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冥界
迷糊之間,天色已亮,醒來之後,我竟糊塗地不知身在何處。
直到瞥見旁邊的百里赦,我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自己的胸口,衣物都是完整的。
可能一直保持着側躺的姿勢,手臂已麻的失去了知覺,我小心翼翼地翻着身子。
軟軟的席夢思,薄薄的涼被,在昨晚已經消除了我的疲憊,此時的我恢復了不少精力。
旁邊的百里赦一直是均勻的呼吸聲,我以為沒有將他吵醒,可當我再轉過頭的時候,看見他正盯着我。烏黑的雙眼帶着令人捉摸不透的邪氣,鬼魅的氣息從他身上赫然瀰漫開來,在他周身形成一層淡青色的光暈,如果百里赦不是鬼的話,我相信他會擁有很多漂亮姑娘。男人臉上像是一層冰霜,完全沒有了昨夜的溫柔,我捉摸不透對我是怎樣的態度。
不過我不再反感他了,對他反而有一絲依賴。
肩上的傷口,猩紅得扎眼。
看着他赤裸的胸膛,就想到昨天被他抱了一晚上,我不禁臉頰又紅了起來。
“今天我帶你看看冥界吧,你以後生活的地方。”
“嗯。”
“你就不能溫柔點嗎?”
他突然說出這句話,我有些不明了地看着他,“什麼?”
“以後回答我,要說‘好的’。”
“好的。”
“額,蔡琳……就是你昨天救得那個女孩子,她還好嗎?”為了打破這沉靜,我撇開話題。
“我將她帶回了冥界,現在是安全的。”百里赦起身將黑色的T恤套在身上,但話語間也不帶一絲感情,彷彿剛才開玩笑的並不是他本人。
“我能先去見她嗎?”
“不,你還得先去一個地方。”
洗漱過後,我小心地跟在百里赦身後,從起床到現在天色還是蒙蒙亮的。
我們行走在曲折蜿蜒的長廊里,一路的人見到我們都低頭避讓,這和古代的下人相比,就只少了下跪了。
而且這一路的裝飾也都是古色古味的,紅色的琉璃瓦,房菱上的彩繪,還有沿途的花繁草茂,翠竹綠蔭,若不是一身現代裝扮,我真的以為自己穿越到了古代。
長廊盡頭是一面石壁,雕龍畫鳳,神態各異,栩栩如生。而龍頭正對長廊,它逼真的好似馬上就要穿過石壁騰飛而起,一般這種龍的壁畫是不會雕刻龍眼的,若是這裏再有一對眼珠,恐怕是會直接衝上雲霄。
穿過庭院,跨過一個又一個高高的門檻,四周的木材全都是黑色的實心木,這應該就是正殿了,寬闊的大廳縈繞着一股香火的味道。
怎麼說呢?這個地方陰冷的像太平間,我渾身直打哆嗦。
百里赦走到大殿正中,面對着一個小塑像跪在了地上的黃色軟墊上,百里赦側頭望了我一眼,示意我也跪下。
雖然不知道怎麼回事,但我還是乖乖照做了,這時我才看清楚放在高台上的小塑像,白色的小臉上,兩處詭異的高原紅,粗黑的眉毛,兩顆黑色的眼珠烏溜溜的,活像縮小版的門神。
突然塑像的眼睛左右轉了轉,我揉了揉眼,剛才塑像的眼睛還直視着前方,這下正直愣愣地看着我,確定沒有看錯,我害怕得朝後傾了傾身體。
“是父上正在看你呢。”百里赦壓低着聲音在我耳旁說著。
我不敢相信,這一小方塑像竟然是他的父親。
拜完之後,走出正殿,天色還是蒙蒙亮的,並不見陽光,突然才醒悟自己身在冥界,而冥界是沒有陽光的。
用過豐盛的早餐后,百里赦就說有事務在身,匆匆走了。
臨走之前特地告訴我,山邊的瀑布不能去,正殿旁邊的小屋不能開。
我一人在偌大的庭院裏轉悠,不知不覺又到了今早走過的長廊,看到那栩栩如生的壁畫,誒,我記得這龍頭好像在長廊正中央啊,可此時竟蜿蜒到了石壁最上邊。
難道是我記錯了?
我慌忙地離開了長廊,一路上都是卑躬屈膝的人,從來沒見過我,也不知道是怎麼認出我就是鬼王夫人的,他們的態度讓我有點不適應。
走過蜿蜒曲折的小徑,這裏的下人特別少,心情都舒暢了許多。
遠處的小瀑布散發著晶瑩剔透的光澤,我不禁想要去一探究竟。
四周都是過膝的簇簇青草,在這灰色的暮色中散發著亮眼的綠,一簾小溪從高處流下,前面好像是一個池子。
被眼前的景色吸引,我步履蹣跚地繞過一個個小丘,爬到高處。
撥開擋住視線的綠草,頓時被那抹猩紅奪去了注意力。水恰巧淹沒在他的肩部位置。
百里赦,他在幹什麼?
我撩起衣袖,將手伸進水裏,刺骨的冰涼頓時讓我縮回了手。
雖是五月,但這冥界陰氣覆蓋,又常年沒有陽光照射,這簡直就是冰窖里的泉水吧。
百里赦背對着我,我能看到他背後醒目的傷痕,不止是肩上那一條,白皙的背上竟好幾條扎眼的疤。
我驚恐地睜大眼睛。
百里赦竟負如此重傷,但從未見他啃聲。
我好想知道他的傷是怎麼來的。
忽然腳底一滑,手中抓着的綠草也被我連根拔起,直接從高處的池子跌落到小丘下。
也不知道百里赦發現我了沒有,我慌張地跑了出去。
從剛才到現在,我都沒有遇見蔡琳,估計是庭院太大了。正在我像無頭蒼蠅一般時,所幸碰到了管家。
根據管家提供的位置,很快我就來到了蔡琳住的地方。
很不錯的一個別院,水榭花樓。
可穿過前堂后廳都不見蔡琳的影子,跨出門檻,就看到下人老遠地繞着我走,像是故意將我避開。
“等等,昨日來的那個姑娘哪兒去了?”
下人慌慌張張,“在……”
“你倒是說呀,急死我了。”
“我們也不知道啊,今早就不見了身影。”
消失不見的蔡琳,我能想到的只有一個去處,村子,他應該是蹭夜色跑掉了。
不知生死的父母,破敗不堪的村子,蔡琳怎麼可能在這裏安心地過下去,但她知道回去的路嗎?知道三途河的船嗎?
也不知道變成喪屍的村民是否還在村子裏漫無目的地行走。
想起還躺在房間裏的奶奶,這炎熱的五月天,屍體怕是會腐爛掉。
我又何不想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