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這話聽着倒似肺腑之言,不過沈松在商場摸爬滾打這麼些年了,自然能聽懂底下的含義,有些不愉道:「舅兄說沈家沈家,我也是沈家人,一家人不分彼此,拉拔一把也沒甚不對,說句不好聽的舅兄別見怪,倘若有朝一日舅兄有了麻煩,我也會這般鼎力相助的。」
人都道無奸不商,其實這話並不全對,靠着一時的姦猾最多得個小利,沈松就是靠着豪爽熱枕,慷慨解囊的好名聲才把生意做到這麼大的。
白大爺知道他的性子,這麼說看來是沒用了,於是橫了橫心,一咬牙把白沖送的兩個明珠掏出來,對着沈松苦笑道:「你瞧瞧我那孽障乾的好事。」
他把白沖贈沈瓊樓明珠的事情一說,連連嘆氣道:「說來慚愧,我自己都沒想到,那孽障是個多情種子,對沈家三姑娘還……,」他掩嘴一咳:「當初沈姑娘在京城離得遠倒也罷了,如今離得近了,他心裏的念頭就多了起來,所以……還望沈兄體諒。」
沈松皺眉道:「舅兄讓我體諒什麼?」
白大爺委婉道:「能否讓沈姑娘搬出去住,若是她願意,我也可以為她買個宅子莊子什麼的,讓她能安生度日。」
別說沈瓊樓如今是和殷卓雍在一處了,就是沒有,依着沈松的性子,也不可能把她攆到別的地方,聽完這話已經沉了臉:「舅兄的意思是,因為沖兒行止有失檢點,便讓我們三姑娘搬家避開,明明是沖兒的錯兒卻讓三姑娘擔干係,這是何道理?」
他不等白大爺發話就搶先一步道:「要我說是舅兄太溺愛孩子了,若是我兒子敢對人家姑娘糾纏不休,我定然先狠狠地敲打一頓,再關他個幾日,好好地治一治這毛病。」
白大爺聽的臉上忽紅忽綠,知道他這是指桑罵槐的罵自己,訕然道:「是我教子無方,不過……」
沈松想到當初錦川侯府還在的時候,白家聽說自家兒子可能和侯府千金結親,那是何等的殷勤熱切,如今沈家一出事兒,便對沈瓊樓避之如虎,雖然不能說錯,但這般人品難免讓人有些瞧不上。
他意興闌珊,只得端茶送客,白大爺也知道自己來的着實無禮,只得帶着夫人訕然回去了。
沈瓊樓晚上才知道白家人來過的事兒,皺眉問沈松:「堂伯,這事兒是不是跟我有關?」
沈松搖頭道:「與你無關,是沖兒自己有失分寸,我已經跟他們說清楚了。」
沈瓊樓道:「別因為我害堂伯得罪了一門姻親。」
沈松笑道:「親戚間本來就剪不斷理還亂,吵幾句嘴再正常不過了。」
沈瓊樓頷首應了聲。
殷卓雍最近裝作查案很認真的樣子,沈瓊樓沒事就四處閑逛,日子就這麼輕輕鬆鬆地過去了,沒想到今日沈松卻命人遞過來個消息——魏王來訪。
魏王的藩地在金陵,其實幾天前就回來了,按着往來的規矩,殷卓雍是到了他的藩地上,總該主動去拜見他的,不過殷卓雍顯然沒有那個意思,他左思右想了幾天,覺着就這麼放着不過問也不大好,乾脆自己主動上門來了。
殷卓雍心裏煩他,但該盡的禮數總得盡了,沈瓊樓對這位渣男中的戰鬥機也挺好奇,於是就在一邊作陪。
魏王在京里被皇上申飭好幾回,又削了好些實權,再加上有病在身,人瞧着有幾分萎靡,不過還是難掩風雅倜儻,沈瓊樓瞧的暗暗吃驚,不過仔細想想倒也正常,要是魏王是個矮矬丑,沈老太爺和老夫人當初也不會鬆口允了這門婚事了。
殷卓雍命人奉茶,搶先開口道:「王叔有什麼事?」
按着輩分,魏王算是殷卓雍叔叔,他正要開口,冷不丁瞥見坐在一邊的沈瓊樓,面上一下子顯了驚容:「桂兒!」被激的連連咳嗽幾聲。
殷卓雍眉頭一擰,淡淡道:「這是我未婚妻,家裏出了些事兒,沈家人托我幫着照料。」
魏王神情恍惚,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半晌才長長地哦了聲,強笑道:「原來也是沈家姑娘,難怪生的那般像桂兒。」
沈瓊樓對他卻是沒好感的,聞言漠然道:「家父家母也常常說我生的像姑姑,只恨生的太晚,姑姑又去的太早,沒有緣分見到她。」
魏王臉上一僵,有幾分不自在:「是啊,桂兒確實去的太早了。」他對着沈瓊樓溫言道:「你也可以叫我一聲姑父。」
沈瓊樓微欠了欠身,語調淡漠:「對不住王爺,我只知道姑姑已經仙去了,並不知道旁的。」
魏王神色發苦:「是啊。」又捂着嘴連連咳嗽。
殷卓雍不怎麼關心他的死活,禮貌性地問了句:「王叔如何了?可要我叫大夫來?」
魏王擺擺手:「不必了,已經請宮裏最高明的太醫診治過,我活不過明年春天了,何必再費那道功夫?」他神色黯然,這話本沒必要對殷卓雍說的,但瞧見沈瓊樓的臉,不知出於什麼心理,竟直接說了出來。
他已經將自己的來意忘的一乾二淨,神情飄忽地瞧着沈瓊樓,神色複雜:「我也快下去陪你姑姑了。」
沈瓊樓心說沈桂姑姑還不一定想讓你陪着呢,早幹嘛去了,當初怎麼不跟她一道兒去了,現在跑到這裏來裝情聖了。
殷卓雍見他頻頻盯着沈瓊樓,重重地咳了聲,蹙眉道:「王叔來尋我有什麼事兒?」
魏王恍惚地回過神來,這才想起正事,嘆了聲:「皇上病了。」
殷卓雍倒是並不意外,不過還是一副關切姿態,眉間滿是擔憂:「王兄病了,是什麼病?」
魏王遲疑着道:「似乎是……失魂症。」
沈瓊樓想,這是神經病的文雅叫法。
他想了想才繼續道:「皇上近來沉迷丹鼎之術,清醒的時候固然是好的,但犯起病來……」他臉上出現一個難以形容的表情:「有些嚴重。」
殷卓雍問道:「怎麼個嚴重法?」
魏王表情更加難以形容:「脾氣暴戾,動輒處死宮人,上回還處死了一位愛妃,還有……經常在宮裏亂跑。」
最後一個也沒啥啊,以昭睿帝的人品幹這種事一點都不稀奇,沈瓊樓心裏頗不以為然。
「光着身子。」魏王大喘氣之後終於說完了。
殷卓雍:「……」
沈瓊樓:「……」她還是太年輕了。
殷卓雍下意識地問道:「赤裸?」
魏王沉重地點了點頭:「連,連褻衣褻褲都沒穿。」
沈瓊樓:「……」她還是個孩子,為什麼要給她聽這麼辣耳朵的消息!
殷卓雍的表情也變得相當微妙,魏王嘆了口氣:「這事兒宮裏瞞得嚴實,上回要不是我無意撞見,只怕也不知道竟有這等事。」
他想到上回撞到昭睿帝裸奔的場面,俊臉有點發青,緩了口氣才道:「我同睿王交好,他托我叮囑你,最近京里不大太平,讓你在南邊先避避風頭。」
殷卓雍點頭應了:「多謝王叔,也替我謝謝王兄。」
他和魏王本就不熟,也沒太多話可聊,尤其是魏王說一句話就要看沈瓊樓一眼,搞得她跟配音似的。
殷卓雍面色微沉,已經端起茶盞:「我正好有事,改日再邀王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