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那當你老了,動不了了,怎麼辦?
“奶奶,你和爺爺一定會長命百歲的。”藍珊說。
“女人離不開男人,男人也離不開女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終究是要結婚的,一個生病了,另一個會無微不至的在身邊照顧,就算黑夜裏做了噩夢醒來,身邊有個人也會很安心的再閉上眼睛睡覺。你媽媽擔心以後沒人照顧你。”
“奶奶,你放心吧,我自己能照顧我自己。”
“那當你老了,動不了了,怎麼辦?”奶奶問,“我和你爺爺動不了了,還有你爸爸媽媽照顧我們,你爸爸媽媽老了,還有你們照顧,玥兒已經結婚了,有孩子了,等藍玉娶了媳婦,有了孩子,他們都有人照顧,你怎麼辦呢?”
藍珊想過這個問題,她不會讓自己深陷那樣的絕境,她會在自己還能動的時候將自己安樂死,可這種話不能對奶奶說,她只好沉默。
外面擺好了飯菜,藍玉過來喊奶奶和姐姐吃飯。藍珊去衛生間洗了臉,雙手按着洗臉池,看着鏡子中的自己,眼睛還有點紅,她長長的吁了口氣。
藍珊和媽媽吵了一架,令這次周末聚會的氣氛有點尷尬。藍珊媽媽雖然有氣,但畢竟藍珊是她引以為傲的女兒——至少曾經是,她無論怎樣罵她,都是帶着疼愛之心的。藍海生平時話就不多,看着妻子陰沉的臉,識趣的閉口不言。爺爺奶奶向來對自己的子女與他們的子女之間的事很少插手,所以此時此刻也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發一言。
“快點吃飯吧,菜都涼了。”藍玉小聲說,最後一個字幾不可聞。
“爺爺,奶奶,爸爸,媽媽。”藍珊說,她每叫一個人就看向那個人,然後眼睛像放空似的,好像誰也沒看,又好像看着所有人,“在今天之前,我一直以為最了解我的是我最親的人,特別是同為女人的奶奶和媽媽,一定知道婚姻對於我來說意味着什麼,我並不是恐懼結婚,也不是嫁不出去,是我主觀的發自內心的不想結婚,結婚只會給我帶來苦難和悲劇,你們願意看着你們的孫女女兒因為結婚而陷入人生的泥潭,在裏面苦苦掙扎嗎?我今天想對你們每一個人說,你們是我最親的人,我不願意讓你們因為我而受到任何嘲諷和責難,如果你們堅持,我可以很快找到一個結婚對象,然後結婚,但是結婚之後的一切苦難和悲劇並不是我一個人,是我們全家人的,我希望你們能想清楚。”
“你少在這一套一套的。”藍媽媽說,“什麼苦難悲劇,人人都結婚,也沒見誰有什麼苦難悲劇,你爸和我難道有苦難悲劇,爺爺奶奶結婚五十多年,也有苦難悲劇嗎?”
“媽,咱們家沒有,不代表別人家沒有。你自己伺候公公婆婆丈夫孩子一輩子,難道非要我也向你一樣沒出息。”藍珊有點激動。
“你說誰沒出息?”藍媽媽將筷子狠狠的摔在桌子上。“就你有出息。”
藍珊很後悔說了這句話,但話已出口,已無可挽回。她站起身,穿上外套,出了家門。
幸好雨已停了,街道上的積水漸漸退去,可藍珊生着氣,也不擇路,還是把鞋弄濕了。
藍珊開着車還未出老城區,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是爸爸藍海生打來的。
“快回來,你媽暈倒了。”
藍珊急忙掉轉車頭,將車開了回去,停在了衚衕口。她跑進家門,媽媽躺在沙發上,臉色極為難看,家裏人都慌成一團。藍海生已經打了急救電話。藍珊命令藍玉將媽媽身體放平。
瀘州大學醫學院附屬第一醫院就在老城區附近,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只是救護車開不進狹窄的衚衕,救護人員只得抬着擔架下了車。
藍珊開車跟着救護車進了一院。母親被迅速的抬進了急救中心搶救室。
藍海生臉色蒼白,雙手扶着額頭坐在搶救室外的椅子上。藍珊靠着牆壁,面無表情的站着。藍玉一直在搶救室外的玻璃窗前張望,急得流出了眼淚。
一個四十多歲的男醫生從搶救室出來,摘下口罩,藍家人迅速圍了上來。
“醫生,我媽媽怎麼樣?”藍珊問。
“病人情況不是很好,突發性主動脈夾層,必須儘快手術。”醫生說。
“手術,手術......”藍海生急得拉住了醫生的胳膊,嘴裏只知道重複着這兩個字。
“這個手術我們一院做不了,必須轉到二院。”醫生說,“這個手術難度極大,目前全市的公立醫院只有二院和省院能做,我們馬上就聯絡二院和省院,請他們接收病人。”
過了一會,那個醫生回來說:“二院沒有床位,省院的這方面的專家不在國內,不接收這類病人。你們家趕快想辦法聯繫美康,那是私立醫院,我們幫不上忙,拖得越久,病人越危險。”
藍珊讓藍玉查了美康醫院的電話,打了過去,回復的接過也是沒有床位。這幾年,瀘州的人口增長太過迅猛,顯然醫療條件卻沒有跟上。藍珊原本還比較淡定,此時也有點慌亂。
“珊兒,你朋友有沒有做醫生的,認識醫生的,趕快聯繫聯繫。”藍海生用一種近乎絕望的眼神看着藍珊。
藍珊搖搖頭,她朋友本來不多,能夠毫無顧忌相求的只有孫喬和陳蓉,一個是老師一個是雜誌社的編輯。想到孫喬,她突然燃起了一點希望,迅速掏出手機打給她。
“你認不認識醫生,你們班同學家長里有沒有做醫生的?”藍珊當頭就問,搞得孫喬一頭霧水。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孫喬完全處於茫然的狀態,“好像有一個,在美康工作,怎麼了?”
“你趕快聯繫聯繫,我媽媽得了突發主動脈夾層,需要手術。”
“好,你等着。”孫喬二話不說掛了電話。
過了十分鐘,孫喬電話打了回來,結果是:“她是個口腔科大夫,問了醫院,確實沒有床位了。”孫喬問了藍珊在哪家醫院,便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藍珊更加慌亂了,這是她從未有過的一種近乎絕望的感覺。
沒多久,孫喬和陳蓉一起趕來,兩個人安慰了藍海生幾句,就默默的站在藍珊身邊,她們了解藍珊,任何安慰的語言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