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剖心坦誠
三天後
池亦徹與唐曼終於踏上了回國的路,當然,行程中還有傷口尚未痊癒的李詩穎,至於宮朔。池亦徹將他留在了波士頓。
離開之前,艾琳與米林恩皆到了機場送行,他們每一位都對唐曼與池亦徹道出了最真摯的祝福,三年時光累積的朋友,唐曼異常不舍,揮手離去的時候,她靠在池亦徹的懷中,任由眼淚唰唰滴落……
或許是李詩穎的存在,又或許是池亦徹與唐曼近幾日的相處以沉默居多,這一趟飛機旅行,三人在同一個機艙卻全程保持沉默,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只是,池亦徹一改往日在飛機上看財經新聞的習慣,一直坐在唐曼身旁,他擁着她,即使沒有說話,她卻讓她感受到他的溫度。
她沉睡在他的懷中,知道被他輕輕喚醒,她這才知道,飛機終於在夜幕籠罩前抵達了中國。
這已經不是她一次回到自己闊別多年的國家,她甚至已經習慣了這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他緊緊地摟着她的腰,隨即俯在她的耳畔輕聲道,"我們回家了!"
她沒有注意到他的話,只是定定地看着遠方,暮色已經模糊起來了,堆滿着晚霞的天空,也漸漸平淡下來,沒了色彩……
李詩穎被人攙扶着下了飛機,她看着相擁在暮光下的池亦徹與唐曼,竟在這一刻現,原來他們是如此匹配……
池亦徹幫唐曼開好車門,唐曼鑽進了車廂,池亦徹卻沒有坐在她身旁,而是扶着車門,柔聲對她道,"我送李詩穎回別墅,你跟司機先回池宅,我馬上就到。"有些話,他必須向李詩穎說清楚!
不知道為什麼,聽到他這麼說,她已經能夠釋然地扯出笑,平靜地點了點頭,有種麻木的感覺蔓延至她的四肢百骸。
車子緩緩啟動,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李詩穎,她隨即將視線投向前方。
會池宅的里,她真的很熟悉,似乎,除了時間的推移,一切都沒有任何變化。
當她跨入池宅大門,聽見一道年老的女性呼喚聲至大廳傳來時,她愣在了原地。
"亦徹,你回來了啊……"池母帶着滿面的欣喜自大廳踱出,當她看見怔楞在門前的唐曼是,她亦有那麼一秒的錯愕,只是,她很快回神,臉色亦瞬間沉下。
池母沒有開口詢問唐曼出現在池宅的原因,因為池亦徹已經和池母打過招呼。
"亦徹呢?"池母彷彿無視唐曼的存在,眼皮翻高,以異常不友善的口吻道。
池母還是一如既往的雍容華貴,只是,池母臉上增添的新紋,似在提醒她,歲月不饒人。
"他送李詩穎去別墅了。"唐曼的語氣是一貫的評靜。這些年的磨練,已經能夠讓她在池母面前泰然自若,或者說,她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
"李詩穎?"池母疑惑地皺了皺眉頭。
"您想了解什麼,可以去問您的兒子。"不是她刻意要用這種語氣對待池母,只是,就算池母問起任何有關池亦徹與李詩穎之間的事,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唐曼,你以為亦徹在乎你,你就能在我面前放肆了嗎?"對於唐曼冷淡的語氣,池母顯然不滿意。
"我從沒想過要在您面前放肆,對不起,我有點累了,我先回房休息了。"說罷,唐曼沒有理會池母眼神中迸射的鄙夷,徑直抬步上了樓梯。
"站住!唐曼,你給我站住!"
池母不悅地對着唐曼的背影叫囂着,唐曼仍只是昂挺胸繼續腳邊的步伐。
池亦徹沒有耽擱太長時間,刻不容緩地回到了池宅。
此刻,他站在自己的房間門口,他輕輕敲了敲房門,沒有得到房內人的應答,他隨即扭動門把。
沒有在房內看見她,他的心頓時一抽,正欲步出房門詢問下人她的行蹤時,浴室內嘩啦啦的水聲適時飄入他的耳畔。
他本能的移至浴室門前,這個時候,浴室門正好打開。
一股香氣竄入他的鼻息,眼前身着綢質睡衣,清爽美麗的她自浴室步出,她與他四目相對。
這一次,換她打破沉默,輕輕一笑,"怎麼這麼快?"
她稀鬆平常的笑意,他卻看見她眼底的疏離,他牽着她的手坐在床沿,隨即將西裝外套褪下,放置到沙上。
他溫柔的眸光瞅着她,"你不必告知我媽咪李詩穎的存在,你知道,我媽咪……"池亦徹在廳里見到池母,池母一開口詢問的就是李詩穎的事。
池亦徹的口氣並沒有半點責問,反而是濃濃的關心,唐曼知道他所擔心的事,她淡淡道,"沒事的。"
他看着她疏離的表情以及平淡的語氣,他的心揪得很緊,他不要她這種風輕雲淡的態度,這幾天,他受夠了……
倏地,他扶上她的雙肩,心底壓抑的情緒破喉而出,"你告訴我,我們怎麼了?為什麼我提到婚禮,你沒有絲毫的喜悅?為什麼我在你的眼中看不到任何漏*點?"
唐曼沒有想到池亦徹會突然這麼問,她怔了幾秒,"我……"
"你告訴我原因,起碼得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他誠摯地望進她的眼底。
是的,他們該談談……
兩人在一起,必須有靈魂,而近日的他們,彷彿都像失去了靈魂一般,明明離得很近,卻觸摸不到對方。
她終於開口,"池亦徹,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存在着太多太多的問題……"
"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寶貝,你為什麼還要胡思亂想?"他不理解,他只需要她做他最完美的新娘,未來成為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她吸了口氣,撇開,隨即重新將視線駐足在他那張俊逸的臉龐上,眼眸已微微濕潤,她哽聲道,"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能老實回答我嗎?"
他頷了頷。
"你是否在意我沒有幫你擋那一槍?"哽咽已愈明顯。
"為什麼你要這麼問?"他蹙眉。
"你只需要告訴我,你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她要的是實話。
他舐了舐唇瓣,隨即道,"在意。"
當她聽見這兩個字時,心很痛,但,她笑了,因為他的坦誠,不可否認,在感情這一點上,他從來都很坦誠。
他預料到會有這種後果,他彷彿能夠聽見他心碎的聲音,他擁上她,"我承認,有那麼一刻我很在意,可是,安然無恙的你才是我想要的,我甚至慶幸你沒有做出那個舉動……當我看見你的眼淚時,你知道,我的心有多痛嗎?我什麼都不想管,我只要你在我身邊……"他的嗓音略帶沙啞。
"你為什麼不問我原因?"她相信,他在乎她,可是……
"因為,我相信你,相信我們之間的感情!"他將心底最真實的想法告訴她。
"相信?池亦徹,你不知道,我真的好討厭這兩個字眼……"她輕輕推開他的懷抱,眼眸充滿水霧,竭力瞪大眸子看着他,"感情不是相信是信任,這是有區別的……呢沒有搞懂,你讓我感覺,你還是三年前的那個池亦徹,你清楚你在乎我,但是,我們無法心意相通",他的心若真信任她,當他知道她沒有幫他擋子彈時,他唯一會做的一件事便是詢問她原因,因為他該知道她是有原因的,可是,他卻選擇不需要她的解釋……
或許,他以為這樣才不會傷害她,但,她不想他們之間再回到三年前,那時候,他對於她有意接近他的目的一直沒有釋懷過,可他還是選擇和她在一起……
他懂她的心,那麼,他懂自己的心嗎?
他在她眼底看到一閃而過卻極為深沉的哀傷。
"在我們即將要結婚時,你卻告訴我,我們無法心意相通?"完全無法置信的震驚和瞬間爆而出的怒氣在池亦徹臉上浮現。
唐曼嚇了一跳。
"該死的,為什麼你的腦袋裏總有莫名其妙的問題?三年前,在一切安定后,你選擇離開我,三年後,在一切解決后,你又說我們無法心意相通,究竟是老天在耍我,還是你在耍我?"池亦徹憤而攫住唐曼的雙肩,無法控制地搖晃着她。
她沒有耍他,真正耍他們的是老天……
唐曼吞下哽在喉頭的苦澀,她輕輕移開池亦徹的鉗制。
"我沒有什麼意思,我只是將我的想法告訴你,我期待我們的婚禮,我對你的心亦沒有變過!"
池亦徹忍住怒吼的衝動,他起身冷冷地看着她,氣憤之餘,他咬牙切齒地嘶吼着,"既然你那麼清楚我的心,你為什麼還跟我回國?"
唐曼忍下心頭揪扯的痛楚,抬眸看着他,"因為,我愛你,我想要和你在一起……"她自私,自私到無論她是不是他命定的"公主",她都想要留在他的身邊……
他們的目光相遇,他的表情僵硬、寒冷,她知道她破壞了他們之間的寧靜,她看到這些天存在於池亦徹眼中的愛戀溫柔正緩緩消失……
這不是她心底的真實想法嗎?為什麼在她眼眶打轉的淚水要選擇在這一刻跌落?
他平靜地從齒縫中迸出話來,"那麼,你想過我的感受嗎?"
她費力逸出聲,"所以,我對你說過,許下的承諾不是欠下的債……"
他們之間的沉寂變得像鉛一般的沉重。
最後,池亦徹陰暗地笑了,他嘲諷的狂笑聲充斥在室內,來回飄揚。
"我該感謝老天,它賜予我一個如此愛我的女人,她可以不要我的感情,容許我對她背起承諾!"他將她拉向他,"對,我是該感謝老天!"
她討厭他這種語氣,他扭曲了她的意思,她心中壓抑的悲傷不禁化成一絲怒氣。"我只是希望你認清楚自己的心,明白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該死的,你又知道我想要什麼?"他怒火衝天地朝她咆哮着。
"我不想和你爭!"她氣憤地回應失去理智的他。天知道,不是她願意將事情搞成這番田地,她也希望池亦徹能夠一直對她溫柔體貼,可是,他就好像是會讓人上癮的毒品,她能夠得到飄飄欲仙的幸福快感,只是,她不想有天逼迫自己戒掉這個隱……她只能提前讓彼此正視存在的問題。
池亦徹突然厭惡地推開她,"好,你就按照你的想法去思慮,也許,我們真是被老頭耍了,我們不該再在一起!"
心仿若利劍穿心,她平靜地移開一直凝睇着他的視線,她輕輕道,"你可以取消婚禮!"
"的確,這些年與你反反覆復,我的婚禮也不是兒戲!!"他惡狠狠地說著,臉上的表情危險而陰沉,"有一個女人能夠毫不求回報地跟在我身邊,而我又不需要被婚姻束縛,我何樂而不為?"
唐曼的臉上倏然蒼白,池亦徹的話,每一字都像鞭撻般狠狠打在她脆弱的心上,她深呼吸,試圖減輕心頭的劇痛。
她再次看着他,他的表情冷硬如石。
未等她再說什麼,池亦徹已經甩門而出!
望着他消失的背影,唐曼的悲傷侵蝕她無助的靈魂,痛苦同時在此刻凌遲着她的心。
池亦徹……
她的淚水潸然而下。
之後的幾天,她都沒有在池宅看見他,他晚上也沒有回來,直到三天,她的手機突然被艾琳等好友打爆,她這才知道,原來今日是星期二。
所有人都以為她和池亦徹在今日結婚,宮朔和艾琳甚至想要立刻回國,但是,她卻告訴他們,婚禮延期了。
她沒有告訴他們具體原因,只是反對他們說,她和池亦徹很好,因為沒有解決好池母的事,她暫時不想這麼早結婚。
事實上,這幾日她和池母幾乎沒有任何交集,池母見到她總是將眼睛抬在上方,偶爾對她說一句冷嘲熱諷,她已經習慣了。
她每天早上為池母做好早餐,無論池母是否會用,她盡心做着每一件事。
或許他在池母面前說了原因,對於他這些天沒有回池宅,池母並沒有拿這事說事。
今日,她準備回家看望她的養父母,三年沒見,她真的很想他們。
坐在出租車上,她看着窗外的風景。
突然,眼前掠過的一抹的畫面令她的心猛然一抽。
只見車子行走在一個高級的露天咖啡廳時,她見到了池亦徹,當然,他不是一個人,他表情悠然自若,嘴角微揚,坐在他對面的是美麗動人的李詩穎。
僅僅兩秒的一閃而過,她卻已經看見他們在談笑風生,她苦澀一笑,壓下心頭的痛楚。
或許,這一刻皆是她造成的,但是,她不後悔,感情就該實事求是!
出租車司機或許是一個懂得享受的人,他車裏輕放的是一動人的情歌--
兩隻小船兒,孤孤零零,
浮浮沉沉漂泊風浪里。
終於有一天,在海邊相遇,他們牽着手決定不分離。
……
我們風裏雨里好不容易才能在一起,
說什麼也不能讓你再離我而去。
不願一錯再錯等到失去才懂得珍惜,
一個人哭泣在夜裏……
這一瞬間,這歌的歌詞已經記在她的腦中,彷彿每一個字都能令她聯想到一段美好的回憶,鼻子一酸,眼淚蒙上眼眶。
回到家時,她早已調整好心態,整個人看起來精神熠熠。
英姨看見她時,上下打量着她三分鐘,彷彿不敢確定她已經回國。
她怔楞的看着養父母已經不如從前般緊繃的肌膚與硬朗的身軀,心底突然有種想要哭泣的衝動,她二十七歲了,她不小了,然而,這些年,她卻一直讓兩老擔心……
英姨興奮地幫她弄了一桌子的菜,他們始終記得她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他們是那麼的親切,那麼的溫和……
吃完飯,英叔和英姨似乎都有話想對她說,她率先和英姨談了一會,原來,英姨一眼就看出她懷孕了,也許女人對這方面有着天生的敏銳感……
英姨自然知道孩子是誰的,英姨問她什麼時候結婚,她只是淡淡一笑,簡單的答了一句,快了……
英姨很欣慰,她看見英姨的眼底閃着淚花。
片刻后,換英叔和她談,英叔和她聊了好多七零八落的事,她總感覺英叔沒有和她講到正題,直到英叔沉默了一會,平靜地告訴她,她的父親唐順輝,兩年前在監獄中自殺了……
那一刻的感受她說不出,她只知道她的眼淚不自覺就滑出了眼眶,她失去了她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一個血緣親人……
她哭了好久,英叔沒有告知她她的父親在監獄中自殺的原由,但她已經猜想到,因為池父亦是在兩年前去世……
英叔領着她來到父親的墓前,她終於痛哭失聲,她慶幸三年前,她離開時,她還是喚了他一聲"爹地",或許就是那一聲"爹地"讓他最後選擇了離開這個世界……
直到夜色朦朧,英叔勸阻她回家。
轉生離開的那一刻,她卻無法收住肆意流淌的淚水,心一陣冰涼。
九點前,她終於回到了池宅。
她的身子彷彿虛脫一般的無力,她甚至忘記開燈。
當她依着窗外的透過的光芒移至床畔時,她才知道房裏有人,因為她感受到他的氣息。
燈光倏然被人打亮,她看見他穿着睡袍半倚在床上,他暗黑的眸子對上她的,她分不清他眸底的意思,但,此刻她真的好想擁抱住他,她很失落,很無助……
然而,她最後孩還是沒有邁開步伐朝他靠近,她只是淡淡地撤離視線,隨即進入了浴室洗浴。
出來時,燈光已經滅了,黑暗中,她感覺到一隻大手適時攬住了她的腰。
他好聞的男性氣息撲鼻而來,他的唇瓣在她的肩頸游弋,她閉上眼,他身體的熱度讓她感受到他的**……
她睡衣的上襟被他解開,他碎碎點點的吻停駐在她上身每一處裸露的肌膚……
終於,在他傾倒她的前一秒,她輕輕地推開了他,並將自己的衣襟拉好。
穿過隱隱約約的光線,她看見他漆黑的眸子異常炯亮,但在暗黑的世界竟透着一股邪妄。
他再一次圈上她的腰,他在她耳畔吐着氣,聲音依舊低沉,"你不是願意不求回報地呆在我身邊嗎?"
聽到他說這句話,明明只知道他在諷刺,她卻昂告訴他,"並不包括這一項……"事實上,她懷孕兩個多月,此刻亦不允許他這麼做,何況,她的心情真的好糟,她只想安安靜靜地躺下,閉上眼,哪怕一輩子不醒來……
沒人看見池亦徹的眼眸中劃過一抹傷痛,他冷冷地勾着唇角,"你……很好!"
說罷,他轉身躺在那張大床上,她跟着躺在另一邊,兩人中空餘着大大的縫隙,他們就像睡在各自的單人床上,隔得近,卻那麼遠……
她睡不着,腦海中不是回想起與他的點滴,便是父親逝世的消息,這一刻,她多想有人像誘哄小孩一般寵溺她,告訴她,他在她身邊……
她在寂然的夜中靜默抽泣,不知過了多久,另一頭的他忽然轉身將他的手臂橫放在了她的腰間,他很自然,她的身體卻在那一秒僵硬。
她不敢回頭,直到在寂靜夜中聽見他均勻的呼吸,她這才輕輕移動身子。
清漾的杏眸已如核桃般腫脹,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俊美臉龐,緊緊地咬着下唇。
猶豫了好一會兒,她終於伸手抱着他……
他的諷刺,比在她的心口上插上一刀還要令她難受……
她為什麼要這麼累?
跌跌撞撞了這麼多年,每每到臨近終點的時候,她總是開始畏縮,這是她人性的弱點,明知道拒絕不了、推不開,明知道退一步,便是一輩子,可她卻還傻傻地等待她心中的答案。
幾日前的那番話不僅傷了自己,還傷了他,其實,她真的好想對他說一句--對不起,我愛你!
虐戀情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