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陳老太爺頷首,眼神清亮,抬手按住她的肩:「你姨母如何不易你想必也見過,其實她當初在太子之前還有一胎,卻沒能保得住。這幾十年種種心酸艱險不足為外人道,我平生最恨的事就是她入選為後,當初是聖上下旨讓她入宮選秀,是沒法子的事兒,你卻有選擇的餘地,宮中生存不易,我不想你走了她的老路。」
沈瓊樓神情無奈:「可我不想又有什麼法子呢?王爺是喜愛我,但他也有自己的想法,未必會被我的意見左右。」
殷卓雍已經跟她表明了勢在必得的態度,儘管不認同,她也尊重他的想法,不想用兩人的愛情干涉他的決定,但太子……她心裏猛地揪起來。
陳老太爺微微嘆了聲,陳老夫人卻理解她的難處,十分心疼她,也顧不得禮數,一把把她摟在懷裏,對着陳老太爺嘆道:「眼下這情形她能有什麼法子?王爺若鐵了心想要當皇上,難道樓兒勸幾句就能讓他放棄這念頭不成,別沒救成太子,反倒把她給害了,如今這樣,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吧。」
三人都面色發苦,老兩口的到來不但沒讓沈瓊樓心情好些,反而更為沉重,晚上殷卓雍又是披星戴月的回來,眉宇間的神色有些不愉,見到她卻出奇溫和下來:「早上外祖父外祖母來陪你說話了?」
沈瓊樓指了指陳老太爺拿來的兩大包東西:「他老人家越發鬆柏精神了,前些日子還自己種地,喏,種出來的東西倒給咱們拿了大半。」
殷卓雍眉眼溫和,眼裏盈盈裹着秋波:「你喜歡就都留下吧,趕明讓御膳房都給你做了吃,還有你從蜀地帶來的辣椒,也都給御膳房,想吃什麼只管吩咐下去。」
沈瓊樓恩了聲,神情卻又幾分躊躇。
他全部心神都放在她身上,見狀立刻問道:「怎麼了?」
沈瓊樓道:「外祖母聽了個消息,說朝里有人勸你擴後宮,還給你送了美人來……」
她越說越是搓火,把這幾天擔憂的事兒先拋在腦後,皺眉瞪着他:「你答應了?」
眼神凌厲,大有一言不合我就剁你的架勢。
乖乖這是在吃他的飛醋呢,殷卓雍露出連日來頭一個愉悅的笑容,容光更顯得靡麗無匹,讓人不敢直視:「我直接拒了,美人也給送了回去,吩咐他們不用再送來了。」
沈瓊樓陰了一天的臉這才好看些:「這群人毛病深,好好地送什麼不好,非要送人過來。」
他饒有興緻地追問道:「我要是真收了呢?」
沈瓊樓淡定地取了個侍婢才洗好的黃瓜,又拿來把小銀刀,用力一剁,汁水四濺,黃瓜就一分為二了。
殷卓雍:「……」後背發涼。
不過兩人這幾日憋悶的氣氛總算緩和不少,用過晚膳便歇在一處,殷卓雍隨意問道:「你今天跟外祖父外祖母都說了些什麼?」
沈瓊樓正要回答,又把嘴合上了,他聽了會不會遷怒她外祖父,會不會懷疑她生了二心,他會不會根本就是懷疑她才特地這麼問的?
要是往常她壓根不用操心這些問題,但如今兩人身份不同,由不得她多想。
殷卓雍聽她在那邊支支吾吾,呼吸急促紊亂,面色一下子冷了幾分,翻身眯起眼打量着她的面色:「你不相信我?你覺着我懷疑你?」
跟人精做兩口子就是這點不好,沈瓊樓辯駁無能,只好抬起眼直愣愣地看着他。
他咬着牙根:「你就是這麼想我的?」
沈瓊樓不敢看他的眼睛,頓了半晌才道:「至親至疏夫妻,你如今身份不同,我也……我擦,你幹嘛!你冷靜點!」
殷卓雍沒等她說完就解她寢衣的帶子,轉眼就把紗褲褪到膝頭,她慌慌張張地想要攔他,尼瑪這畫風變得太快啊,剛才還虐心悲情呢,怎麼一轉眼就要打馬賽克了。
他也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伸手探到了嬌嫩的蓮瓣,上下逗弄了會兒,見她眼底泛起情潮,挺腰入了進去。
她低低吟哦起來,被研磨的眼裏泛起淚光,他傾下身來把淚漬吻干,掐着她的腰挺進最深處,臉卻埋在她的頸窩裏:「乖乖,我只有你了。」
這個可能會坐擁天下的男人,神情像迷了路的孩子一樣,竟有幾分迷茫不定,沈瓊樓雙眼渙散地看着他,嘴裏的句子卻被撞碎了,嘴巴開合幾下,卻吐不出完整的句子。
到了深夜風雨才止歇,殷卓雍命人抬熱水進來,她臉埋在被子裏喘了會兒,又被他抱到熱水裏泡着,半晌才回過神來,滿臉疲累地對他道:「你心裏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殷卓雍也在溫熱的水裏,垂眸看着上升的水汽,神情悠遠,一開口確實旁的事:「……我母妃聽說不是正統的魏朝人,是外祖那邊和一位異族妾室生的庶女,因為生的貌美才入選為妃,到死也只是個嬪位。」
沈瓊樓思緒出奇的跑偏了,原來他算是個四分之一混血兒,難怪生的這般貌美,不過但看他容貌也瞧不出來有外族血統啊。
他似乎在走神:「宮裏大都是拜高踩低的,後來她被誣陷問罪,我跪在宮裏求了他一夜,雙腿險些跪廢了,也沒求出個結果來,之後就更不受皇上待見,底下人為了逢迎上意,也就跟着往下踩人……」
他閉了閉眼,遙遙看向金鑾殿的位置:「那時候我就在想,若是能坐上那個位置,是不是也可以一言定人生死?」
沈瓊樓腦補了一下他童年的悲慘遭遇,眼淚都要留下來了,握着他的手道:「你小時候怎麼吃了那麼多苦……」
殷卓雍好笑地看着她,伸手在她臉上颳了刮,幫她把眼淚揩去:「你以為我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吃不飽穿不暖?到底我也姓殷,待遇縱然比不上其他皇子,但也比尋常人家好多了,你想什麼呢?」
他似笑非笑,混不在意的樣子,可她還是看出了幾分米分飾太平的意味,靠在他懷裏靜默不語。
她有些理解殷卓雍的做法了,小時候母親的慘死,讓他對皇位有了執念,他未必是真稀罕這個位置,但心裏就是有股念頭,執念這種事兒別人勸也沒用,只有自己慢慢理順了,想通了才能放下。
他反手摟着她,沈瓊樓想了想道:「你現在日子過的好就行了,過去的事兒都讓他過去吧,你現在還有我。」
她自覺比較蒼白無力,他聽了眼睛微微發亮,男人有時候像小孩子,得費心哄哄。
第二日起來她心裏壓着的大石略微鬆快了些,不過還是沉甸甸地堵着,不上不下的,她跟殷卓雍商量想搬回王府住,住在宮裏總覺得不自在,他想了想就點頭應了。
下午剛剛搬到京城王府,就收到睿王送來的帖子,三天後是睿王妃壽宴,請殷卓雍和她去赴宴,她接了帖子問殷卓雍去不去,他對睿王這個兄長沒什麼惡感,思忖片刻便答應了。
等到了壽宴那日,兩人換上正裝去了睿王府邸,睿王還是老樣子,腆着胖肚子邁步,笑起來慈眉善目,像是彌勒佛,睿王妃就出眾許多了,容貌溫婉秀麗,皮膚白皙,只有眼角的紋路稍稍泄露了年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