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第五章

時日久了,大伙兒慢慢失去興趣,也不再有多事的人,會特別跑去相爺府,或龍門客棧前探頭探腦。

某日,窗外大雪稍停,一陣縹緲的茶香,從二樓的牡丹雕花窗里飄了出來。龍無雙與羅夢正坐在特等席內,享用好茶與精緻的小點。

因為宮清揚的「合約期滿」,拋下客棧的大事小事不管,去了唐家醬場幫忙。她又不放心把事情交給諸葛茵茵,只得親自坐鎮,每日都回到客棧里來,處理諸多事務。

而羅夢,則是閑來無事,就來找她喝茶談天。

「無雙,你跟相爺,相處得可還好?」羅夢擱下茶碗,輕聲細語的問。

龍無雙啜了口茶,睨了姊妹淘一眼,像是這個問題無聊至極。

「我跟他能怎樣?還不是就這樣。」

雖然當初嫁得心不甘、情不願,但是嫁都嫁了、吃也被吃了,她總不能狠下心,找機會謀殺親夫,再求恢復自由之身吧?

況且,成親之後,他對她的態度,似乎有了些許不同。

縱然他寡言依舊,但是她總在無意間,看見那雙原本森冷嚴厲的眸子,在望着她的時候,會摻雜着較暖的笑意,或是炙熱如火的——

想起夜裏的「戰況」,她俏臉微紅,低頭又啜了一口茶。

這微妙的表情變化,可逃不過羅夢的眼。她瞅着好友,微笑又道:「這些年來,相爺跟你總是鬥來鬥去的,所有人都以為,你們雖然成親了,但是不到三天,必會鬧得滿城風雨呢!」

龍無雙秀眉一挑,不悅的輕哼道:「我沒有那個義務,非得吵架給全京城的人看吧?」

「是是是。」

兩人喝茶聊天,話興正濃,樓下玄武大街上,不知怎麼的,竟騷動了起來。人們的臉上,儘是詫異與震驚,還帶着些許好奇,紛紛朝東城的榮興坊聚集過去。

「該是發生了什麼事吧!」羅夢看着樓下,輕聲說道。

「我讓人去問問。」龍無雙回頭,小手一揮,召喚小二進來。「去探探那兒是怎麼了。」

「是。」

店小二銜命而去,不一會兒功夫,便飛快的跑了回來,氣喘吁吁的報告。

「榮興坊的宋家,發生了滅門血案。小的方才趕去時,刑部的人已趕到,封鎖了現場。」他用手抹着額上的汗,一邊喘息着,一邊述說。「據說,是陳老闆和宋老闆約好了,中午要用餐談生意,卻久等不着,派人去找,才發現宋家昨天夜裏,遭人滅了門,全家上上下下三十幾口,都被人殺了。」

「你開玩笑?!」龍無雙震驚的脫口而出。

「無雙姑娘,小的怎敢?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啊。」

她咬着下唇,擰着柳眉,揮手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

店小二咚咚咚的跑下樓,而樓下大廳,乃至於客棧外的玄武大街上,早已是人聲鼎沸。人們忙着口耳相傳,談論的全是宋家的慘案。

三十幾條人命呢!兇手殘忍至極,連婦孺都不放過,一個活口都沒留下。發生這種事情,京城裏自然是人心惶惶。

眼看好友秀眉深鎖,羅夢斂起袖子,為龍無雙倒了一杯茶,柔聲說道:「京城裏向來平靜,如今發生這種慘案,恐怕相爺這幾日,會更加忙碌了。」

「那傢伙什麼時候不忙了?」龍無雙沒好氣的說。

成親至今,她也摸熟了公孫明德的作息。

他的生活里,除了工作之外,像是就別無其他。每天早上天還沒亮,他就更衣入宮上早朝,接着忙於各類國事,直到深夜才回來。而就寢之前,他就埋首在大批公文里,仔仔細細的批閱,直到三更左右才熄燈。

她甚至要懷疑,工作不但是他的職責,其實也是他的個人興趣。

「相爺這麼忙,豈不是要冷落你了?」羅夢柔聲問。

「這點無須你擔心。」龍無雙可不上當,故意裝作沒聽見好友話里的笑意,迅速換了個話題。「倒是你自個兒啊,要有些心理準備。」

「怎麼說?」

「京城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宋家的案子一日不破,你就甭想能像以往這般,隨意出門了。」

羅夢斂眉一笑。「我會請爹爹加派人手,隨身保護我的安全。」

龍無雙點了點頭,不再說話,視線望着大街上的車水馬龍,心思卻飛到了那樁滅門血案上頭。

京城是天子腳下,官丘︿防守自然比任何地方都要來得嚴格。從她有記憶以來,京城從來都是歌舞昇平,從未有過這般駭人血案。

究竟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天子腳下,犯下這樁驚天動地的案子呢?

雪花不斷的飄落。

血花也是。

宋家滅門血案發生至今,已過了十天。

十天之內,京城裏又再度發生兩起慘案。一是德恩坊的陳家,二是大明坊的李家。包括最先遇害的宋家,這三戶皆是商賈之家,不但背景相同,就連犯人行兇的手法也雷同,每一戶皆是暗夜被襲,全家皆滅,一個活口都不留。

這下子,京城裏的富戶商賈們,全成了驚弓之鳥,紛紛砸下重金,找來保鏢護院,守着親人跟家產,生怕下一個慘遭滅門的,就是自個兒家。

接連不斷的滅門血案,讓大街上冷清不少,而龍門客棧只做好酒好菜,收費自然較為高昂,能吃得起這些佳肴的,恰巧就是這些富商們。

如今,富商們全躲在家裏,龍門客棧里的生意,自然是比往日差了許多,偌大的一樓大廳里,只剩下兩、三桌客人。

而身為老闆娘的龍無雙,閑來無事,又恢復往日的悠閑,坐在特等席上,喝着好茶,再要大廚做了幾道好菜,慢條斯理的品嘗着。

生意不好,她倒是不介意。

反正,她從來都不缺錢花。

只是,那接二連三發生的滅門慘案,倒是引起她些許興趣,還私下派人打聽了些許消息。

她經營客棧多年,雖比不上嚴耀玉的眼線佈滿京城,但卻也有自個兒的消息來源。

慘遭滅門的三戶,唯一的相同點,便是他們皆是城裏的富戶。

只不過,宋陳李三戶,雖然都是商賈,但是做的生意卻不盡相同,平日裏也少有來往,住的地方更是相距甚遠。

所以案發至今,刑部忙於追查,卻找不出半點頭緒,身為宰相的公孫明德,更是親為表率,領着刑部的人,日夜不分的埋首查案,打從宋家案發那日,就沒有回過家。

他會忙,她早有心理準備。雖然說,這幾個夜裏,她孤枕而眠時,總覺得有那麼一點不習慣,老是輾轉難眠,翻了幾個時辰,才不安穩的睡去。

喝着丫鬟遞上來暖身的薑湯,龍無雙微皺起眉。

哼,這可不是說,她喜歡、習慣有他在床上。只是畢竟入冬了,夜裏寒意沁人,多個人在床上,也暖和些嘛——

她在心裏頭,替這幾日的睡不安枕尋找借口。只是心裏卻是愈想愈是煩悶,像是心中空蕩蕩的,缺了些什麼她說不上來的東西,眼前的好茶、好菜,突然間都變得毫無滋味。

「替我備妥轎子。」她擱下薑湯,吩咐身旁的銀花。

「是。」銀花乖巧的點頭。「夫人是要回去了嗎?」

她點了點頭,心細手巧的銀花,立刻取來暖裘,仔細替她披上,再用狐毛制的厚而軟的暖手套,套住那雙軟若無骨的小手,免得她凍着。一切穿戴妥當后,她才緩步走下樓。

大街上細雪紛紛,鐵索與轎子,早已在門外等着了。

龍無雙坐上轎子,轎夫齊步前行,步履極穩,在雪地上留下筆直的腳印。她透過珠簾,看着外頭的雪景。

玄武大街兩旁,滿是商店林立,茶行、酒樓、餐館、賣衣裳的、賣金銀飾品的,還有賣油的——

她眼角瞥見老王記油行,驀地想起,她先前訂的雲南山樁花油,這會兒該是到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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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第一嫁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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