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風蕭蕭兮易水寒也
就在昨晚，當庄進飛被人扔在高金磊面前之時，他已經像條死狗一般，完全沒有了之前黑道大佬的那份志得意滿。但輸人不輸陣，他和高金磊也算是有過幾面之緣，無論如何這頭啊，是不能往下低的。
“姓高的，你到底什麼意思？”
“庄哥，這……這很難理解么？”高金磊推了推眼鏡，攤手做出一副無辜的樣子，“我念在咱們的老交情，搭救一下你，有什麼問題么？”
“呸！”庄進飛朝着高金磊的方向吐了一口濃痰，但似乎因為力氣不夠，在觸及高金磊之前就已經回歸了大地的懷抱，“少他媽唧唧歪歪，你打的什麼算盤，有屁就趕緊放！”
高金磊嫌惡地掃了一眼地上的那口痰，裝作刻意地繞開了那塊地方，拿着手機，放在了庄進飛的面前：“你一定特別好奇，到底是誰走漏了你們這筆交易的風聲吧？”
手機的屏幕里，正播放着南湘翻進山貓的家裏的偷拍視頻。
“又他媽是這小子！”庄進飛一陣咬牙切齒，隨即抬頭問道，“你有這段視頻，這麼說，山貓一直不見人影，是被你殺了？”
高金磊聳了聳肩站起身來：“你看，我都幫你把尾巴處理乾淨了，可沒想到你們還是那麼不走運，被這小子抓到了把柄。”
“你少在這兒避重就輕！這事兒肯定跟你逃不了干係！”庄進飛突然暴起，揪住高金磊的衣領，卻立刻被旁邊的兩個保鏢一人一拳打在腹部，痛苦地蹲下身去。
高金磊惋惜地看着自己的西服，似乎是在心疼那件衣服一樣。他搖了搖頭，制止了還要繼續動手的打手：“庄哥，我是在救你啊，你怎麼能……不識好人心呢？”
“好人？哼哼，好……”庄進飛咽了口唾沫，正要破口大罵，卻突然間停了下來。
因為他看見，高金磊遞了一把槍呈現在他的面前。
“這把是山貓的槍。”高金磊淡淡地解釋道，“我派人幹掉他的時候，撿的。”
“你到底想幹什麼？”
“兩個選擇，要麼對着我開槍，要麼……對着視頻里的這小子開槍。”高金磊露出一副無所謂的微笑，“你選擇哪一個？”
庄進飛抿了抿嘴，一時沒有說話。高金磊卻似乎非常享受這份玩弄人心給他帶來的快感，他拿出一張遠處偷拍的照片，擺在庄進飛的面前：“這丫頭是那小子的妹妹，你應該知道怎麼做吧？”
…………
南湘不敢報警。
她知道，現在的庄進飛已經心存死志，無論六點之後結果如何，庄進飛都已經沒有打算繼續再活下去。因此南湘一旦報警，不但不能救回兩個姑娘的性命，反而會立刻送她們上黃泉路。
非但如此，她甚至還擔心公園附近在場中人有人已經報了警，她只好讓蘇莎打電話到各分局去確認，千萬不能再有任何觸犯庄進飛那根敏感神經的魯莽舉動了。
“你真的要去么？”打完電話，蘇莎靠在床頭，無助的神情寫了滿臉，“萬一你和夏夏都……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南湘神情複雜地看着蘇莎。她漸漸能感受到蘇莎對自己開始產生着若有若無的依賴感和愛意，但偏偏現在這個男身的她卻是一個如今已經不存在的身份，南湘甚至沒有勇氣將蘇莎摟在懷裏，說些臨行前無營養的幾句對話。她只能握住蘇莎的手，輕輕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心。
這是她現在唯一敢做的冒犯。
“對了，高金磊那邊……”臨走之前，南湘突然想起什麼，“庄進飛沒有理由，也沒有能力在短短一晚上就能知道我妹妹南溪的下落。唯一的可能性，這一切都是那傢伙在暗地裏搗鬼！算算看，現在應該已經是他即將登機的時候了。蘇莎，請務必一定要抓到他！”
“是！我這就去詢問專案組那邊的消息！”
…………
出租車迎着下午的陽光，透着窗照射進來，落在南湘毫無波瀾的臉上。他一路沉默不語，彷彿有種風蕭蕭兮易水寒的悲壯感。
刑警隊接到了蘇莎的電話，為了人質的安全着想，終於保持住了剋制。但仍在方圓兩公里內將化工廠圍了個水泄不通。
由於昨天晚上對於刑警隊來說，損失實在是太過嚴重，而庄進飛又被那個神秘的大卡車救走。聯想到昨晚行動之前那莫名其妙的一聲槍響，所有人不得不把懷疑的目光轉移到高金磊的身上。就在蘇莎打來電話說明情況之後，儘管如今仍然沒有證據證明高金磊與此案有關聯，陳局長還是頂着壓力，終於下達了逮捕高金磊的命令。
“什麼？！”整個刑警隊的辦公樓里都能聽見陳局長大嗓門的質問聲。
“沒有錯的，機場系統那邊傳來消息，查詢到高金磊已經登機了，他似乎是改簽了機票，提早了登機的時間。”
辦公桌被陳局長拍得啪啪作響：“是哪趟飛機，快給我去查！”
他旁邊彙報的小警察趕緊埋頭在筆記本上查閱，片刻后抬頭回道：“是港泰航空的KA811次航班，目的地是紐約……不過……”
“不過什麼？！”陳局長這暴脾氣一上來，一秒鐘都等不下去。
“不過這趟航班會經過香港轉機，飛機上的乘客會在香港機場停留四十五分鐘……”
陳局長眼前一亮，立刻奔到電腦前，一邊伸出手錶對了對時間，大聲道：“趕快聯繫香港警方！務必在轉機的時間內，協助將高金磊抓獲！還愣着幹什麼，立刻去辦！”
“是！”
…………
這些事情，南湘當然是不知道的。他讓出租車在附近停車，隨即打開導航，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去。
泰龍化工廠八十年代始建，也算是當年帶領工人階級奔小康的龍頭企業了。五年前因經營不善而最終倒閉，連帶着城郊的這一片都荒涼了下來。這之後有城建公司打算開發這塊區域，卻不想也成了一處爛尾工程，懸而不決地掛在這裏。
牆壁上斑駁地用紅漆刷寫了“嚴禁煙火”四個大字，南湘望着化工廠那扇黑洞洞的破舊大門，深吸一口夾雜着古怪氣味的濁氣，踏進了這間諸事未卜的化工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