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9章 愛之深刻
尷尬。果然,此時這一間病房內的氣氛,如從前張颯所料想的那樣,尷尬。
張颯極力按捺、極力調整,抑制着自己心上的凌亂。
好一會後,她終於平靜。她看師益同樣看不夠,雖然此時,師益毫無氣勢、毫無血色。整個人如一堆枯柴,頹然無力、虛弱憔悴。
然而師益又是體面的,髮型清爽簡短,臉上的鬍渣颳了,身上的衣裳乾乾淨淨。
張颯只想照顧他,寸步不離,與他一起慢慢白頭、慢慢變老、慢慢走向天荒。
對視好久,師益的目光一直未變,溫柔、渾濁、軟弱。而張颯眼中的凌厲化為了烏有,她在chuang邊的凳子上坐下,輕聲對師益說:“你現在感覺怎麼樣?要是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歐,儘管對我說,我幫你叫醫師。”
張颯坐下來,身子習慣性的伸長,雙臂俯在他的被子上。
師益視她,這會兒,他感覺她就像一個無邪的小女孩。從他眼睛裏流露出來的對她的喜愛不禁更多、更濃。
“我沒事,感覺都好,颯颯,你放心。”師益一邊說,一邊自顧自點頭。
“颯颯?”張颯更為詫異的皺了皺眉,瀲灧的眸子在顫,白色的亮光漸漸湧現。
從前的師益,不是這麼稱呼她的。現在師益這麼稱呼她,又令她受寵若驚。
師益看到了她眼中閃爍的淚花,心臟驀然一沉,對她極為心疼。那尚未完全癒合的傷口因為受到牽制,又泛起一陣劇痛。甚至痛得他臉色發烏。
但是,他很迅速的隱去了這份痛,堅忍的咬了咬牙。為了安撫張颯的心,他又點了下頭,回答她說:“是,颯颯,你是我的颯颯……”
之前他昏睡不醒。怎麼努力都睜不開眼。嘴邊卻不停的喊着這個名字。他的夢裏也是喊她這個名字,夢裏她站在陽光下燦爛的笑,他停止飄浮后降落在她的身旁。她抱住他。
還有一些夢,如陳年的黑白電影,反覆放映着他們的過去。所以,他不認得別人、不記得別人。唯獨深刻的認得她、記得她。
一時間,開心、驚喜、欣慰、幸福、感動。一切好的情緒交織在張颯的內心,又致使張颯笑了。與此同時,她眼眶裏的淚水溢出,順着臉頰流淌而下。
剎那間。笑容混合著淚水,在她的臉上綻放,既清新又凄美。彷彿天空下着太陽雨。
師益緩慢的抬手,撫摸她光滑的臉頰。小心翼翼的替她擦拭着臉上的淚。
這又使得張颯哭得更加厲害,眼淚如決堤的河水,泛濫不止。
師益在慰藉她,她乾脆趴在chuang上,腦袋俯在師益的身上,泣不成聲說:“師益,你終於醒了,你沒有死,真的沒有死。你知道嗎,我好擔心你,我好害怕你死。你受傷的這段時間,我每天都睡不着,怎麼都睡不着。因為我不知道,如果你死了,我該怎麼辦,55555……”
張颯說得愈多,愈發不能自已。
她對師益,還有一些責備、一些怨恨,趴在他的身上,揮了揮拳,輕輕的打着他,繼續傾述述說,“我本以為,你會扔下我。那時候我還想,如果你真的扔下了我,我一定不會原諒你,下輩子或是在地獄,再遇到你,我一定要打你,讓你好看……”
聽着聽着,師益忽然也笑了。他的笑容好似和煦的chun風,微微吹拂,化開了一江冰凍的湖水。湖面蕩漾着一層又一層的漣漪,就像他剛被激活的生命。
師益的另一隻大手,又開始撫摸張颯的腦袋,如同撫摸自己的寵物,百倍憐愛和珍惜。
由於傷口的疼痛,身體的乏力,他又揪擰着眉,聲音虛弱的告訴他,“傻瓜,我怎麼可能死?我怎麼可能扔下你?昏迷的時候,我每天都夢到你,夢到你守護在我的身邊,日ri夜夜。我一直在夢裏掙扎,與死神鬥爭較量,就是為了醒來見到你,我……我愛你……”
師益說到最後,很自然的說出了自己最心底的話,流露出了自己最真實的心聲。
他愛張颯。
出生三十三年,他從未對任何女人說過“愛”字,今天,對張颯說了。
因為這一個字,張颯又極力收斂着那撕心裂肺的痛哭。
從前有許多男人說過“愛”她,可是後來,由於各種緣故,她沒有跟他們走到一起。
儘管如此,今天師益口中道出的“愛”字,對她來說,仍舊不是廉價的,而是珍貴無價的。
她不停的按捺、不停的調整,終於她不再哭了,又抬起了頭,目光楚楚的凝望師益。
“你愛我?真的嗎?師益……”張颯問。
她都不敢相信。從前她交過那麼多任男朋友,有的男朋友還嫌棄她,嫌棄她非chu女、不溫柔、學歷低、脾氣bao,等等等等一系列,各種原因和理由都有。她真的還配得到真愛嗎?幸福之神真的還會眷顧她嗎?
“當然,颯颯,我愛你,我愛你,永遠愛你……”師益自愧自己是一介武夫,不會說太多的甜言蜜語。所以,他不斷的重複,不斷的強調,只為讓張颯相信。
其實他的心裏,早就裝滿了她。只是從前他迂腐古板、自以為是,不懂事珍惜時間和緣份而已。
張颯聽了倏然心足,一瞬間,眼中的淚水也乾涸了。
師益還是撫摸她,不再說什麼。不過,他臉上的美好表情,似乎再也退散不去了。
“我也愛你,師益,你這個大hun蛋,大壞蛋,我也愛你……”張颯越說。聲音越嘶啞。
然而她依然昂頭,仰望着經歷滄桑的師益,與師益對視。
此時此刻,他們眼底的深情,融入彼此的眼底……
師梵出了師益的病房,走在走廊上,才走五六米遠。便與歐言峰迎面相撞。
“大少爺!”一見到歐言峰。師梵振聲而喊,心情萬分高興。
他腳步匆匆,本來就是打算離開這ious醫院。去海邊別墅找歐言峰,向歐言峰彙報師益的大體情況。
結果,歐言峰自己趕過來了。
“師益怎麼樣了?”歐言峰一邊走,一邊問。
“大少爺。我們大哥已經醒了。其他各歐面都好,就是失憶了。精神狀態不佳,連我都不認得。”師梵返身說,隨歐言峰一道,再往師益的病房去。
“哦?師益失憶了?”歐言峰擰了擰眉。半信半疑問。
師梵又連連點頭,很肯定的告訴他,“對。那會兒。請wiiam醫師看過了,確認了這一點。”
歐言峰想了一想。透徹了什麼,又偏頭望眼師梵,說:“失憶就失憶,只要他醒過來了,記憶是可以找回來的。”
他始終相信,只要活着,一切就有希望,一切就能夠重新來過。若死去了,所有的一切,便都成了泡影。
聽歐言峰這麼說,師梵的眼中又有一絲曙光閃爍。
“對對對對對,大少爺,你說的對……”師梵附和歐言峰,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他們依然在走,只是步速放慢了,歐言峰的身後另外還跟着兩個保鏢。
距離病房門口還有兩三步遠,歐言峰又慢慢停了下來,其他的人自然又隨他停下來。
“大少……”守衛在門口的兩個師家兄弟正要跟他打招呼。
“stop……”歐言峰立馬說,搖了搖頭,示意他們安靜,不要出聲。
他耳力尖,聽見了病房內張颯和師益的說話聲,不想進去打擾他們。
兩個師家兄弟意會在心,隨即住嘴,繼續嚴肅筆直的站崗。
師梵也聽見了病房內張颯和師益的說話聲,寬散的劍眉不禁緊緊蹙成一團。
“大哥半宿不跟我說一句話,卻跟張小姐說話。他不認得我,卻認得張小姐,ca,什麼世道,我也照顧他、守護了他一個多月……”師梵心裏嘀咕着,有點不平衡。他跟張颯同樣是人,這些日子,他也無微不至的照顧着師益。
結果,師益現在醒過來了,把他當成一個屁,啊啊啊啊啊,鬱悶啊。
好吧,師梵鬱悶,鬱悶的同時,內心無比的欣慰和開心。因為師益至少還記得張颯,記得他最重要的人。這就證明,他的大腦還是有思維的。
站在走廊上聽了好一會後,歐言峰決定今天上午暫且就不進去了,又叮囑師梵說:“好好照顧師益,不能出現任何差池。滿足他的一切要求,有異常情況,及時通知wiiam檢查。”
“我會的,大少爺你放心。”師梵又點了下頭,向歐言峰保證。
“嗯。”歐言峰應了一聲,不再說二話,轉身而走。
歐言峰的心中也頗有感嘆,師益終於醒過來了,失憶的他,連師梵都不記得,唯獨認得張颯。以此來看,之前張颯的堅持和付出,算是非常值得的了。
他想,愛人之間、戀人之間,曾經同甘共苦、患難相依,或許這樣的情誼會是最細水長流的情誼。
風輕花落定,時光緩緩,踏足歲月的沙盤上,留下淺淺的腳印。昔日的美麗悠然長去,在夜的最後一章,散盡了那段甜甜的香。
歐言峰今天一如既往的忙,離開ious醫院,去gigi珠寶公司的路上,又給wiiam醫師打了一個電話。
他向wiiam醫師確認師益的情況。
歐言峰是師益的老闆,也是師益住院治療的直接監護人。那會兒,wiiam醫師給師益做完檢查,並沒有把師益最具體的情況告訴師梵。不過,這會兒,他告訴了歐言峰。
歐言峰聽着,臉色一絲一絲變化,變得有些烏黑、有些難看。
wiiam醫師說,師益雖然醒過來了,可是以後,他不能再動武了,他的體質垮了。至於他的記憶力,能不能恢復,也只能看造化。
歐言峰的心口,還在絞疼,因為師益而疼。師益不能動武了,對他來說,無關緊要。他會給師益安排更好的工作,讓他今後的人生,活得更加輕鬆。
但是,他了解師益的為人,從小到大,師益都愛武。師益會替自己感到惋惜、會因此覺得自尊受挫,不會甘心拖着一個病怏怏的體質存活於世。
“師益,希望你能夠想通,振作、堅強,就當為了張颯,不要辜負她。”掛了wiiam的電話后,歐言峰chun角帶笑,自言自語。
海邊的夏風,輕吟淺唱,帶着淡淡的鹹鹹的水汽。歐言峰把後座的車窗搖得更低,讓風刮進來更多,把他吹拂的更加清醒。
他的珠寶公司,gigi珠寶,註冊的企業fa人是路小西。目前公司尚未正式營業,還在招聘員工、制定規章制度等。
歐言峰都計劃好了的,過完這個星期,他的事兒就全部忙完了。餘下的兩個月,他可以優哉游哉,全心全意陪路小西生產、陪路小西坐月子了。
傍晚的時候,歐言雪下了飛機。
一下飛機,她便打電話給歐言峰,喊他到機場接她。
歐言峰才懶得去接她,派了師衍過去接她。
歐言雪來了悉尼,也不肯一個人住酒店,她要跟媽咪、跟哥哥一起住,住海邊別墅……
路小西對此,又慪了一些氣在心裏,迷迷糊糊。歐言雪本來就跟她不合,不喜歡她,來了這裏,竟還要求跟他們住一起。
她真費解,不知道歐言雪怎麼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