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如果還有明天
天空下着點點滴滴的雨，樹葉一片接着一片地落了下來，冷子揚枯燥地坐在石凳上。一把葉子混合著雨絲掉到他的頭頂，頭皮有種涼涼的感覺。在這個盛夏的季節，反而顯得舒服不已，一身的疲勞與燥熱似乎也緊隨着而去，一點一滴，掉落在地上。
歐昊天的約會，又怎麼會容得下身邊多了一個人。冷子揚被昊天不客氣地吩咐着守着小車。他跟昊天一樣冷板著臉的樣子，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或許是一個單身貴族吧”她們都是這樣想的。
如果是在酒吧這些地方，想來前來向冷子揚搭訕的人肯定不少。
只是他從來沒有看過誰一眼。除了歐昊天，還有她。想到思雨美麗的的模樣，冷飛揚就覺得心中溫暖，臉上罕見地有了生動的表情。一直在歐昊天身邊保護着他，當他的助手，其實並沒有別人眼中的那麼光彩。至少，沒有誰會注意到他這麼一個小角色。
“思雨也不例外吧？”冷子揚心裏微微地在苦澀。
梅思雨回國到了國際機場，是冷飛揚負責接待的。看見她的第一眼，冷飛揚揚就已經感覺到她的特別了。梅思雨身上有一種很特別的氣質，讓冷飛揚一直地想了解她。他也不明白為何會有這種感覺，因為他向來都是冷靜有分寸的。
或許冷飛揚什麼都懂，不懂的就是愛情吧。
之後梅思雨的表現他都有意無意地看着。知道了她喜歡上自己的上司之後，他雖然有不舒服的感覺，但還是希望她可以得到幸福的，冷飛揚只是單純地想讓梅思雨得到幸福。
所以有時候見到洛晴找自己的上司，有時候他也有意地阻攔，故意給她創造機會。
梅思雨是個聰明人，她感激冷飛揚冷飛揚，卻不喜歡他；冷飛揚喜歡梅思雨，對於感情卻聰明不了。
可是這些他都可以不在乎，他不懂愛情，但他會努力滿足思雨的要求。雖然簡單但他認為這已經足夠了。或許很多人在愛情面前都是白痴吧，尤其是知道愛的人並不愛自己。
按照冷子揚的估計，老闆跟洛晴相處的時間超過一兩個小時也是不奇怪的。他早就有了準備，躺在腿上的一疊報紙，是他個人覺得不錯的消遣方式。如果沒有放下報紙伸了個懶腰，順便朝附近看了一眼的動作，就沒有了後面發生的事情了。
他都看見了，人群中鶴立雞群的女人，一路向前奔跑着的梅思雨，朝着昊天的方向趕了過去。他觀察到她臉上並不冷靜的表情，想也不想地就追了上去。
“什麼名貴跑車，都是放屁的垃圾，什麼富可敵國的財富，還不如眼前奔跑着的一個梅思雨呢。”
“滴滴噠噠，淅淅瀝瀝。”
夏天的風吹趕着清涼的雨，不少人在盡情地裸露着自己的皮膚。這樣的一場細雨，來得有點奇怪，卻又讓人見獵心喜。
冷飛揚前面的梅思雨只是不管不顧在拚命擠開周圍的人群，眼睜睜看着她快跑上商場的電梯，於是冷飛揚的步子也邁得飛快。只是因為只顧着躲避附近的人流，不敢有太大的動作。
他永遠也想不到，只是十幾秒鐘的時間，他跟梅思雨就成了生與死的抉擇。
越來越多的人跑到冷飛揚的身邊，眼神不停地搜索着，透過光滑明亮的玻璃窗，分明是昊天他們幾個人。
冷飛揚看到了在昊天懷抱中的梅思雨，滿臉神情萎頓的樣子。
“不！”他心裏狂喊，千斤重的秤坨突然壓上了他整個人。
是難受、胸悶、還是世界要毀掉的感覺，冷飛揚不知道。有那麼一刻他感覺自己的動作是那麼地慢，他是爬着滾到梅思雨身邊的。只是時間像脫了韁的野馬，冷飛揚耗費盡全身的力氣卻也不能把逝去的流光挽留回來。
神魂落魄的他不知道是怎麼到了昊天面前的。
“給我！救她……救她！”
洛晴和歐昊天從來沒有看過冷飛揚那麼冷的眼神。昊天還沒有說出話來，懷中的人已經輾轉到了冷飛揚懷裏。
還只是回了句要小心點。冷飛揚卻已經蹬着兩條飛毛腿，踩破了一地的心殤跑遠了。
呆楞地看着神情癲狂的冷飛揚，回過神的歐昊天緊緊地抱住了洛晴。緊緊抱着柔弱的依靠，原來他才發現自己是那麼地脆弱。
“天，你沒事吧？”
雖然洛晴也害怕得發抖，根本就不明白髮生了什麼事，但昊天抱着她的力度，她覺得現在應該是自己安慰他的時候。
“思雨……她會沒事的吧？會沒事的吧？”語氣中的顫抖，洛晴聽起來十分心疼，可是他們又能做什麼呢？只能保佑梅思雨沒事了。
陰沉的光影籠罩了兩人的身影，斑駁的樹影從光潔的玻璃窗外輕呼呼地擺動，卻發不出簌簌的聲響。真空設置的狀態下，之後發生的一切，誰也是預料不到的。
此刻的洛晴跟歐昊天是無助的。
冷飛揚也是無助的。
他抱着梅思雨沿着大街一直地跑一直地跑，任憑細雨把他的短襯衫浸濕透，任由發麻的肌肉不停地酸腫着，這一次他沒有再把梅思雨放開。
“如果我能早一點趕到的話，如果能早一點的話，就不會有後面發生的事了吧。”冷飛揚既後悔又傲慢，可是再後悔時間依然不會倒退到出事前的。
所以冷子揚能做的就只要把梅思雨送到醫院，“要趕快！”他甚至不敢去看她的傷口，從梅思雨身上流出的鮮血早就把他的雙手染紅，他自己就能感受到刺鼻的血腥味越來越重，也漸漸染上了他的衣袖，半個身子，在身後拖出一條長長尖尖的血痕。
冷飛揚不善於表達感情，情況越加緊急他的神情就越加的呆板。他嘴邊在不停地喊着：“醫院快到了，沒事的，很快就到了，再堅持幾分鐘……思雨你會沒事的。”
或許聽見了他的喊叫，又加上一路上的顛簸，梅思雨醒了過來。只見她咳咳了幾聲，低喘着氣，眼神奇怪地注視着冷飛揚，“面前這個她看不透的男人，眼神哭泣的男人，把自己抱得緊緊的男人，他是在乎自己么？”
有那麼幾分鐘時間裏，梅思雨神采奕奕地注視着冷飛揚。
“原來他有着健壯的肩膀，讓自己依靠得那麼舒服，雖然身體上感覺不到了；原來這個男人細長的脖子會流汗，彎下來也是那麼長長的；”
“原來這個男人的臉那麼地冷浚，跟昊天是一樣的，為啥呢？為啥以前她都沒有發現呢。明明自己與他的距離那麼地、那麼地近。”
“原來……這個男人是在乎她的啊。梅思雨啊梅思雨，從始至終你就是個小傻蛋，明明好的東西就放在你的眼前，你卻看着鍋里的。”
梅思雨在想，冷飛揚卻注意到了她的異樣，他仍然重複着開始的話，腳步就跑得越加飛快起來，大黑色的皮鞋不知道踢飛了多少水裏的坑坑窪窪。
梅思雨覺得好笑，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有意思的男人，她自己都不在乎能否活着了，卻有個人如此着緊她的命，要是在乎自己的人是昊天那該多好啊，此時她這樣想。
淅瀝瀝飄落的雨絲啊，倒退着不再熱鬧的街景，相對靜止的梅思雨啊，就那麼近距離地打量着她眼前的男人，為她心憂的男人。
以前梅思雨在外求學的時候聽同班的一個女閨蜜說過。“女人最容易愛上認真的男人，因為認真的男人是最有魅力的了。”
梅思雨對這話嗤之以鼻，認為那不過是一句玩笑話而已，對她來說，再認真有什麼用處，假如一個男人沒有本事的話。
冷飛揚有沒有本事梅思雨不知道，但他認真的神情她是看得出來的。“從來沒有看見過，有這麼傷心的眼神，居然還是給自己的。”
那一瞬間梅思雨想得不多，卻一下子明白了很多道理。
“原來，在乎你的人不光是會把你放在心上的，還會放在眼中；不在乎你的人，就算你太在乎他，他也是不愛你的。”
冷飛揚把梅思雨放在了心上，也放在了眼中，他是在乎她的，所以他愛她。
就在那個瞬間，梅思雨順利地完成了移情別戀的所有步驟，她眼裏就剩下了抱着她的男人了。
“冷……飛揚”溫柔地聲音在他的耳邊輕輕地叫喚道。險些讓他打了個趔赳，心神在劇烈地波動，他不知不覺放慢了速度。
“你，你叫我飛揚？”他低頭看着梅思雨，決定不再逃避她的眼神。
那一眼冷飛揚才發現，她梅思雨，真的是他的女神。那樣的眼睛，如同被空山新雨清洗過，沒有多餘的雜質，她就是她，誰也模仿不了的女神。呆楞間他只是啊啊了兩聲。
“傻瓜，才發現你那麼地傻”梅思雨不客氣地笑了。儘管五臟抽搐着疼痛，但她的臉上卻看不到痛苦的神情。連她也在驚訝，自己是什麼時候有了這種能力的。
面對她的調笑，冷子揚確實說不出話來。想讓懷裏的女子不用擔心，他會安全送她到醫院的這番話卻說不出來，怎麼想着它們都會破壞掉這樣美好的氣氛。
梅思雨突如其來的話更是讓他楞在了當場。
“做我的老公好嗎？”
“什麼？”冷飛揚聽得不是很清楚。
“你喜歡我嗎？”
“我……”
“說啊！”
只是稍稍猶豫了那麼幾下。他就激動地說：“我喜歡你，一直喜歡你，從見你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你了。”
“呵呵，早說不就得了。那也不用弄得如今這般田地了，唉，都是愛情的錯。你會娶我嗎？做我的老公好嗎？”梅思雨神情專註地注視着他。這一刻，什麼矜持，她是什麼的都沒有的了。
“好，我娶你！”
冷飛揚沒有多說什麼一口就答應了下來。
梅思雨說了一聲好，開心地把頭伏在了冷子揚的胸膛。
至少那時候的梅思雨仍然是溫暖的。上天戲耍了她的感情，卻因為她的選擇，造就了另一段完美的愛。
“踏踏踏！”
踩着水泥沙，冷子揚的神情變得歡快起來。只要她好起來，那就什麼都是好的了，他這麼想着，懷裏的軀體卻漸漸地冷了下來。
看天空好像越加陰沉了，可是溫度還是那麼高。這是不是矛盾呢？梅思雨得到了屬於她的幸福了，哪裏來的矛盾呢？
一點一滴，淅淅瀝瀝。
誰也不知道雨的盡頭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