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11章 又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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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桂大實在難以相信,一路上連問好幾次,“真的?三六哥要當百戶了?”
“試百戶。”胡桂揚每次都要糾正。
“很快就能實授吧,義父是百戶,大哥才是校尉……天哪,三六哥,我必須說一句,這可有點……有點……”
“不公平?”
胡桂大嘿嘿地笑,沒有回答。
趙瑛之死放在整個京城裏只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街上照樣行人如織,天空照樣湛藍清澈。
快回到觀音寺衚衕的時候,胡桂揚說:“還真是不公平。”
胡桂大急忙道:“有什麼不公平的?天下這麼多官兒全都名副其實嗎?我看未必,別人能走好運,三六哥為什麼不能?”
趙家不做法事,但是也要停靈七天之後再發喪,仍有親友陸續趕來,胡桂揚進院之後看到不少陌生的面孔,這才想起,義父這些年來與親戚的來往不多。
棺材又蓋上了,遺體失蹤的消息顯然已經傳開,來弔唁的人都在小聲議論,只要看到某名義子走近,立刻閉嘴。
胡桂揚不願與這些人來往,直接去無人的演武堂,坐一會,走一會,他得認真思考如何查案了。
胡桂大沒有跟隨,不久之後匆匆跑來,“三六哥,去趟後院,大哥、五哥找你。”
胡桂揚沒問是什麼事,跟着三九弟出門,順着廊廡去往後院,胡桂大前頭帶路,竟然引向丫環們居住的跨院。
院門沒閂,兩人剛一走近,裏面就有人開門,讓進之後立刻關閉。
開門的人是老五胡桂猛,本來就黑黢黢的臉膛這時候陰沉得像是要下雨,“你留下看門,不準任何人進來,你跟我走。”
胡桂大看門,猜到有大事發生,一句沒敢多問。
胡桂揚跟隨五哥進屋。
孫龍的妻子孫二嬸坐在那裏發獃,見有人進來嚇得一哆嗦,全然沒有往日的潑辣勁兒,大哥胡桂神來回踱步,嘴裏嘟嘟囔囔,看到胡桂揚立刻止步,“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胡桂揚莫名其妙,掃了一眼,沒看到幾名丫環,“出什麼事了?”
坐着的孫二嬸突然就哭了,“都是我不好,我沒看住,可我怎麼也想不到……”
兩邊各有一間暖閣,胡桂揚邁步走向離孫二嬸稍遠的那一間,推門而入。
暖閣陳設簡單,但是非常乾淨,牆上掛着一張松弦的弓,算是百戶趙瑛最明顯的標記,其它都是鏡子、妝奩一類的女子之物,有一股淡淡的脂粉氣味。
中間還夾雜着一絲血腥。
丫環小柔仰面躺在床上一動不動,身上身下全都是血,胸前斜着四道極深的傷口,血已經凝結,越發顯得觸目驚心。
胡桂揚湊近看了一會,又往床下、窗戶各處檢查,大哥、五哥顯然已經查過了,並無可疑之處,床下空無一物,窗戶也關得好好的。
“妖狐……又出現了,如此說來,義父的死或許真與妖狐有關。”大哥胡桂神臉色蒼白,看向老五胡桂猛,“你見過義父的遺體,真的沒有傷痕?”
“沒有,我說過好幾遍了,見到遺體的人不只我一個,十幾位兄弟都能作證。”胡桂猛冷淡地回道,雖然也吃驚不小,他還是比大哥鎮定得多。
胡桂揚出來,看向對面的暖閣,“其他人在那邊?”
孫二嬸只是發抖,老大胡桂神低頭不語,老五胡桂猛說:“三個房裏丫環,三個粗使丫環,昨天住在跨院裏,都有可疑。”
孫二嬸像是被針刺一樣,跳了一下,茫然道:“昨晚我也住這兒……”
“二嬸沒有問題,你來幫忙,我們兄弟感激還來不及,怎麼會懷疑?”胡桂猛給出肯定的回答。
那邊的胡桂揚來了一句,“未必。”
孫二嬸剛剛稍鬆口氣,這時眼眉嘴鼻又擠在一起,隨時都會號啕大哭,胡桂猛惱怒地看着三六弟,埋怨他不會說話,大哥胡桂神也搖頭,含糊道:“這是咱們的二嬸,不至於,絕不會……”
胡桂揚不理兩位哥哥,走進另一間暖閣。
這邊的暖閣里沒有床,而是一鋪炕,六名女子在上面擠成一團,三人穿絹布素衣,與小柔一樣,是趙瑛幾年前買來的丫環,另三人穿粗布衣裙,平時做些粗活兒,因為家裏出事,臨時住進跨院。
趙瑛當年從斷藤峽不只認下四十名義子,還帶回來十幾名女童,養大之後尋人家嫁了出去,還剩三個,因為容貌粗陋而留在家中。
義子們與這三名粗使丫環比較熟,胡桂揚和聲問道:“誰來告訴我,昨晚發生了什麼?”
六名丫環沒一個開口,顫抖得更劇烈了。
胡桂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已經問過了,她們睡得沉,什麼也沒聽到。”
本來孫二嬸和一名丫環陪在小柔身邊,可小柔情緒不穩,聽到一點聲響都會變得十分激動,孫二嬸只好帶着六名丫環睡在另一間暖閣的炕上,天亮之後,小柔這邊悄無聲息,眾人以為她太累了,貪睡一會也正常,因此沒有催促,反而壓低聲音,不敢打擾。
直到日上三竿之後,孫二嬸才有些不耐煩,敲門進屋,結果看到的是一具死屍,她總算還保持着幾分冷靜,沒有大叫大嚷,而是找來胡桂神、胡桂猛兄弟。
兄弟兩人該查的都查了,該問的都問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請兩位哥哥到外面說話。”胡桂揚帶頭出門。
胡桂大仍守在院門口,外面很安靜,眾人大都集中在前院,後院少人。
出了屋子,大哥胡桂神稍顯輕鬆,拱手道:“恭喜三六弟,聽說你被授予燕山前衛百戶之職。”
“試百戶。”胡桂揚再次糾正,看看大哥,又看看五哥,說:“兩位哥哥有什麼看法?”
老大胡桂神皺眉沉默,不願開口,老五胡桂猛說:“各方都舉薦你來查案,當然由你說得算。”
“好。”胡桂揚再不推辭,“首先,將弔唁的人都攆走,只留自家人,關門閉戶。”
第一條就不同尋常,連守在門口的胡桂大也驚訝地扭過頭來。
“這……不太合適吧?”胡桂神局促不安地看向老五胡桂猛,雖說正在爭奪家長之位,兩人仍保持兄弟間的友善。
胡桂猛的眉頭皺得更緊,“來的客人都是左鄰右舍,還有義父的親友,攆走的確有些無禮。”
“可惜十三弟和十六弟不在,這兩人一文一武,肯定能幫上大忙。”胡桂神雖是大哥,遇急卻顯慌亂。
胡桂猛倒不覺得需要幫助,“咱們都跟隨義父查過那麼多案子,難道還解決不了這點小事?妖狐是假,顯然是義父的仇人在搞鬼,派兄弟們明查暗訪,三天之內必然水落石出。”
老大、老五談了一會,突然注意到胡桂揚一直不吱聲,胡桂神道:“三六弟,你還有什麼想法?”
胡桂揚兩手一攤,“什麼想法?待會我再去見袁大人,讓他馬上給我任命狀,然後再去東廠、西廠,各要一份正式的任命,名正言順之後再開始查案。”
老五胡桂猛臉上變色,老大胡桂神尷尬笑道:“三六弟嫌我們啰嗦了,好,你做主,可是總得解釋一下為什麼要把客人請走。”
“因為這只是開始,殺人還會繼續。”胡桂揚不管在場的三位兄弟有多驚訝,走出幾步,猛地轉身,“五哥不會撒謊,而且多位兄弟都看到了,義父身上沒有明顯的新傷。”
“我當然沒有……你接著說。”胡桂猛壓下心中的不滿。
“小柔身上卻有四道傷口,顯然是要告訴眾人妖狐再現。”
“小柔出事了?”守在門口的胡桂大吃了一驚,他一直來回跑腿,不知道屋裏發生了什麼。
沒人理他,胡桂揚繼續道:“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不管義父是怎麼死的,都與妖狐無關,而妖狐想要貪為己功,所以暗殺小柔,接下來,很可能還會再度動手,以造成滿城風雨。”
老大胡桂神咳了一聲,提醒道:“義父之死未必與妖狐無關,三六弟先別急着下定論。”
胡桂揚仍自顧說下去,“妖狐未必是同一個人,甚至未必是同一個團伙,只是因為名聲太響,所以被奸人利用。”
“這……為什麼啊?”胡桂神十分不解。
“抓住兇手,就知道為什麼了,而兇手就在咱們中間。”
另外三人面面相覷,都不接話。
胡桂揚解釋道:“我說‘咱們’,不是指咱們兄弟四個,是這所宅子裏的所有人,所以要將客人都送走,關上大門,挨個調查。”
還是沒人接話,小院裏陷入不安的平靜。
梆梆,敲門聲驟響,把幾個人都嚇一跳,尤其是胡桂大,整個人跳了起來,喝了一聲:“誰?”
“我,你二叔,大白天鎖門幹嘛?你是哪個?怎麼跑女眷院裏了?”
胡桂大吐舌退到一邊,一句也不敢回答。
胡桂揚走過去開門。
孫龍一愣,“怎麼是你?在錦衣衛見到袁大人了?你二嬸呢?住在這裏不回家啦?”
“二叔,我要借你家一用,請客人都去那裏弔唁。”
“呃……借可以,但是你……”
“二叔與義父交情非淺,所以你得留在這裏。”
“幹嘛?”老頭子糊塗了。
“或許你就是兇手、就是妖狐。”
孫龍又一愣,隨後撲向胡桂揚,“我讓你胡說八道!”
“小柔死了,身上有利爪傷口,二嬸親見。”胡桂揚極快地倒出這幾句話。
孫龍住手,保持張牙舞爪的姿勢,“又死一個?”
“又死一個,妖狐再現,必有所圖,你們都讓我查案,好,那就先從自己人查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