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章 生離死別(1)
"韓……宇峰?"她叫不聲來,韓宇峰已經被人搬開,黎寒磊扶起了她。她看到有液體迅速從韓宇峰的體下流出,沾染了整片不明的地域……
片刻之後,燈光大亮,少去了中央的水晶燈,天花板像的缺了眼珠的眼睛,雖然明亮不復璀璨。舞台上,有許多的碎片和燈柱,還有殷紅的血液,一路上,血水撒出去,延伸到看不見的角落。
江盈雪腿一軟,跌倒在黎寒磊的懷裏,從喉嚨里發出干啞的聲音:"韓晴兒,這一次,你做過了。"
而後,兩眼一閉,暈了過去。
灰白的天,殘破的車子裏倒掛着垂死的人形,鮮血一點一點地滴下,在他身下形成了刺目恐怖的血潭。
她爬過去,搖動那個男人,嘴裏喊着:"爸爸,爸爸。"
她動手想撐起他早已斷裂的頸,看到的是一張年輕的蒼白的臉,卻是--韓宇峰!
不要,不要,你醒醒啊,醒醒啊。
她大叫,韓宇峰卻始終閉着眼,一張臉白得奪目,所有的鮮血早已流光……
"啊,不要!"
她尖叫,揮舞着小手祈求時間倒轉。為什麼,為什麼鮮活的生命都要毀滅在她的眼前,她的手上,她沒想這樣!
"雪兒。"
溫熱的掌握住了她揮動的小手,溫度一直傳入心臟,為她早已冰封刺痛的身體器官帶來一點點熱度和安全。
江盈雪任由來人握着,眼角滾動着無盡的淚,莫可奈何地吐出:"對不起。"
她沒有心害死父母,父母卻因她而去,她沒有心傷害韓宇峰,韓宇峰卻要因她而……
韓宇峰!他怎麼樣!
在要再次沉入夢中的時候,她忽然看到了璀璨耀眼的水晶吊燈,極致地隕落,擊中了韓宇峰的背!
她忽然刷地睜開眼!
"雪兒,你怎麼樣?"眼前,焦急而熟悉的面孔……是黎寒磊。
"韓宇峰呢?"她問,聲音嘶啞得不像話。韓宇峰受傷了,她怎麼可以在這裏睡大覺,她吃力地爬起,卻感覺身體虛軟得似團棉花,怎麼也運不了勁。
這都怎麼了?
黎寒磊的眸子一沉,將她壓了下去:"雪兒,你高燒剛退,不能亂動,好好休息。"
她發高燒了?江盈雪看着黎寒磊,眼底流露出不可置信。
"是的,你發高燒了,昏迷了四天。"
四天!
江盈雪簡直不敢相信,怎麼會這麼長!
四天,韓宇峰是怎樣度過的這漫長的四天!
她再次翻身,急着要滑下床:"我要去見他!帶我去見他!"
黎寒磊沒有動,靜默,神色凝重。
江盈雪用力拉緊他的袖,喘息着狂吼:"快帶我去呀!沒有他我早就死了!"
"雪兒!"他沉呼,閉上了眼。
江盈雪愣愣地看着他,完全無法了解這是什麼樣的表情。黎寒磊,多麼風光的人,他自負,驕傲,怎麼也會有這樣的表情?此時的他悲觀,傷心,失落……
她軟在那裏,什麼都不敢想,什麼都不能想。
門,被推開,郭子幕出現在那裏,一低頭,道:"老闆,韓先生的追悼會已經準備好了。"
"追……悼會?"江盈雪重複,腦袋突然扭曲,轟轟地響個不停,片刻,身子搖了搖,捏上了黎寒磊的臂,"韓宇峰……他……他……"
"死了!"黎寒磊艱難地吐出這個聲音,微小,卻似一記炸雷直接炸透了江盈雪的身體,她猛然一晃,滑下去。黎寒磊及時抱住了她,她感覺臉上一片冰涼,淚水早已模糊了眼睛。
韓宇峰死了?
良久,她才理解透這句話,真正地意識到,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叫韓宇峰的人了。
"怎麼會這樣,他怎麼會這樣!"嘶厲的哭聲振動室內,她狠狠地喊出這句話,身子一軟,再次暈了過去。
黑色的棺木落入土中,土塊一點點撒下,將鮮活的生命永遠埋葬……
黑色的馬莎拉蒂停下,江盈雪聽到了宋明媚嘶厲的哭聲,看到遠處由人扶着的傾刻間蒼老的韓子方。她的身子搖了搖,被黎寒磊擁住:"雪兒,你答應過我,要堅強的。"
她掙開黎寒磊,用力地撐起自己。韓宇峰一直不喜歡她和黎寒磊在一起,送他這一程,她一定不讓他看到黎寒磊。江盈雪輕輕推開了黎寒磊,用低啞的聲音祈求:"讓我自己過去吧。"
黎寒磊沒有跟過來,她一步步走向墓穴,耳中,宋明媚的哭聲更加凄慘,韓子方的嘆息斷人愁腸。白髮人送黑髮人,多麼凄涼的場面!
她用盡了全力走到韓宇峰的墓前,輕輕地呼一聲:"哥。"眼淚嘩嘩地流下來,瀰漫了雙眼。遠處,余少為扶着韓晴兒走過來,兩人一身黑衣,別了白花。
韓晴兒面無表情,彷彿死者與她無關,慢慢地越過江盈雪來到了宋明媚和韓子方的身邊。
江盈雪撐住地面,抓了一把泥才讓自己站起,她咬牙狠狠地看向韓晴兒。韓晴兒的那份冷漠深深刺痛了她的心,讓她想起韓宇峰死前的那番提醒。
"韓晴兒!"她撲上去,用力地揪緊了韓晴兒,眼淚流得更多,"韓宇峰也是你哥啊,你怎麼可以這樣!"
她馬上被人拉開,韓晴兒就站在她面前,眼裏流露出恨意,嘴上卻道:"江盈雪,這話應當由我來問你啊,你怎麼可以這樣!哥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他在醫院裏快死的時候你卻連看都不看他一眼!"
韓晴兒!
江盈雪從來沒有過如此的衝動,想將他一撕為二,想要看看她的心到底是黑是白!
江盈雪開始後悔,後悔自己一直縱容她,保護她,讓她最後和什麼史克蒂文聯合起來害人。她咬了咬牙,決定徹底地揭發這個女人。
"韓晴兒,我知道,你和史克蒂文聯合起來想害黎寒磊,你得不到他就要毀滅他,你的把戲我看得一清二楚。"
韓晴兒的臉白了白,在江盈雪的背後,不放心她而緩步走來的黎寒磊臉色一時鐵青,擰拳,繃緊了全身,吃人般看向韓晴兒。
"怎麼……可能!"她反駁,馬上轉移視線,落在江盈雪身上,"是你吧,害死了我哥找不到借口了,想把一切責任加在我身上嗎?"
一旁的余少為面色白得異常,江盈雪上前一步拉住了他:"余少為,你最清楚,那天出事的時候你們通了電話,就是為了這件事!"
"笑話!我要是殺人還會給余少為打電話嗎?"韓晴兒反唇相飢。
黎寒磊一步步走過來,眼裏盛滿了殺氣。余少為橫一步擋在韓晴兒與黎寒磊中間,阻止了黎寒磊的行為,白着臉道:"這件事不是韓晴兒做的,出事的時候我確實在跟韓晴兒打電話,只是叫她不要來參加那次宴會,免得遇到你們尷尬。"
他的臉白得不像話,他的語氣卻堅定得找不到懷疑的理由。江盈雪失望地看了他一眼,他迅速扭轉了頭。
黎寒磊盯着他看了許久,最終緩緩點頭:"最好像你所說的那樣,不過,我會查清楚的。"
室內,宴會舉辦方的負責人不斷地向黎寒磊低頭道歉,不迭地表示:"這次事故給您造成了損害,我們深表歉意。"背後站了一串人,酒店負責人,保安公司負責人,宴會策劃單位負責人,水晶燈售賣公司負責人。
黎寒磊冷臉,冰冰地瞪着他,他不斷地抹着汗水。江盈雪虛弱地依在黎寒磊的身邊,因為韓宇峰的去世,她整個人瘦了一圈,本在病中,因為聽說今天要出調查結果,堅持要來聽。
本以為在那種場合請到了黎寒磊是莫大的面子和榮耀,不想出了這麼大的事,身為主辦方的負責人此刻只有一種命搭弦上的感覺。
黎寒磊在本市跺跺腳都能讓地面顫三顫,他們這群人的職業生涯算是走到頭了。黎寒磊沒有出聲,門從外面推開,郭子幕出現:"老闆,警署王警官來了。"
他這才撩高眼皮,說了一聲:"請。"
片刻,一個身穿警長服的中年男人闊步走進來,恭敬地站在他面前:"黎總裁。"
黎寒磊站起來,禮節地回應了他,王警官掏出一疊資料遞給他:"據我們調查,此次事故原因純粹為水晶燈質量不合格引起的,這是水晶燈的質檢報告。"
人群里,有人嘆息有人鬆勁,水晶公司負責人的臉色白得已不成人形。發生了這種事,他的公司莫說在市裡無法立足,怕是要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了。
黎寒磊明亮的眸子眯了眯,捏緊了檢驗報告單,江盈雪眼裏流露出落漠,自己真的錯怪了韓晴兒?
"你們都出去吧。"黎寒磊走回位置,摟了摟江盈雪。一行人解脫般退出去,水晶燈的負責人叭一聲跪在了黎寒磊面前,整個人急得幾乎哭出來,"黎總裁,我們的水晶燈質量一直都是極好的,這裏的高級酒店幾乎都是訂我們的產品,這十幾年裏從來沒有發生過這種事啊。您一定要相信我呀,黎總裁,我們的燈質量真的過硬啊,您可以去查的……"
"磊……"江盈雪見不得別人的可憐模樣,不忍地搖了一下黎寒磊。黎寒磊回握她的手,並沒有發火,只淡淡地道:"夠了,回去吧,好好配合調查。"
負責人沒想到黎寒磊竟然沒有宣佈要關掉他的公司,竟然只需要配合調查,抹着冷汗幾乎要把他當成救世主,嗯嗯地應聲離去。
王警官還沒有走,黎寒磊拍了拍江盈雪的肩膀,道:"你進去休息一會兒吧,我還要和王警官談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