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顏面
在街上找了一個自助櫃員機，我拿出工資卡查詢，裏面果然有四萬多塊錢。
我心裏不是滋味，這可是我們五年來的全部辛苦錢，她卻全部轉給我，這是為什麼？
難道，她是內疚，或者，她現在攀附上了蘇博，有錢了，不在乎這些錢了？
這讓我很難相信。
五年多來，羅雪對錢的吝嗇達到令人無法想像的地步。在我的記憶中我們進餐館吃飯好像只有第一個月那次。有時她是中班沒法在公司吃飯，為了節約甚至悄悄從廠里的工作餐把饅頭拿出來留着第二天吃。
有時一起在外面散步，她就帶我逛農貿市場，遇到賣菜人打掉的爛菜，她會遠遠地用目光選擇一遍，只要周圍沒人，估計不會被人看到，她會迅速將還可以吃的撿起來。
我看着就是心酸，勸她她也不聽。
不管她是什麼想法，我堅持我原來的決定。我轉了一仟塊給我媽，自已留下一仟塊，剩下的全給她轉回去。
凌晨一點多，我來到醫院，悄悄上了二樓，病房外的過道上沒一個人，我輕輕將門推開一個縫，沒看到羅雪，倒是床邊躺着的人聽到了聲音，她猛地站了起來。
是沈華，她詫異地看着我，不過，此時她的目光中沒了晚上時的狠，也沒有激動。只是冷冷地看着我，緩緩走出來，說：你還敢回來？
我不想對她說任何話，問：羅雪呢？
她冷笑，說，梁田，你說羅雪能在哪裏，當然在蘇博那裏，守在蘇博身邊。
我心又是一痛，本來想說的話霎時變成了氣憤，我轉身就走。
沈華冷冷地說，你為什麼不問問她為什麼要守在蘇博身邊？
我譏笑一聲，說，沈華，今天之前，她還是我老婆，我怕丟不起這個臉。
沈華衝過來，低聲吼道，放屁，你知道嗎，小雪之所以拖着虛弱的身體去照顧蘇博，她親口對我說，要是她不過去，要是蘇博報了警，你tama的可能會抓進去坐牢，如果他想報仇，你不僅會沒了工作，被打死也有可能有。她這是什麼事啊，都離了，都逼得她自殺了，還為你這個沒良心的男人想這麼多。
我心一顫，不，沈華這是說得好聽，老子才不相信呢，很顯然，羅雪這樣做，肯定是想藉此討好蘇博，她是想借這個機會讓蘇博感覺到她的決心，她是從心裏把蘇博當成了自已以後的男人。
她現在，可能一心想的，就是不讓我再成為她和蘇博之間感情的障礙，他們不是高中時的戀人嗎，以前不能在一起，現在羅雪想的，就是要重溫舊夢。
她現在認定，蘇博是給她帶來命運轉機的男人，她怎麼可能是為了我，我真沒想到，她會歪曲事實。
當一個女人背叛了自己的男人之後，她對前夫的任何言語，一定會充滿謊言、一定不知廉恥。
可她卻不知道，自己正在一步一步心甘情願地成為蘇博的獵物，蘇博會在一個月之內，不僅將她玩膩，而且還會用卑鄙的手段，毫不留情地逼她成為娛樂城的舞女。
我冷笑着，說，好吧，作為回報，你給她帶兩句話，一句是我把我們的錢留了兩仟塊，其他的已全部轉給她了。第二句，蘇博、姜廠長都想玩弄她，蘇博的姑姑，想讓她成為娛樂城的舞女，你讓她好自為之。
沈華詫異地看着我，那眼光，完全不相信我說的話。
在廠里打工的人，往往把錢看得比命還重要，因為大家遠走他鄉，就是為了掙點錢回家。
所以為了錢，兄弟、朋友之間因為小的利益衝突也會打得頭破血流，廠里小兩口為錢的問題吵架離婚的事更是數不勝數，唯獨沒看到兩人都主動把錢要給對方的事，而且是離婚，是感情破裂的時候。
這些錢是我們幾年辛苦的一切，所以，我把錢全給了羅雪，沈華是無法理解的。
第二句，她更不相信，我一個普通工人，怎麼可能會知道廠長、蘇博甚至蘇博的姑想的是什麼，她一定認為，我是為了嚇羅雪。
她手指着我，你……
我把該說的說了，以後的事也不是我能關心的了。心一寬，轉身離開。經過一道門時，透過半透的玻璃，我一眼看到裏面有一個熟悉的身影，這個病房，只有一個病號，應該是蘇博的，而那個身影，就是羅雪，我冷笑着呸了一聲。
她似乎剛剛向外走，門已被她拉開，我趕緊多走幾步，將她拋在身後。
她輕聲叫了一聲，梁田。
我想離開，腳卻不聽指揮，我忍不住停下來。
她又弱弱地叫了我一聲，我…我真想再看看她，想看看她現在恢復得如何，可我如果轉身，我說什麼呢？
我轉過身，看着她，她虛弱的身子讓我感覺到她馬上會倒下去，眼睛雖然依舊還腫着，目光中是大大的意外，是擔心，還有少許驚喜。
我咬了咬牙，一瞬間，我覺得我剛才對沈華的話的懷疑是完全錯誤的。
羅雪可能真是為了我，不，不，我不相信，不相信，我不要她同情我、憐憫我。
我狠狠的罵自已心軟，我狠狠地罵自已為什麼還這麼牽挂這個背叛了自已，而且已離了婚的女人。
我盡量裝着沒事，搶在她說話之前說道：羅雪，我告訴你，我不需要你為我做任何事，所以，別用那些好聽的話來為自已遮醜。就算真的是幫我、就算是怕我出事而去討好那個男人，我也不需要你這麼做。
我不想欠任何人的情，所以，我請你把自已的顏面撿起來，給自己一點自尊，回到你自己的病床上。如果你不想讓我恨你，就記住我的話。
她不會不明白我的所指，她的淚水，又佈滿整個臉。
我快步離開，下了樓，我又是一陣內疚，她幾個小時前可才選擇了自殺，我這樣說，她能承受嗎？
我立即為自已辯解，這些話雖然深深傷害了她，可我只能這樣做。
我了解她，她雖然高傲，卻心地善良，雖然不合群，但卻真誠。
剛才那一瞬間，我看到了她目光中對我的關切，對我的眷戀，可這些，對她來說或許會帶來更大的痛苦。
要是羅雪真對我感到內疚，我猜測，她極有可能在關係到我的工作、我是否坐牢這些事情上委曲求全去幫我的。我最害怕的是蘇博和姜廠長這些醜惡的男人在我打人這件事做文章，利用羅雪的善良，引誘她上當，羅雪會一步一步掉進他們的陷阱。
原則只要讓出一步，就會有第二步。
一個女人如果讓一個男人摸了屁股，接下來，大腿就會不保，再下去，胸就會被男人把捏，隱秘也會被對方窺視，最終會成為對方的玩物。
因為底線的不斷後退，自已會最終淪陷在一次次退讓中。
除非，第一次，就決不退卻，堅守底線。
我現在能做的，也只能用這樣的辦法試着去阻止她的退讓，雖然我不知道她到了哪一步。
回小區的路上，我一直很警惕，雖然知道蘇博沒有報警，但這並不等於他不會收拾我，陳少軍這個保安隊長，為了討好蘇博，或者為了幫姜廠長把蘇博攆走，故意把事情搞大，跑來抓我的可能也很大。
回到家，李倩還在微信問了一聲，沒事吧。
我說沒事，她似乎很興奮，對着豪華的房間拍了幾張自拍，穿着一件睡裙，裏面完全真空，上面的豐滿和下邊的黑三角若隱若現，藉著房間的燈光和豪華的佈置，充滿誘惑，因為沒露臉，所以有幾張特別大膽，直接露出了紫色，我趕緊說別拍了，再拍我睡不着了。
她發過來一個笑臉，說你看看，我要是做直播，什麼尺度合適。
我說以後再說吧，現在我沒心情。
她顯然興趣正濃，罵我兩句，才沒發照片。
也難怪，對於我們這些打工的人，那麼高檔的房間，不好好享受一番，真是覺得不划算。
第二天早上剛剛上班，車間主任就讓我到保安部去，保安部還來了一個保安帶我過去。
保安部在廠區一個角落，一樓一底的房間，我被帶到一樓。
進門，裏面有三個人，陳少軍站在中間，其他兩個我不認識，看樣子是廠里做管理的人。
陳少軍對兩個人說，這就是梁田。
兩個男子打量我一番，一個人拿出相機對着我拍了幾張照片，然後說，梁田，你狗膽包天，竟然敢襲擊公司領導，罪不可恕，呆在裏面好好反省，要是認罪好，你還有機會在公司上班，如果態度不好，你會被直接開除的。
這些話，我都懶得聽，全是套話官話，我等的是最後如何處理。
我很清楚無論是公司還是蘇博個人都不可能輕鬆放過我，但昨天聽了陳少軍的話，我心裏有了底，這事，他們怕把事情鬧大。
這幾年跟着羅雪在一起，對如何保護自已利益的法規還是學了不少，特別是當年沈華老公被電機傷了手，我們和廠里也鬧過，還和海月市民工維權協會的人也有接觸，所以我也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就算開除，也要讓他們把本該給我的保險之類的問題給解決了。
沒想到的是，三個人說了幾句就離開了，離開后，整個房間的燈關上了，屋裏漆黑一片。
過了幾分鐘，我依舊看不到屋內的任何東西，只得憑手摸找到門的位置，不想剛剛到了門口，突然，刺眼的燈光猛地射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