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害怕結局所以拚命傷害
責任重大!使命光榮!任務艱巨!
這句話平時從嘴裏說出來給人的感覺有點誇張,但是,在飛往黎馬嫩的軍用班機上,相思卻體會到了這句話真實的分量。踏上維和征程,他們肩負重任!
除了這份代表祖國奔赴中東執行維和任務的激昂情懷,她還心有千千結。
簡單說,秦入骨那廝實在逼她太急!
在兩棲蛙人隊最後的晚餐,相思特意跑到炊事班幫忙,撅着屁股蹲下來,攤開食材,擇菜秧兒,擇着擇着就被人搶了過去。
突然殺出的刻骨君,奪過她手中的菜,拆卸ak47似的,三下五除二地迅猛擇好,掄起袖子開水洗菜,不及相思反應,又“啪”地一聲把肉摔到案板上,亮晃晃的菜刀“噹噹當”剁得肉末飛濺。
相思癟癟嘴“你是要讓全世界都知道你很低調?”
他卻沒笑,冷不防冒出一句,“相思,我想和你給那個孩子生個弟弟。”
“你好像還沒搞清楚,”她冷着臉回答,“我已經答應聶輔周要嫁給他,”她頓了頓,繼續繃著臉,“我們已經完了。”
他依然背對着她,“噹噹當”的菜刀狠狠地剁。
“相思,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在飛往黎馬嫩的包機上,想到秦入骨說那句話時強硬霸道的語氣,她就想哭。
經過10多個小時的飛行,抵達黎馬嫩首都貝魯特,已是當時時間中午1點。
從貝魯特沿地中海岸南行,穿過南部最大的城市賽達往前行約20公里,再穿過提爾市繼續南行不到10公里,就是中國赴黎巴嫩維和工兵營駐地。
駐地位於地中海之畔,風光只能用旖旎來形容。遠遠地看去,地中海蔚藍如黛,近看則碧波蕩漾,海浪輕輕的敲擊着礁石岩壁,旋起一陣陣的雪白浪花。
營區中央是操場,操場北邊,聯合國國旗、黎巴懶國旗和五星經旗正迎風飄揚,北邊白牆上“忠實發行使命、維護世界和平”12個大字剛勁有力,十分醒目。
“這哪裏來戰鬥的,根本就是來度假!”
看到怡人風景,相思馬上心情大好。
可她話音未落,營區里突然就響起空襲警報聲,緊接着,廣播裏傳來分別西班牙語和英語的廣播。防空警報!
這來不及放下行李,相思他們就和駐地全體官兵迅速穿戴好防彈衣和頭盔,進入戰備狀態,在聶輔周的帶領下,快速向500米外的防空掩體跑去。
一路上,西班牙、馬來西來、印度尼西亞和尼泊爾等維和部隊也都全副武裝,攜帶各式武器,奔向各自的掩體。
各式各樣的裝甲戰車也進入戰鬥狀態,營區上空瀰漫著緊張的氣氛。
“真是太給我面子了。”相思一邊咂舌一邊努力奔跑。
秦切膚邊跑邊解釋,“這應該是聯黎東區司令部組織的全員額防空演習。”
不到兩分鐘,駐地全體官兵就安全進入了15號掩體。官兵們背靠掩體面對面坐下,個個神情凝重。
聶輔周和院領導們在掩體外圍位置,與相思和兩兄弟隔了一定距離。相思剛剛背靠着掩體坐下,秦入骨就見縫插針地坐過來,與她面對面而坐。
“剛聽老兵們說,過幾天從叢林派遣任務,咱倆一起接了那任務吧?”
面對秦入骨的熱切目光,相思抱之以冷笑,“你想和聶輔周搶風頭,沒必要拉上我!”
40多分鐘過後,聯黎東區司令到掩體視察,查看人員就位情況。隨後,空襲警報解除,官兵們又回到各自工作崗位。果然正如秦切膚所說,這是聯黎東區司令部組織的一場全員額防空演習。
這次是演習,但秦入骨所說的叢林派遣任務,卻是真刀真槍的。
他這一去,就是二十多天。
相思不知道他在異國他鄉陌生的叢林中經歷過多少的命懸一線,她只知道,整整在群山密林中戰鬥了二十餘天的秦入骨,終於走出那片綠色的戰場,將他的身影徹底暴露在廣闊無垠的天幕下,在這個時候,他已經被世界媒體授予了一個並不代表軍隊功勛,卻毫無爭議,眾望所歸的外號——叢林猛虎!
正如《舊約-依撒意亞》裏的那句:他將用鐵斧砍伐叢林,黎巴嫩和她的壯麗必被伐倒!
他回來了,渾身傷痕纍纍,帶着刺鼻的硝煙味,重返人間!
他在駐地附近的一個水潭看到了他。
他在水潭邊蹲下身子,拔出陪伴他渡過了二十多天慘烈戰鬥、已經不知道刺進過多少恐怖分子身體的虎牙格鬥軍刀。
他在不遠處的綠蔭下靜靜地看着他。
他沒有發現她,他正要用軍刀剃掉下巴積蓄多日的鬍鬚。
他先用潭水打濕了自己的臉,再用水洗掉了軍刀上的鮮血。那些鮮血已經在刀身上徹底凝固,難以清冼,他便從匣中取出一小塊磨刀石,一點點地打磨掉軍刀上凝固的血塊。在輕微的磨刀聲和虎牙格鬥軍刀放入水裏洗滌聲中,整個水潭中慢慢騰起一絲淡淡的紅色。
帶着潭水特有清涼的虎牙格鬥軍刀,被洗凈后,他把它貼在自己的臉上,感受着這把磨牙吮血的戰爭利器鋒上特有的鋒銳。在刀鋒割斷鬍鬚的輕響中,他積蓄了二十多天,讓他連啃野果乾糧都有些不方便的鬍鬚一點點地被刮落。
終於,他感覺到她的靠近。
她一步一步朝他走去,他沒動,仍然對着潭水剃着鬍鬚。
當她站在他的旁邊時,他的剃鬚工作已經完成。
望着水潭裏浮現出來的,那個臉部線條猶如大理石雕刻般硬朗得令人心裏發顫的男人,相思有了片刻失神。
在那深陷的眼眶中,有一雙也許是因為休息不足,也許是因為見多了鮮血,而紅得妖異紅得熾熱的雙瞳。在他的右臉龐上,留下了一道足足三寸長,彈片造成的划傷,此時甚至還在滲出細細的血絲,彷彿永遠也不會癒合,永遠要幫他隨時放出一點體內過於旺盛的鮮血。
他伸出手去,手指緩緩從那仍在滲血的傷口掠過,“何苦呢?”
“因為我想要,”他抓住她的那隻手,“我絕不會把你讓給聶輔周。”
只要不是聶輔周就行了嗎?
感覺到手上傳來的強大力道,她吃痛地甩開,轉移話題,“回駐地吧。”
她開了輛悍馬軍用吉普過來接他。
悍馬軍用吉普車在高速公路上。要發泄什麼似地,以驚人的高速向前飛馳着。在近乎歇底里的喇叭長鳴中,將一輛輛汽車遠遠拋在身後。只留下高速公路上,那些被他超車,受驚不小卻只能對着汽車的背影,憤怒地揚起拳頭的司機。
“我先去洗個澡!”
他一路飈車到了一幢富麗堂皇的五星級酒店。
開房后相思坐在客廳等待,他則直奔浴室。浴室的門鎖不知出了什麼問題,竟然打不開。看他一腳把門踹開,相思馬上慶幸,幸好他沒有帶他的大口徑反器材狙擊步槍,也沒有拿手雷、手榴彈之類的爆破武器。
否則,以他的性格,百分之百會毫不猶豫地一炮轟開浴室門,用這種最激烈的方式,向她表達那種“想要,就一定要得到”的彪悍意志。
其實,刻骨君到底還是個孩子。
他那麼任性執着地想要證明自己比聶輔周優秀,甚至不惜到最危險的戰場上去,把自己的生命放在懸崖邊上,破釜沉舟,冒死爭取他的銘銘的愛。
可他從未考慮過,他這樣讓自己在槍林彈雨中拼殺,在硝煙瀰漫中血戰,會讓他的銘銘多麼地擔心他,多麼地心疼他。
多麼地害怕失去他。
她不敢。她真的不敢。她不敢再讓他這樣去和千軍萬馬浴血奮戰,在血肉橫飛肝腦塗地的殘酷殺戮里,隨時陷入馬革裹屍的猿悲鶴怨之中。
她寧願讓他傷心,讓他失望,讓他哀莫大於心死,也不願讓他靴刀誓死,血灑疆場。
聽着浴室里傳來的“嘩嘩”流水聲,相思悄悄地攥緊拳頭,下定了決心。
次日。
按照聯合國出兵備忘錄的要求,中國赴黎維和工兵營掃雷連的主要任務是掃雷排爆。秦切膚所在的掃雷連,這天接到了緊急任務。
秦切膚的對講機中傳來工兵營營長聶輔周的呼叫聲:
“聯黎司令部下達緊急任務,黎巴嫩南部的瑞普肯村發現一枚未爆航彈,讓我們維和工兵營迅速前住排除,你帶隊去執行這個任務。”
帶隊前往現場的秦切膚,意外地發現相思已經早早到了。
“你怎麼來了?”
秦切膚一邊戴上天藍色頭盔,一邊朝相思微笑。
“我來看現場版《拆彈部隊》啊!”相思笑着幫秦切膚紮好頭盔下的帶子。
現場是一片廢墟,在一個十多米深的坑內,豎立着一枚未爆彈,從它暴露在外的部分,不難看出這是一個精密複雜的大傢伙。
秦切膚在勘察完現場后,立即命令手下的兵組織人員佈置警戒,清理現場人員,500米以內任何人員不得進入。
從彈體外露情況看,這是一枚2000磅的未爆航空炸彈,不知什麼原因,鑽入地下深達12米,卻沒有爆炸。
把掃雷排爆的情景,相思自認為早已司空見慣,於是滿有把握地說,“用幾塊TNT炸藥,就地引爆不就得了?”
這話把秦切膚逗樂了,笑着舉着重重的拆彈衣下的手臂,拍了拍她的腦袋:
“你把問題想簡單了。相思,你恐怕沒想過2000磅航彈爆炸的威力吧?何況附近還有個加油站。你再看看這四周有多少棟房屋。”
就在相思茫然四顧時,秦切膚繼續說,“相思,你是沒見過一聲爆炸之後,一棟樓如何瞬間變成廢墟。黎以衝突期間,我就在這裏,每天眼睜睜地看着一聲聲爆炸中,一棟棟樓就成了一片片廢墟,見得太多了,讓人心痛啊!”
“那要怎麼辦?”
秦切膚毅然決定,“用人工挖出這枚巨型航彈,吊裝運走,異地銷毀!”
這還是相思第一次目睹維和戰士為了保護黎巴嫩老百姓的生命和財物安全,不惜冒着個人生命危險,採取這樣的排爆方法。
這時,對講要中有戰士報告各處警戒人員都已到位。秦切膚下令所有人員穿戴防護服準備排爆后,轉過頭對相思說:“你也撤離到警戒線外吧。”
相思不想離開,“為什麼?”
“你知道的,這枚炸彈一旦爆炸,將危及200米之內的生命安全。”
相思馬上問,“那你呢?你也撤離嗎?”
秦切膚笑了起來,“我撤離現場,誰來組織排爆?”
說著就要把相思往外推。旁邊已經有人送來了重達150磅的銀色拆彈衣。
相思脖子一硬,“我不走,要是我悄無聲息地撤退了,在聯合國維和官員眼中,我就成了怕死鬼。秦切膚,你總不至於真的讓我丟人丟到國外了吧?”
“不行!”秦切膚沉着臉厲聲喝道,“叫你撤你就撤,這是命令!”
“想要我撤,只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相思直直望着秦切膚。
他蹙眉,“什麼條件?”
“娶我,”她說完就苦笑起來,“秦切膚,這可是我第二次向你求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