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須臾易軒
妖界的夜晚十分寒冷,在妖王府水牢內,兩根巨大粗重的鎖鏈鎖着須臾易軒的手將他掉在半空中,整個人的重力全支撐在手腕處,原本白皙纖細的手變成了青紫色,一身青衣被水牢固定時辰上升的水沁的濕漉漉的,寒風從水勞頂洞口吹過,凍得眼前這個心灰意冷的男人瑟瑟發抖,嘴唇已經變得烏青,原本多情的桃花眼裏蔓延着不甘。
水牢兩邊開始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水位又開始慢慢上升,須臾易軒冷冷的看着即將再次淹沒自己,讓他窒息喘不過氣只剩最後一口氣再緩緩下降的冰水,心卻比這地牢裏的水還要涼,眼裏閃過他這八百多年的妖生。從他記事起就從未開心過。
從小自己便被別的小孩當做異類,並不僅僅因為他是妖王唯一的傳人,更多的是因為他可以讀懂別人的心思,誰也不想自己心裏最私隱的空間被人窺探,他須臾易軒就是那個窺探別人私隱的人,在妖界各族首領眼裏他便是一個幸運兒,幾千年才會出現一個可以讀心的天才。包括他的父王,最大的驕傲就是他兒子擁有妖界別人不能擁有又渴望得到的能力,可他們都沒曾想過,這個幸運兒是多麼的孤單,一個人默默地成長着,按照父王安排的路線走着,就這樣麻木的慢慢長大。
就這樣麻木的過了幾百年,看着周圍比他稍大的的哥哥姐姐們按着父母的要求婚嫁生子,繼承父位,過着與父母同樣的日子,眼神里沒有任何希望開心的神采,個個都像是妖界的傀儡,一個傀儡老去便培育出下一個傀儡,他們的婚嫁只因利益關係,從來與愛情無關,生兒育女也不是為了體會為人父母的感覺,而是再培育出下一代接替自己的傀儡,就像自己的父親。
八百多年前的某個夏天,碧藍的天空裏漂浮着幾朵形狀各異的白雲,庭院裏枝繁葉茂的大樹里傳出聲聲知了的叫聲,一個三歲多的娃娃顫顫巍巍在庭院裏頂着炎熱的太陽摘着那些紅紅綠綠的小花,心裏想着今天是父王的生日,自己要給他做個花環,就這樣用了一上午的時間,小男娃終於用自己還不太靈活的小手編了一個花環,心裏想像着父王戴上花環時的笑容。
有次他路過小道看見一個小斯給一個丫鬟戴上自己親手編的花環,那姑娘笑的十分開心,小男娃能真實的感受到姑娘此時的愉悅,心裏便萌生了一個要親手為父王編一個花環讓他開心的想法,所以今天可以實施了,父王生日來了。
父王每次見到小男娃全身都散發著嚴肅,有時候憤怒,小男娃從來沒感受到父親心裏有過愉悅快樂,他想讓父親快樂一點,體會這種讓人舒服的感覺。
從下午等到晚上,他父王終於忙完了手裏的事情來到小男娃的行宮,見父王到來,小男娃興奮的跑過去嗲嗲的叫了聲:“父王!”臉上洋溢着孩童的天真,沒有擁抱,沒有父親會對孩子慈祥的微笑,只有淡淡的“嗯。”聽不出任何感情。
小男娃從身後拿出已經有些枯萎的花環舉到父王身前,睜着大大的眼睛,眼神里隱隱有道亮光,像天上的星星一樣閃耀着。
小男娃父王面色凝重的看着他稚嫩的小手舉着的花環問道:“這是什麼?”
小男娃積極的回道:“這是我今天送給父王準備的生日禮物喲。”
啪的一聲,花環被眼前這個滿臉怒氣的男人拍到了地上,男人氣憤的說:“你一整天就干這麼無聊的事!今天該學的功課學了嗎,法術呢?”
一連串的質問聲讓小男哇低着頭不敢吱一聲,沒有父王發自內心的開心,只有怒氣,自己的心意被無盡的責備給淹沒,小男娃眼神好像丟失了什麼,眼神不再閃爍。他從那天起就沒有再奢望父王會擁抱自己,誇獎自己,因為這些,都是不可能的事。父王要的只是一個讓他心滿意足的傀儡而已。
既然父王要傀儡,那自己默默做着便是,可當他看着那些哥哥姐姐們都那樣麻木的活着時,他能感受到他們每個人心裏都是死寂的,沒有開心,只有權利和算計,這些都是父母賜予他們的人生道理,活着的理由,須臾易軒不想這樣,不想這樣重複着做不開心的事一輩子,所以,他做了第一件違背他父王的事,逃婚,離家出走。
須臾易軒躲到冥界一座小山裡躲了一陣子,卻沒想到遇到了一個讓他幾百年一直被憤怒與恐懼包圍着的心感受到了許多不一樣的情緒,他救回的女子在昏迷中時而開心的心花怒放,時而悲傷的讓人像落入無底的深淵,這些都是他從未感受到的,這是什麼樣的女子,又經歷了什麼讓她心情如此大起大落,她心裏的百里赦可是冥界的冥王?怎麼會對一個人如此的銘心刻骨,讓身旁的須臾易軒感同身受。
後來那女子醒來,與自己談話時心裏那些可愛的小心思,回憶過去時心裏洋溢着滿滿的幸福,大部分都關於那個叫百里赦的男人,思慮未來時那份不安后再次涌氣鬥志激動的心。她的心裏從未有過算計與控制權利的慾望,這女子是如此的吸引他讓他無法自拔,即使她心裏深愛着別人。那女子也不是別人,正是那日被百里赦誤傷的吳怡,一個即將改變須臾易軒一生的女人。
從那一刻起,須臾易軒就有些變了,他開始渴望權利,開始渴望強大的力量,想取代吳怡心中那個男人的位置,所以妖王府的手下來尋他回去他沒有絲毫抗爭,他要回去接管妖王府,和別人聯手,一起打敗紅傅當上妖帝,讓吳怡當上妖后,享受至高無上的榮耀。
即便現在的須臾易軒被關押在這水牢之中受盡折磨,他心裏還是沒有任何動搖,天若是不從他,他便要破了這個天!一道犀利的寒光從須臾易軒眸子裏閃過,好像預示着妖界將再次迎來一陣劇烈的權利動蕩。
水位馬上就要再次沒過須臾易軒的堅挺的鼻樑,水牢旁邊竄出一道黑影,黑暗裏傳來焦急的女聲:“王子!”
水牢旁的機關被一雙纖細修長的玉手給按住,正在上升的水位突然像是泄了洪大水,猛的下降,須臾易軒往牢房欄杆外望去,那牢籠外站的不是別人,正是那日配合他誘惑吳怡逃離去空靈子那的陌語,昨天妖王派她去外面辦事,今天回來卻聽說須臾易軒被關在水牢,到了半夜趁着守衛鬆懈偷偷潛了進來。
須臾易軒看到外面的陌語,此刻的須臾易軒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與世無爭的人了,他要不擇手段拿到須臾王的位置,一步步坐上妖帝的位置。
在昏暗的牢房中,須臾易軒眼裏一絲寒光閃過,嘴裏淡淡的道:“去跟父王說我知道錯了。”明明該帶着悔過語氣的話語在他嘴裏說起來卻沒有任何情緒。
以前的他毫不在意周圍一切可以讓自己獲得力量與權利的誘惑。如今可以好好利用,比如現在的陌語。
從陌語五百年前來到王府沒多久須臾易軒便感覺到陌語對他的心意,只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須臾易軒對陌語沒人任何兒女之情。
牢外的陌語聽到須臾易軒的命令乾脆的應到:“好的,王子。”一天黑影瞬間消失在地牢外。
須臾王行宮外,陌語邁着輕快的步伐往這邊走來,眼裏卻有一絲猶豫,可心裏想着水牢裏的須臾易軒在等着須臾王下令放出,她腳步更加堅定的推開行宮的門走了進去,這是須臾王給她一人的特許,可以隨意進出他的宮殿,可這特許對於陌語來說卻讓她沉重無比。
輾轉來到須臾王寢宮,須臾王已經更衣準備休息,看到陌語的到來眼裏有些震驚和一種複雜的情緒,陌語單膝跪地說道:“大人,王子說他知道錯了,懇求您將他放出來。”
須臾王眼裏閃過一絲寒意,冷冽的說道:“你去地牢了?”
陌語沒有說話,眼裏滿是驚恐。
須臾王緩緩走到單膝跪地低着頭的陌語身前,伸出手掌輕輕抬起陌語下巴,眸子微眯,冷冷的說道:“有些時候,不要破了規矩,我對你的特許是有限的。”
陌語眼神閃爍的點了點頭。
“前不久叫你考慮的事考慮得如何了?”須臾王放開陌語,緩緩走到寢殿中央圓形茶桌旁坐了下來,眼神曖昧的看着陌語問道。
陌語僵硬在原地,臉上沒有任何錶情,不知道怎麼回答須臾王的問題,有些猶豫的說:“我…”
“罷了,你先去把他放了再說。”須臾王有些不耐煩的說道。揮揮衣袖示意陌語出去。
陌語趕忙應道:“是。”像是突然逃過一劫災難般緊繃的身體突然放鬆下來,緩緩退到門口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