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18章 跟陌生人說話
折騰的時間不算長,卻足夠讓小語開始思考人生:沒有能力只能做苦力,沒有好的文憑只能幹些普通人乾的事,說好的夢,還要實現嗎?生存啊,生活啊,吃飯睡覺這麼簡單的事,為什麼就變得這麼為難了呢?
日子靜悄悄地過着,雖然快樂是一天,不開心也是一天,但人的精神氣卻不能就此萎縮下去。一天不回家,落下的功課就越來越多,由此小語的猶如在火鍋中滾燙。
一個人漫不經心地走在路上,像極了一顆曬焉了的白菜,寬敞的校門口,美麗的景色,飄在上空的希望氣息,蠢蠢欲動的夢想,這是從小就期盼的地方,而目前的現狀讓她想都不敢想。
無心參觀校園,無力羨慕大學生,無意走在校園內,不知不覺中走到寬大的田徑場,場上的人不多不少,有打籃球的,有晨跑的,有散步的,她選了一個被大樹罩着的陰涼地方坐下來,一邊觀看球賽,一邊思考接下來的路程。
“嘭”的一聲,一個籃球飛在小語的腳旁,然而她並沒有發現,還繼續在自己的思維中奮戰。
“小美女,麻煩你把籃球扔過來。”叫了幾聲,不見她有反應,向楊只好跑過來撿球,右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你是看球賽看得入神,還是開小差了?小不點,小不點……”
小語失禮站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啊,抱歉,我沒注意到你說話,真是不好意思。”
“不用說抱歉,你又沒有義務幫我撿球。”向楊在走之前,送了一個濃濃的微笑給她。
這一個微笑讓小語感到了一絲溫暖的氣息,第一次發現微笑有這般神奇的魔力,於是在背包里拿出筆記本寫上:微笑暖人心,沒有過不去的坎兒。
“在寫什麼呢?”一個男孩走來問道。
見是另一個高大男孩,小語急中遮住文字,臉噗噗的紅起來:“沒寫什麼,就記載了一句話。”
許峰不由得笑了笑,仔細打量着又黑又瘦的小姑娘:“臉紅啊,小屁孩,小學畢業沒?”
“我才不是什麼小屁孩,如果沒有意外發生,我都上高一了。”小語半遮掩着眼睛,就怕自己的眼淚不爭氣。
“啊!你看上去可不像高中生,頂多上初一啊。我叫許峰,是這裏的大學生。”許峰好奇地問,“發生啥意外了?按理說,你應該在教室上課,而不是在這裏瞎晃悠呀!”
“我叫小語,你覺得像我這麼個頭的人,能做什麼工作呢?我不挑,能養活自己的都可以。”小語心灰意冷地說,“我們那好多像我這個年齡的人也在外面掙錢,為什麼我去找事,別人就不願意要我呢?”
聽了她的闡述,許峰一臉的疑問:“為什麼急着工作呢,你爸媽在城市嗎?你這麼小,可幹不了什麼事呢。聽大哥的一句勸,趕緊回家讀書,這年頭不讀書,可沒有什麼前途。”
聽到爸媽兩字時,眼淚如同洪水般踴躍出來,小語雙手遮住臉部,難以忍住抽泣聲,想說話卻開不了口。原來自己並沒有那般堅強和堅不可摧。
聽見這壓抑的哭泣聲,許峰心都軟了:“小語別哭,別哭!你有什麼難言之隱,不妨說出來,也許我能給你拿個主意,就算幫不了,也能讓你好受一些。”
哭了一陣后,小語用力地平息跳動的情緒,心想大學生總比社會人靠得住,此時不信他,也沒有任何辦法,擦掉眼淚:“許峰哥,我覺得現在最要緊的是工作,有了工作就有了錢,有了錢就有飯吃和地方住。”
“那你住在哪裏?”許峰一臉的擔憂。
他似乎在對自己進行大搜查,小語簡單地回應了一句:“附近的招待所。”
這時候手機響了,他示意接電話。
小語想起以往的場景,覺得太過冒失了,趁着他走開,拿起書包便離開了田徑場。
天上的太陽越來越辣了,她抹掉臉上的汗水,前方是一片火海,後方還是一片火海,而自己猶如在火中燒烤。
如果父母當年不拋棄自己,如果養父母心狠一點霸佔着自己,她也許不會險入如此的境地。而人生沒有假設,只有活生生的事實,她被拋棄了,現今面臨著生存的問題。
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小語無心找工作,因為害怕拒絕。因為害怕,就不用吃飯睡覺嗎?她仰着頭,仰着頭,只有這樣,眼睛不會發酸。
要不還是回到田徑場,讓剛認識的大哥幫忙。不,不,不,他只會打聽自己的私隱,也不過是一個學生,想幫忙也無能為力。
小語退縮了,憤怒地問自己:你到底想幹嘛,你能幹嘛,這也不是那也不是,你究竟要幹嘛,你不是一直想着出來打工嗎?這會出來了,怎麼又想着回家讀書了。
接完電話轉過頭來,見原地空無人,許峰急忙掃視四周,小身板消失得無影無蹤。心想這麼年幼的小姑娘,萬一遇到壞人可怎麼辦,他圍着田徑場周圍尋找,沒人就是沒人。
她稚嫩的面孔、黑瘦的手板、閃着眼珠子的眼睛、無助的眼神,統統揪着他的腦袋,上當受騙,拐賣兒童,越想越害怕。
料想她可能回招待所,他往學校賓館一街跑去。
……
小語走到校門口的大樹下,坐在綠化帶的石階上,在書包里取出一個包子,輕輕地咬了一口,嘴裏嘀咕着:以前再貧窮,也有一口飯吃,也有遮風擋雨的地方住,還能讀書。
向楊邊走邊玩着手裏的籃球,那個黑瘦的姑娘,不是在籃球場見過的小學生?興許是她長得太丑了點,也許是她不太適合出現在大學裏,總之他注意到了她。
他靠近一看,見她小口地咬着包子,還時不時用手擦擦眼睛。也許是自己本來就有愛幼的善心,也許自己心情倍爽,總之這個小丫頭使得他發問,“小妹妹,吃一個包子都流眼淚,這是怎麼了?
感覺“小妹妹”顯得自己太像個壞人,便立即改口,“小妹,包子怎麼吃的飽?要不要我請你吃飯?”他發現自己每說一句話都感到特別彆扭。
小語抬頭一看,原來是打球人,真好看的一個大男孩,比帥氣的高啟還要高一兩個等級,那鵝蛋臉型、勻稱的身材、迷人的身高、精緻的五官無不透着他的魅力。
一陣汽笛聲從旁而過,她低下頭:“沒什麼,眼睛有點澀。”往天空抬頭一看,差點沒暈倒。
她還在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包子,向楊眼睛有點濕:“大哥請你去吃飯吧。”
一看對方的黃色頭髮和痞子髮型,想起家鄉混社會的馬仔們,遠不如剛剛那個大哥信得過,小語委婉地說:“謝謝大哥!我剛吃過包子,大哥自己去吧。”說完她起身開走,
一餐飯的錢不過是九牛一毛,也許對需要的人就是一頓溫暖,向楊仍不放棄,跟在她身後:“不就一餐飯嘛,你就當陪大哥吃飯聊天。”
太陽已到正上空,小語抬手一看手錶,指針停了,轉過彎問:“大哥,請問幾點了?我還有大事要做,就不能陪你吃飯聊天了。”
“你還能有大事做?”向楊一臉疑問,但看着她着急的樣子,立即拿出手機一看,“11點。”
“啊,這麼快,我要去趟招待所。”小語撒腿就跑,一邊跑着一邊轉過頭去說,“謝謝大哥的提醒,再見!”
見她快速地跑了,向楊一頭霧水,一個小女孩住招待所,昨天被解救的小女孩是她嗎?為了證實,他悄悄跟她來到了招待所。
跑到前台,見是老闆,心裏只喊壞了,小語雙手緊緊地攥着衣角,小聲地說:“老闆,我還要再住一晚,還能是20元的價格嗎?如果沒有找到工作,我還會住你這裏。”
“給你多少次優惠了,今天是周五,屬於住宿高峰期,沒有漲你價錢,算對你格外開恩了。”老闆噼里啪啦地說了一通,根本不會在意這個小客人。
為了省一些,小語可不敢搬出自己的傲氣,“我知道,我知道,老闆人好,已經特別照顧我了,我是真的沒有什麼錢,今天又沒找到工作。”
因為僵在老闆臉上的表情變得非同尋常,臉色越來越差,差到她說一句話都怕惹怒了他。
“這是你的事情,住與不住,隨便你,要不你去別家看看,也許會有好心的老闆。”老闆的語氣差到了極點。
對方的無情與不耐煩,使得自己怒火直竄,卻又不敢顯現出來,附近的招待所早就拒絕過了,也就這個口氣不好的老闆,還給了自己額外的優惠。小語一直安撫自己:淡定、淡定、忍忍,忍忍就好了。
“要不我幫您收拾幾個房間,就抵您給我的優惠,等我找到工作,就不會再麻煩您。”
老闆起身說:“我這裏不是慈善機構,是招待所,供人住宿的,不解決客戶的工作,你要住便住,住不起就退房走人。”
在門口聽得一清二楚,向楊最看不慣以大欺小,以錢看人的生意人,氣沖沖地走進來,“退房。”又氣呼呼地強拉着她,走上樓梯,“你房間在哪兒?”
他的力氣大得她沒有反抗的機會,小語從書包翻出鑰匙,開門后,一屁股坐在床上,抱着枕頭,一臉委屈地哭了。
“哭有何用?這些全是你的東西吧?”向楊拿着行李向房間外走,見她仍坐在那兒,又折回房間,拉她走到前台,將鑰匙“砰”的一聲放在老闆面前,“退房。”
被大男孩拉到馬路上,像是領悟了怎麼回事,小語用力地甩開他的手:“你是誰?為什麼要幫我做決定,你為什麼要管我的事?你以為你管得了我這一刻,還能管到我下一刻嗎?你能幫我一次,還能一直幫我嗎?”
“世界上有你這麼傻的姑娘,人家這麼明顯的拒絕,還在使勁說,說再多頂什麼用,大不了換一家住宿,這麼多的旅館,非得住他那一家破房子。”
“飽漢哪知餓漢飢,你以為我願意這樣委屈自己,其他招待所,壓根連說好話的機會都沒有。如果不是生活所迫,誰才不會低三下氣地求別人,看別人的顏色,還要被你在這兒指罵。”小語擦拭掉臉上的淚水。
向楊抹了鼻子一下,又撓了一下頭髮,壓低聲音:“你是不是離家出走?”
一句話道出自己的現狀,小語哽咽住了,撒謊與實話,不過是一個應付,誰又能解決得了自己的問題。
“如果是,你就回家,別那麼任性。”向楊放低聲音說,“外面的世界太不美了。”
“我只是一個人,沒有家回,找不到回家的路。”說完小語忍不住地蹲在地上,上排牙齒咬着嘴唇,控制不住的大聲抽泣。
路人紛紛投來異樣的眼光,向楊咬着牙關,用手敲了敲腦袋,一邊看了看路人,一邊看着她:“拜託了小妹,你別哭呀,別哭呀,弄得我在欺負你一樣,路人在瞪眼看我,別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