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心思一轉,她想起了謝涼螢。這個表妹自打有了鋪子之後,一直就做得風生水起的,要不同她一道合夥開個鋪子?在京城這地界開個新鋪子,前期得扔進去一大筆錢,鋪子的租賃銀子就是其中一個大頭,她現下可拿不出這麽大一筆周轉資金。
雖然心裏極不甘願,但是柳澄芳知道什麽時候該忍,僅僅忍下這一時,後頭等她緩過氣來,手上錢多了,立即撤了資去做別的生意也是行得通的。
前後想了一通,柳澄芳覺得此事的確可行,便去謝府找了謝涼螢,不過她卻撲了個空。
謝老夫人現在是誰都不想見,就連平時極寵愛的外孫女來了竟也吃了閉門羹,柳澄芳見的是謝涼螢留在府中主事的清夏。
「姑娘去了貢院那頭的鋪子。」清夏問道:「王妃要不要在府里等一等?」
柳澄芳心裏一合計,「大約什麽時候去的?」
清夏道:「出門有些時候了,此時大約已經到了鋪子。」
「不必了,我去找她便是。」柳澄芳朝清夏一笑,「有勞了。」
清夏向她一福,將柳澄芳送上了馬車,「王妃路上小心。」
「嗯。」柳澄芳放下了車簾,讓車夫速速趕車去找謝涼螢。
沒多久柳澄芳便到了鋪子,這是她第一次踏進謝涼螢的鋪子。她從來不曾用過謝涼螢鋪子裏的東西,雖然身邊的官夫人和小姐們都對她家的東西讚不絕口,但柳澄芳卻固執地覺得老字號的東西總是更妥當些。
一進鋪子,柳澄芳就聞到了清淡的茶香,並不是這個季節該喝的龍井或碧螺春,而是微微帶着點火氣的焙火茶。她舉目四望,發現角落裏正有個婦人打扮的女子焙着茶,青茶香氣正是從那處傳來的。
櫃枱是新漆的,後頭站着個言笑晏晏的夥計照舊是女子,身上穿着和焙茶女子一樣的衣裳,想來大概就是店裏頭的夥計了。
柳澄芳挑眉,看着高高柜子上整齊排列着一盒盒的脂粉。她隨手取了一個粉釉手繪桃花的瓷盒,打開湊近一聞,原本以為茶香會掩蓋住脂粉的香氣,沒想到偏偏是這茶香襯得那脂粉香氣越發雅緻了。
看來能被京城的貴婦小姐們誇讚,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柳澄芳將瓷盒放回原位。
一個夥計打扮的婦人上前向柳澄芳行禮,「這位夫人先前可曾用過咱們鋪子裏的東西?若是沒用過,我倒推薦這款。」她從櫃枱上拿了一個靛色釉繪白梅的瓷盒,「這個看着雖然顏色重些,但若是膚色不夠白皙是斷不能用的,夫人膚白勝雪,用這顏色最是合適。」
柳澄芳用指尖從瓷盒裏沾了點胭脂,在手腕上試了試顏色。的確就像那婦人說的,顯得她膚色愈加白皙,看着幾乎都發光透明了。
她點點頭,對身邊的丫鬟說:「把這個收了。」又對臉上笑顏更盛的婦人道:「你們東家可在這兒?」
婦人一邊將她往二樓引,一邊道:「東家在上頭和我們帳房先生一道呢。二樓有更好的胭脂,夫人不妨上去瞧瞧。」她朝上頭喊了一聲,「有客到。」
謝涼螢的聲音從更深處傳了出來,「知道了。」
片刻後,一個打扮比下面的夥計更體面的婦人出現在樓梯口,「這位夫人,還請隨我來。」
樓上樓下的夥計難道還有什麽差異?柳澄芳一邊跟着婦人往上走,一邊想着。
二樓的擺設果然和下頭不同,上面並沒用茶香,而是燃了提神醒腦的清遠香。這種香乃是尋常人家裏看書時常用的文人香,方子簡單,香料也易得,成本並不算高。
柳澄芳不由猜測,在這裏用這種香,大約是想營造出一種輕鬆的氛圍?叫人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倒是用心。
柳澄芳暗思,倘若是自己的話,恐怕想不出這些法子來的。
【第三十九章打算合夥做生意】
柳澄芳上了二樓後發現,這裏與樓下相差的不僅僅是焚香一途上不只掛着名人的字畫,還有柜子的用材也不同。樓下用的是普通木材,樓上用的則是名貴的木材,只是看着都有些舊了,但被擦拭得很乾凈,有些明顯的破損處也仔細修補過,倘若不仔細看,只會當這是鋪子裏用了許久、極其寶貴而捨不得丟棄的老傢俱,木材上的包漿讓人感覺非常舒服。
京中貴人多偏愛用老傢俱,這能叫來客覺得自己家裏頭是有些經歷的,不會輕易垮了,不知道謝涼螢是不是也想叫來鋪子的客人有這種感受?
這裏雖然是一間營業沒幾年的鋪子,卻處處營造出一種老字號的感覺。
謝涼螢正支着下巴,一個個試着魏陽新研製出來的脂粉,她聽到上樓梯的聲音,抬頭去看,卻見柳澄芳正立在門口。
「澄芳表姊?」謝涼螢笑着迎了上去,「你怎麽過來了?」
柳澄芳笑道:「我從來沒進過你的鋪子,今兒路過,便想着過來瞧瞧。」她環視了一圈,「的確值得叫人誇獎。」
「表姊謬讚了。」謝涼螢示意夥計去招呼其他客人,將柳澄芳引到魏陽跟前,「這是我表姊恪王妃,這位是鋪子裏的帳房,這些脂粉多虧了有他,否則就我一個人哪裏能有這麽多的巧思。」
魏陽早就知道謝涼螢有個柳姓表姊嫁去恪王府做了王妃,不過並沒見過,原來就是這位……他放下手裏的湖筆,朝柳澄芳行了一禮,「王妃。」
柳澄芳向他點點頭,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個帳房眼熟得很,但她確定自己絕對不曾見過他。
「表姊今日過來是要買脂粉的?」謝涼螢問道:「上頭的要比下面的更好些,若是要買,不妨在上面挑一些。」
柳澄芳搖搖頭,「我有事要同你商量,此處……」她朝左右看了看,「可有適合談話的地方。」
「自然是有的。」謝涼螢將柳澄芳帶去一個特地辟出來的小廂房。
這裏原是給一些不願在外頭露面的夫人們所準備的雅間,此時沒有人,把門關上,就是個不受打擾的小空間,很適合避着人商量些什麽。
柳澄芳先和謝涼螢客套了幾句,然後便問她,「妹妹近日可有打算另外再開個鋪子?」
「表姊是指什麽?」謝涼螢在她喝盡的茶碗中斟滿了茶。
「比如……在城南再開一間脂粉鋪子。」柳澄芳道:「這家鋪子雖說地方好,但要叫遠一些的人過來,到底不太方便,何況邊上還有條花街,怕是有人會顧忌這些吧?」
謝涼螢搖搖頭,「鋪子裏的脂粉根本來不及做,若是再開一家,怕是越發供不上貨了,更何況,銀錢哪裏是賺得完的?」
柳澄芳有些失望,「那……你可曾想過開家別的鋪子?」
謝涼螢總算品出柳澄芳今日過來是為什麽了。「表姊是想同我一道合夥開鋪子?」
被人揭穿心裏的想法,柳澄芳有些不好意思,「正是。我手裏銀錢不多,若要自己單獨開一間鋪子,怕是有些困難,我也不大擅長此道,若是你有這個想法,那咱們就正好可以一起了。」
謝涼螢雖說本身就打算另外再開一家米鋪,但是並不想與柳澄芳合夥,只是她都親自來找自己了,總不能不給這個面子。「不知表姊對米鋪有沒有興趣?」
「米鋪?」柳澄芳挑眉,頓時想到了恪王府和自己莊子上那些不願意吃的陳米,「開門七件事,柴米油鹽醬醋茶,若是開個米鋪,怕是不愁生意呢。」
謝涼螢笑咪咪地道:「我也這麽想,近來京畿都不大太平,常常遇上災民,若是開了米鋪,到時候想在城門那兒支個施粥的棚子也方便許多。」哪裏像現在這樣,想施個粥救濟災民都得先問過謝家長輩。
陳米是不太有人要的,就是賣也賣不出什麽好價格,自己更不會吃。柳澄芳想着到時候便能假公濟私地將那些陳米都摻到新米裏頭去。「鋪子可選好了?」
謝涼螢搖搖頭,「我原想挑個離碼頭近一些的,到時候卸貨方便些,不過那兒附近都有些貴,我一時還拿不出這個錢來。」
其實倒不是謝涼螢沒錢,而是租下鋪子之後,恐怕手裏的錢就不足以應付接下來的囤貨了。
柳澄芳笑道:「那你如今可用不着擔心了,有我合夥,你大可放心去把鋪子給租下。」
「那可就多謝表姊了,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兩人說定了合夥開米鋪的事,又商定了一些細節。
「就先這樣吧,更詳細的部分等到時候找好鋪面、決定好進貨來源咱們再細說。」謝涼螢最後道:「等鋪子的事大致都底定了,我再告知表姊。」
柳澄芳笑着點頭,「那我就靜候妹妹的佳音了。」
謝涼螢把柳澄芳送至樓梯口,「表姊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