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二章、大家族
伍賽德位於亞拉瑟斯帝國北部，緊鄰北部山脈，是卡羅行省的一座邊陲小鎮。順着鎮上的小路向北走上三個小時，跨過帝國哨卡，就能遇到種種魔獸。魔獸渾身是寶，魔晶和封存完好的血液自不必說，就連毛皮都由於其稀少和較高的質量，成為熱愛皮草的女人們的最愛，據說一整塊優質的高階魔獸毛皮價格數倍於同重量的黃金……
雖然魔獸遠比普通野獸危險，但有需求自然有供給。無數的冒險者成群結隊，從這裏出發，踏入北部森林。富貴險中求，運氣差的自然是屍骨無存，給森林中的魔獸添上幾層肥膘，運氣好的，走出森林后，往往能賺個盆滿缽滿，若是光明神開了眼，獵取到一兩顆極品魔晶，便能終身吃喝不愁。
小鎮酒館眾多，皮肉生意興隆。前途未卜的冒險者在這裏發泄最後的一絲精力，而收穫頗豐的幸運兒則在這裏好好地犒勞自己。狹長的街道上，來往不絕的冒險者結隊而行，有的背弓，有的佩劍。
小鎮的中央是一個不大的廣場，廣場上樹立着一尊巨大的騎士雕像。那騎士身着板甲，單膝跪地，左手環抱聖典，右手執方形大鎚，騎士的抬頭望正前方，眼神剛毅，濃密蜷曲的鬍子顯得滄桑無比。雕像顯然有些年頭了，聖典上金色的字跡已經斑駁，有些地方甚至有了細微的裂痕。
一架裝飾着紫荊花的馬車上，林賽拉開了車簾，好奇地看着這個有點中世紀感覺的小鎮，而身邊梅麗雅的小臉通紅，看樣子心早就飛到那個叫“拉蒙”的小子身邊去了。十八年華，正是懷春的時候吧！林賽已經有點羨慕這個叫拉蒙的傢伙了。
“這尊雕像建於四百年前。刻的是法諾爾格羅塞爾侯爵，就是格羅塞爾家族的祖先。這位偉大的聖騎士曾經為帝國和教廷做出了極大的貢獻。晚年回到老家，在伍賽德小鎮平靜地度過了最後的時光。鎮上的居民為了紀念這位傑出的聖騎士，自髮雕刻了這尊雕像。”寬大的馬車中，拉蒙派來的侍者似乎終於找到了話題。
這位叫做希爾的侍者眉目清秀，大概二十來歲，看樣子應該是拉蒙身邊的近侍，言談舉止十分得體。在接到騎兵的通知之後，自告奮勇地跟着馬車來迎接梅麗雅。雖然表面上對這個神秘的魔法師很是尊敬，但林賽感覺得到，這傢伙看自己的眼神中有着跟庫布里克騎士一樣的恐懼。
事實上也是這樣，馬車很寬大，一路上，希爾的注意力大多集中在梅麗雅身上，跟這位神秘的魔法師在一起，希爾實在找不到什麼話題。此刻看到林賽對着窗外廣場上的雕像頗有興趣，很是禮貌地解釋了一番。
“聖騎士？”林賽對這個稱號可不陌生，眼前這個雕像，和中世紀那些全副盔甲，騎着高頭大馬的宗教狂熱者還真有些神似。“原諒我的冒昧，能不能告訴我，聖騎士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呃……職業？”
聽到“職業”這個詞，希爾渾身一顫，言辭不免有些激動：“尊敬的魔法師先生，您的強大毋庸置疑，但是請您稍微注意一下言辭。聖騎士不是一種職業，而是一種榮耀！是大陸上武者的最高榮耀！大陸上武者依實力強弱分為十二級，聖騎士，不僅是最強大的十二級武者，同時也是光明神最虔誠的信徒。只有為帝國和光明教廷做出足夠的貢獻，才有資格被冠以聖騎士的榮譽稱號。但是並不是每一個這樣的強者都能夠享受這樣的榮耀的，自光明教廷成立以來，強者無數，可是能夠真正享受這樣“聖騎士”這樣榮譽的總共只有十一個！十一個！”
“哦？我收回之前的言辭，並鄭重地向你道歉。希爾先生，能不能給我講講法諾爾格羅塞爾侯爵大人的事迹呢？”
魔法師似乎也沒有傳說中的那麼不近人情嘛，至少眼前這位就很通情達理。希爾頓時來了精神，之前的拘謹一掃而空，唾沫橫飛地講起了這位偉大的聖騎士的輝煌事迹。這位偉大的聖騎士出身於一個鐵匠家庭，後來成為一名騎士侍從，三十歲以前的事迹似乎乏善可陳，三十歲那年，衛國戰爭爆發，法諾爾格羅塞爾成為一名正式的騎士，從此便一發不可收拾，抗敵有方、開疆拓土自不必提，更重要的是還將神的榮光傳播到了帝國遙遠的南方，感化了一個小公國，使他們成為了神的信徒。
講到關鍵處，希爾的聲音不自覺地大了好多。這位侯爵大人的成長史希爾早已聽了無數次，講起來自然是頗為流暢，在某些細節上，希爾甚至手舞足蹈地模仿着格羅塞爾侯爵大人動作。
“哼，什麼傳播神的榮光，怕是傳播死神的榮光吧！手握重兵，傾十萬之眾，傳播神的榮光？笑話！這世界的歷史，果然也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啊！說起來，這個約瑟湯因比還真是難能可貴啊。”看着唾沫橫飛的希爾，林賽不由得有些暗暗感嘆。《亞維利亞大陸簡史》對於四百年前的這場“衛國戰爭”倒是有些記載，不過說法卻跟這位希爾的講述大相逕庭，至少，這位格羅塞爾侯爵的綽號很能說明問題——“血手”。
侯爵府坐落在小鎮西南方，那是一個不大的城堡。城堡由巨石壘成，四百年的時間在巨石表面留下了深深的烙印，風化的表面斑駁不堪。穿過高聳的門樓之後，馬車在客廳前的院子裏挺了下來。
侯爵府奢華的客廳中擺放着一些銀質古董，這些古董保存完好、雕工精美，顯然是有人精心護理。但稀少的數量和僕人麻木的神情告訴林賽，這個家族已經沒落了。現任格羅塞爾侯爵穿着盛裝，靠在闊大的椅子上，很禮貌地和林賽閑談，順便安撫着哭泣不止的梅麗雅。
這是一個面容陰沉的乾瘦老人，經年的酒色生活讓他掏空了身子，深陷的眼窩、渾濁的眼珠和臉上密佈的老人斑告訴林賽，他已經時日無多了。老侯爵稀疏的白髮極為精細地扎在了腦後，隔着一張桌子，林賽從老侯爵濃重的香水味中聞到了一股發霉的味道，那是一種行將就木的老人味道。
可以看出來，這位侯爵大人是出於對魔法師的好奇才親自接見林賽的。在問情林賽的出身，得知他是一個幾百年前因避難躲到山中的破落貴族後裔時，老侯爵若有所思。
“克勞德可是一個有着悠久歷史的大姓，帝國歷史上曾經出過不少傑出人物。最有名當屬百年前的風語大公海德克勞德，那可是帝國的第十一位聖騎士啊！只是不知道令尊是否告訴過您您的家族傳承？”
“我很小的時候，在山中遇到了一群地龍，父母親為了保護我，被地龍……”說著林賽偷偷地抹了抹眼淚，這故事已經給梅麗雅講過一次了，今天的表演就更加成功了。海德克勞德，又是一個聖騎士！林賽牢牢將這個名字記了下來。
老侯爵神色黯然，嘆了一口氣。“實在抱歉。提到您的傷心事了。不過我想您的雙親若在天堂中看到今天您成為一名強大的魔法師，一定會感到欣慰的。請恕我再次冒昧，如您所講，您的父親是一名騎士，可您為什麼成為了一名魔法師呢？”
“靠！！你才上天堂，你全家都上天堂！！詛咒老子的父母！！”聽到老侯爵這番話之後，林賽心中暗罵，猛然想起自己那個世界中的父母，不禁神色黯然。“哎，哥哥不能盡孝道了，林攀，家裏就靠你了。”
老侯爵明顯誤解了林賽的表情，連連道歉道：“尊敬的克勞德大師，請原諒一個老人的冒昧，我無意於探聽您的出身。只是對於像您這樣可以揮手間殺死一頭高階魔獸的大魔法師，充滿了好奇啊！”
“從地龍口中逃脫之後，我遇到了一位神奇的魔法師。在他的指導下，我開始學習魔法……侯爵大人，可能您會好奇地問我的老師是誰，不過非常抱歉，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老師非常強大……”
接下來的談話就有些不咸不淡了。大約一盞茶的功夫之後，老侯爵劇烈地咳嗽起來，在僕人的攙扶下離開了。臨走前，他告訴林賽：“尊敬的魔法師先生，如果您不嫌棄的話，請在鄙府多住幾天。您一路走來，肯定幸苦了。晚上就請讓我的大兒子蒂法諾為您接風洗塵吧。”
老侯爵離開之後，梅麗雅長吁一口氣，沖希爾艱難地一笑，從一個黑色包袱中掏出此行的所有獵物。
當成堆的魔獸皮毛和十幾塊魔晶從空間袋中倒出時，希爾倒抽了一口涼氣。“梅麗雅小姐，這些東西，都是您此行的收穫嗎？天，這些東西至少值好幾千金幣啊！還有三塊獅蠍的魔晶！天！”
“不，這些都是奧利克叔叔他們的。這些都是奧利克叔叔他們的，而三塊獅蠍魔晶中，有兩塊是克勞德大師捐贈的。希爾先生，麻煩您把這些東西變賣了，派人送給他們的家人吧。”
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梅麗雅一臉歉意地看着林賽。
“大魔法師先生，時間緊迫，梅麗雅現在就去給拉蒙少爺配藥了。但願光明神保佑，梅麗雅的葯能夠起到作用……”
林賽點點頭。“去吧。相信你自己，一定能夠成功的！”
梅麗雅立即一陣風似地出了客廳，臨了還不忘回頭囑咐一聲：“希爾先生，大魔法師先生就拜託您了啊……”
看着梅麗雅的背影，林賽泛起一絲苦笑。希爾很客氣地站在了一旁：“大魔法師先生，請問您現在什麼需要的嗎？”
“如果可以的話，先麻煩你給我準備點熱水和一身乾淨的衣服吧。我想我已經半個多月沒有洗澡了……”林賽抖了抖滿是窟窿的長袍，袍子散發著難聞的氣味，快變成黑色了。“然後，我想見見你們的拉蒙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