決定,那…那要是她要我和爭,她和黃主任那個了,你說,我拼得過她嗎?
說了半天,她還是知道這個名額得通過自己的美色來得到,也就是說,她是承認了那兩個痕迹是黃國強所為。
我說難道那個名額比家還重要?
她默默地看着我,眼淚緩緩流出來,說梁田,廠里的工人和領導的差別你不是不清楚,當了領導,不僅工資高,福利好,而且從事管理,年齡稍微大點,管理經驗會豐富,上面會更重視。可如果是工人呢,待遇低,到了一定年齡,廠里就會辭退的,我已三十了,如果還是當工人,再過幾年,我也會被辭退的,然後回老家,面朝黃土背朝天,當一個可憐的農村窮女人,梁田,你說是不是?
我心涼涼的,沈華說得沒錯,現在她是家裏的主要經濟來源,她回去之後,要想再出來打拚是不可能的了。
沈華猛地將煙扔地上,抓起一瓶啤酒,狠狠用牙咬開瓶蓋,咕嚕咕嚕一口氣喝下去,那啤酒的泡沫、那散開的酒倒在嘴裏,倒在臉上,倒在身上……
我一下子心軟了,她身上承載的實在太重了,我伸手抓住她的手,說,沈華,別喝了,別喝了。
她哭着,將酒瓶重重放在桌上,說,梁田,我是真不想回老家啊,我想都不敢想我回家之後會是個什麼結局。梁田,我不會做傻事的,我想好了,無非讓他摸幾下,親幾口,他那天摸我的時候,我堅決不幹,他就說了,說我身材好,只是想摸摸,不會那個的,只要我答應他,他就把我列為推薦的人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