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哈特
清晨的海灣城腥臭依然，城外的海浪聲隱約傳來，頭頂天空飛翔的海鷗，熟悉的海風，今天看起來和往常沒什麼兩樣。
因為前陣子持續十多天的雨水，這裏的道路依然顯得有些泥濘，不過因為無數人長時間走動的緣故，道路中央一條泥土小徑被踩踏的勉強稱得上乾爽。
矮個子哈特走在這條路上，周圍很多和他一路的市民，或三三兩兩，或像哈特這樣單獨行動。
他們的目的是居住區最裏面的波奇城堡，今天新來的領主會在那裏組織就職儀式。
雖然大部分市民對此不是很感興趣，但宣傳多日的半斤小麥還是起了很大作用。
因為地理因素，海灣城周圍並沒有農田存在，這裏不產糧食，市民們吃的糧食大多都是從礁石城運輸過來的，又因為野外危險係數很大，運輸成本很高，所以這裏的糧食價格格外高。
半斤小麥聽起來不多，但很多居民每天的薪資也就能購買一斤的量。再加上這算是白給的，不需要辛苦勞動，所以海灣城無數居民對此非常興奮，他們很早的就走出家門，衝著波奇城堡蜂擁而來、
如果可以從天空俯視的話，就會發現，這座城市的四面八方，無數的小黑點猶如螞蟻一樣，向著城市中部最南端聚集，那裏正是波奇城堡的所在地。
矮個子哈特也向著那裏出發，但他的目的和周圍的市民並不相同。他是奉他們黑手老大的命令，來這裏干一件看似很危險的事情。
刺殺新任領主！
當然也不能說是刺殺，黑手老大隻要求刺傷就可以了，但在哈特看來，這和刺殺的難度沒兩樣。
“希望老大安排的人靠譜點，我可不想再進那座潮濕的地牢。”哈特嘴中嘟囔着，緊了緊隱藏在斗篷內的短弩。
聽起來這個任務很艱難，也很危險，要在無數人的注視下射傷這個領地的新主人，但其實這個任務的完成幾率並不低。
哈特只需要混在人群裏面，趁着領主護衛們不注意的時候射出一箭就可以了，這個任務唯一的問題就是能不能射到領主，因為不確定他在哪現身。
不過不久之前波奇城堡下臨時搭建出的一座高台打消了他們的顧慮；那位領主大人明顯沒有猜到自己會遇到危機，或者說他的危機意識很薄弱，竟然選擇靠近人群，而不是站在城堡上面。
哈特敢肯定，自己完成這個任務的幾率是百分之百，就是不知道逃脫的幾率有多大。雖然黑手老大和他說會有人接應他，趁着混亂完全能逃出來，但他還是很擔心，不過他只是擔心自己再次進入那座惹人生厭的地牢，而不是擔心自己的生命。
他相信，只要不是當場死亡，否則不管被關在哪裏，黑手老大都能把他弄出來。也是因為這樣，哈特才接下了這個在不懂之人眼裏很危險的任務。
這是有過先例的。
在沒當海盜之前，他就是一個因為射殺鄰居而被判了死罪的罪犯，被關在海灣城的地牢內，然後因為認識黑手老大，被他很輕鬆的就撈了出來，之後就成為了一名海盜。
所以總的來說，這次任務風險很大，但基本不會有性命之憂，雖然還是有很多不確定性，但能獲得黑手老大的賞識以及不菲的賞金，也值得他們這些亡命徒冒險。
想到賞金，哈特呼吸稍微有點加重，眼中微微露出興奮。只要得到這筆錢，他就能在船上擁有一個自己的女奴，以及一個單人間，既能脫離那群白痴的腳臭，又能過上自己的幸福生活！
光只是想想，他就充滿了期待！
再次緊了緊右手內握着的短弩，哈特腳步漸漸加快，最後超過很多人，到達了海灣城波奇城堡前的廣場中。
他並不是第一個到的，雖然才剛過早飯點，但現在廣場內的人非常多，不過他們並沒有聚集在廣場內，而是不知道為什麼的，正很有紀律的排着長隊。
隊伍分好幾撥，因為兩側都是房子，所以排隊的道路頗為擁擠。波奇來到長隊後面根本看不清前面到底是什麼情況，不過稍微一打聽，也就明白了。
“登記？”哈特皺了皺眉。
排在前頭的是一位大媽，此時她正閑得無聊，見有人打聽還是很樂意回答的：“是啊，只要在這登記過，領主大人就會把小麥送到家門口去，生怕我們拿着不方便。”
說著，大媽頗為感嘆：“從來沒有見到過這麼好心的領主，小哈利之前總說新來的領主怎麼怎麼樣不好，哼，這次過後估計他也沒臉那麼說了。”
哈特可沒空理會新來的領主好不好，他忙問道：“都登記什麼？”
大媽搖頭道：“具體不太清楚，應該是登記叫什麼還有住哪吧，挨，誰有空管這些啊。”
哈特還想再問些什麼，只是大媽已經被另一處聊天吸引過去了，看起來正準備找個機會插話。
哈特想了想，覺得這對自己沒什麼影響，於是也就不再追問。
隊伍緩慢進入廣場，後方更龐大的人流則不斷加入進來，沒多久，哈特就被堵得進退兩難，前後都是人。
不過沒過多久，前面的隊伍突然加快了速度，哈特費力看去，發現可能是因為人太多了，前方臨時安置的柵欄處又開了幾個口子，新來的幾位工作人員支起桌子，堵在了道口中央。
儘管那口子很寬鬆，前面的人不用擠就能過去，但為了那半斤小麥，人們還是老老實實的排着隊伍。
“早知道這麼多人就不來湊這個熱鬧了，還登記，我們只不過來這散心而已，又不是這裏的人，怎麼登記啊？”
周圍有人小聲抱怨着，傳到了哈特耳中。
“瞎編不就行啦，你不覺得這樣很有趣嘛。”
另一個聲音顯得很興奮。
“和這群土包子湊的這麼近，我可沒覺得這樣很有趣。”
“哎呀，反正現在也出不去了，你就忍忍嘛。”
兩人說話的聲音很低，周圍的噪音又很大，不過哈特耳朵很靈敏，還是把他們的對話聽了個大概，不由側頭看了看。
兩個披着黑色斗篷的人正在他左邊不遠處嘀嘀咕咕着，那神神秘秘的打扮讓他下意識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相同的衣着，不由有點擔心：“他們只是看熱鬧的？希望不要影響到我的行動。”
懷着複雜的心情，哈特老老實實的排着隊，沒過多久，就輪到了他。
一位頭髮斑白的老者負責登記，桌子上一摞寫滿字跡的白紙證明着他的工作情況。老者拿着羽毛筆，頭也不抬的問道：“姓名？”
哈特沒有第一時間回答，因為他認出了這位老者是誰。
早年還是獵人時，他在海灣城是有家的，而這位老者則是他們家不遠住着的一位花匠，名叫加森。因為識字，頗受周圍鄰居尊崇。
哈特還記得自己的名字怎麼寫，就是在老加森處學的。
生怕被認出來，哈特急忙低下了頭。不過這麼做根本於事無補，老加森是坐着的，他是站着的，只要一抬頭就能看清他的長相。
萬幸的是，老加森並沒有抬頭，而是重複的問了一遍。
“萊，萊茵。”
哈特忙回答，生怕再拖延下去事情不妙。
“家庭住址？”
“城北菠蘿街四十二號”
老加森低着頭做着記錄，順嘴問了一句：“我總去那邊，怎麼沒聽說過你啊？”
哈特心驚膽戰的回答道：“之前住在貧民區，新，新搬過去的。”
老加森哦了一聲，明顯興趣不大，又問了一下在哪工作以及家庭成員后，就讓哈特過去了。
哈特鬆了口氣，然後頭也不敢回的急忙竄進了廣場內的人群中，那裏，已經有很多人等着了。
又等了約有一個小時，不斷匯聚而來的人群才悉數登記完畢。此時的廣場內前後左右都是人，黑壓壓一片，幸虧城堡前這個廣場修建時是按照練兵場規模弄的，不然還真裝不下這麼多人。
不過就算裝下也很勉強，人山人海的，身處其中，很難挪得動步伐。
幸虧哈特來的比較早，所以勉強找了個靠前的位置。不過他悲哀的發現，自己在完成任務后趁亂迅速離開的打算怕是落空了。這麼多人，想快根本就快不起來！
“希望不會被別人發現吧。”哈特心裏祈禱着。
這並不是沒有可能，因為人太多，混在人群中用不起眼的短弩射一箭，還真不一定有人能發現。
領主被刺殺，到時候局面肯定很混亂，只要射擊和收起的動作迅速點，還是有很大幾率不惹人注意的，然後再趁着混亂的人群順勢離開...
這麼一想，哈特提起的心慢慢放鬆了下來。
前方不遠處就是臨時搭建的高台，大約有兩米高，周圍是一圈身穿鎧甲的護衛，他們警惕的注視着前方那黑海似得人群，有越界的就出手推搡，儘管動起手來毫不留情，但還是有不少人因為後面人群的擁擠而越過紅線，以至於護衛們的工作壓力都很大，沒太多心思顧及其他的，這顯然有利於哈特接下來的行動。
高台後直接連接着城堡的大門，因為太高了，所以哈特看不到大門處是什麼情況，此時他正慶幸着自己距離高台並不是那麼近，不然兩米高的大傢伙將是他刺殺的最大障礙物；那群最前面的，估計只能看到一個腳後跟！
找了個相對有利的位置，哈特盡量屏蔽周圍亂糟糟的環境，專註於斜上方高台以及手中弩箭。
手中短弩已經上弦，從這裏射擊，位置距離剛剛好！
緊盯着空空的高台上，哈特耐心等待着。
沒有讓他等多久，當高台上的大鐘被敲響后，一位衣着考究的年輕人出現在了他的眼帘當中。
“來了！”
哈特緊了緊手中弩箭，隱藏在斗篷內的雙手小心翼翼的抬起，瞄準。
年輕人長相頗為英俊，罕見的黑色長發，漆黑如墨的眼眸，俊朗精緻的五官，整齊挺拔的身姿衣着，在陽光下顯得分外奪目。
從哈特這裏看去，一切都很清晰，以至於一股混雜着嫉妒的情緒突然出現。手部偏移，他改變了原本射擊軀幹的打算。
“不知道被毀容后他還會不會這麼耀眼。”哈特內心興奮的想着。
如此合適的距離，他並不怕自己射偏傷及目標的性命，而只要他射出手中的弩箭，高台上這位英俊不凡的貴族小子就會失去一隻耳朵，或者留下一道難看的疤痕！
“真是令人期待的畫面啊。”哈特眯起眼睛，等待合適的時機射出手中弩箭。
“大家好，我是艾倫.克里希，來自於礁石城的克里希家族。”
高台上的貴族小子自我介紹了一句，然後話音還未完全落下，一陣歡呼就突然出現了！
初始只是零零散散，最後匯聚成片！
海灣城市民們大聲歡呼着，可能是因為那半斤小麥，也可能是因為新任領主的亮眼外表，更可能是某些人故意佈置的托作祟。總之，來自四面八方的聲音猶如海嘯般刺激着哈特的雙耳，讓他的嫉妒心更加熾熱。
不過馬上他就反映了過來：“好機會！”
如此喧囂的環境，沒人會注意弩箭發出的聲音，而周圍人全部盯着高台上那位年輕領主，更不會注意到他這位毫不起眼的刺客！
腦海中瞬間轉動着這些念頭，哈特手部一動，就待按下弩箭的開關。
只是，有人比他更快一步！
“嗖！”
一隻突如其來的小箭徒然從不遠處人群中射出，在陽光下泛着銀色光芒，射向了高台上那位年輕領主。
年輕領主的臉上只來得及出現一絲驚愕，然後沒什麼抵抗力的被瞬間射倒在地！
哈特有些傻眼。
“黑手老大還安排了其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