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眼前的苟且
在我認為,但凡一個美麗的姑娘,都應該有一個美麗的名字來襯托她的美麗,就像劉詩詩、劉亦非,不僅詩情畫意,還讓人想入非非。
而我卻有一個從小到大都讓人啼笑皆非的名字——河曉虞。
媽媽說,“曉”是拂曉、破曉的意思,“曉”是突破黑暗,迎接黎明的曙光,是一縷金燦燦的希望;而“虞”在中國漢語中有期盼、期待的意思,所以“曉虞”就是黎明前的期待——
是希望。
聽了媽媽的解釋,我心中歡喜。
可伴隨我成長的一撥又一撥的同學們,卻顯然沒有媽媽的文化造詣,於是從小到大,我的名字被小河魚、小鯽魚、石斑魚、比目魚等魚類替代。
誠然,我喜歡魚,更喜歡吃魚。
唔,不過最慘的是,一個和我同窗六年的同學,在小學畢業的時候把我堵在學校的一個旮旯,他低着頭絞了半天衣角。
我在想,這位同學,你要幹嘛?
你是要跟我表白嗎?有那麼難為情嗎?
他醞釀了半天,吱吱唔唔地說了一大堆廢話,我總結一下,大意如下:他傾慕我誠實善良的人品,和安靜恬然的性格已達十餘年,他希望我能接受他。
十餘年?
好哇~從我還穿紙尿褲的時候,你就傾慕於我了,哈!
他接著說,為了表達他純潔而真摯的情感,他特意為我做了一首詩,詩的內容如下:
春花秋月何時了,往事知多少,問君能有幾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東流!
啊——
當聽完了這首詩,我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這是一個當江南才子的料啊!
多麼情深意切的詩句啊!飽含了他四季的相思,和一江春水的憂愁,雖然我懵懵懂懂的心,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意思,更不知道這詩壓根兒就不是那貨做的,不過我還是被感動得熱淚盈眶,就在這時,他說:小河魚,一直叫你小河魚,連老師上課也叫你小河魚,你大名叫什麼來着?
轟隆隆——
五雷轟頂。
連我的名字都不知道,還向我表白?去你的酸詩!
事後我仔細回想,也許這是他的冷幽默,是我不懂得欣賞罷了,很抱歉。
不過每每思及此處,我都會捧腹大笑,笑的原因卻是因為那個男生的名字,他姓唐,叫——唐李玉。
那是我大學畢業的第二年冬天,我辭去在北京師範附小當老師的工作,買了一張北上的火車票,去了一個很遙遠的地方,那個地方叫——青城,當然,說青城遠,是因為它離北京很遠,可離我的老家榕城還不到四百公里。
我的同學燕子說,人生不只有眼前的苟且,還有詩和遠方,而你——河曉虞同學,你是放棄了詩和遠方,選擇了一眼就能望到頭兒的苟且。
我笑了笑,人生哪有一眼就能望到頭兒的苟且,只有安於現狀,不思進取的苟且。
我清晰地記得我剛到青城的那一天,我拖着兩隻笨重的行李箱,身後背着一把木結他,惶惑不安地走出青城火車站。
如潮的人流在肅殺的寒冷中匆匆而過,我站在出站口的台階上向下張望,哥哥就站在出站口最顯眼的地方看着我,安靜地微笑着。
我拋下所有的行禮,朝哥哥飛奔而去,給了他一個大大的、跳躍式的擁抱。
“哥——”我的雙腳離地了。
“火車很準時啊!”哥哥抱着我,溫和地說,他總是這樣溫和,在我的記憶中,他就像聖誕老人一樣,永遠有着和年齡不符的胸襟和寬容。
我揚起蘋果般紅彤彤的臉頰,笑眯眯地說:“是啊,因為我告訴列車長,陳平同學在車站等我,不可以遲到哦!”
哥哥揉亂我的頭髮,笑着說:“好,你是哈利波特。”
哥哥叫陳平,耳東陳,平安的平。
不過,請千萬不要懷疑我們的至親骨血關係,因為哥哥隨爸爸的姓,我隨媽媽,至於我們為何不都隨爸爸的姓,個中緣由,我就簡明扼要地交代一下吧!
爸爸在我尚未出世的時候,離開了我們,理由是——和媽媽性格不和,縱然媽媽是個秀外慧中、賢良淑德的好女人,可是她卻偏偏和爸爸性格不和,嗚嗚嗚,這讓我不能理解。
爸爸,作為你上輩子的情人,我不得不說,爸,你真傻。
所以自打我一出生就沒有爸爸,於是媽媽並沒有和我商量一下,就擅自做主讓我隨了她的姓,當然,我並不在意,姓名,代號而已,更何況我愛媽媽。
可是我發現,我們不在意的事情,卻總有很多人在意,他們對我和哥哥有着不同的姓氏做了一萬種不同的假設,那些假設離奇而曲折,內容簡直堪比瓊瑤小說,所以,漸漸的,我很少在外人面前提起哥哥的名字,因為這樣即可以讓我節省很多吐沫星子,也節省很多時間。
哥哥用來接我的汽車非常拉風,是一輛黑色的、閃閃發亮的SUV,那輛汽車的外觀,完全顛覆了我對QQ的認知,在我的印象中,QQ是小巧的,可愛的,低油耗的,而且價格低廉的,可是眼前的這輛QQ,絕對是QQ中的翹楚,超豪華、超霸氣的樣子,看來民族汽車工業的崛起是指日可待的,我在心裏默默地想着。
“上車吧!”哥哥給我打開了副駕駛的車門,然後把我那兩隻笨重的皮箱拖到車尾,並把它們安頓在汽車的後備箱。
我還愣在原地,依舊沉醉在民族工業之崛起中不能自拔,哥哥看着我笑了笑:“傻站着幹嘛?不冷嗎?”
我看着那輛汽車:“哥,你換車了?”
“沒有,前天夜裏風大,我的車被一棵死樹砸了一下,進了修配廠,這是朋友的車,借來接你的。”
“哦,幸好是夜裏被砸的,不然就危險了。”我輕聲說。
“可不是嘛。”
狡猾的冷風無孔不入地鑽進我的衣領,我縮了縮脖子,鑽進了汽車。
汽車發動了,哥哥一邊開車,一邊輕聲說:“曉虞,你先住我以前那套房子吧!”
我立刻轉頭看着他:“以前是什麼意思?你現在不住那兒了?”
“我不喜歡住在市區,我嫌太吵,而且那房子太小,只有一間卧室,所以,不太方便。”
我轉過頭看着窗外陌生的景物,其實這一點我應該想到的,雖然哥哥還沒有結婚,也沒有女朋友,可畢竟,他已經三十一歲了,如果一個三十一歲的未婚男人還和自己的妹妹住在一起,估計,他永遠也找不到女朋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