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病貓
在元烈和莫箏卿卿我我的同時,半夢半醒中的岳綺雲卻想起了半年前的往事。
半年前,她曾經為了給傷病纏身的父親尋找療傷的雪蓮,曾經單人獨騎隻身到過這燕北草原。
可是,就在她即將達到傳說中長有雪蓮的聖山——唐古雪山山腳的時候,卻接到了自家大哥的飛鷹傳訊:父親因為忤逆當朝聖顏,被下進詔獄,而母親也跟着一病不起。
因着心繫父母的安危,岳綺雲日夜兼程地趕回江南。八千里路的遙遠距離,她只用了十來天。可惜了她最心愛的汗血寶馬,因為不眠不休的長途跋涉,在到達大梁國都的時候,被活生生地累死了。
——想起來了,那場把體力消耗到極限的長途跋涉,正是岳綺雲新婚夜如此尷尬的罪魁!
記憶中,這身體的主人在激烈的長途顛簸后,不但大腿內側的皮肉全部磨破,下面也有過出血的現象。可是那時候情況危急,當時的岳琦雲根本就沒有在意自己身體。
是了,就是那次,她才在不知不覺間失去了那層象徵貞潔的薄膜,這樣的事情在現代也是屢見不鮮的。
可這種事情實在是怪不得別人,誰讓岳綺雲同一般嬌養在閨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小姐不同——哪個女兒家會整天舞刀弄槍,還敢獨自騎馬外出呢?
岳綺雲猛然睜開眼睛,“蹭”地坐直了身體,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把守候在身邊的兩個丫鬟嚇了一跳。
“小姐,您怎麼了,哪裏不舒服?”劍蘭反應最快,急匆匆地跑到床邊查看着岳綺雲受傷的脖頸。
羅蘭則捧着一碗溫熱的湯藥,小心地遞到岳綺雲到眼前。“小姐,李大夫說,等您醒過來就把這葯吃了。”
岳綺雲在劍蘭的扶侍下,依靠在床頭小口小口地喝着苦哈哈的湯藥。她低垂着頭,盡量不讓兩人看到自己的表情。
真是不甘心啊!沒想到,身為天下第一名將岳翼的女兒,卻被昏庸的皇帝逼迫着遠嫁燕北草原,再被莫須有的所謂失貞的傳言,給生生的逼死了。
可嘆鎮國公一門忠烈,幾代男兒血染沙場,護得了大梁的百年安寧,卻護不住岳氏一門的安寧日子。
自建啟元年,寧宗皇帝登基后,鎮國公岳翼屢次被新帝斥責,最後居然被扣上藐視君上的罪名,羈押進了詔獄。
半年前,匆匆從燕北草原趕回來的岳綺云為了救父親出詔獄,咬牙接受了所謂的公主封號,答應代替真正的長公主遠嫁燕北。當岳翼得知自己之所以不再受牢獄之苦,完全是用小女兒後半生的不幸換來的,登時氣得舊傷崩裂,纏綿病榻數月,才堪堪能夠下地行走。
接下來就是烏赤國大軍扣邊,放眼整個大梁,寧宗皇帝也沒有找到可以替代岳翼的武將。無奈之下,才又把兵權還給了岳氏一門。
可憐傳承了百年的第五代鎮國公岳翼,以傷病之軀率領岳家兒郎同烏赤國死戰,而自己最珍愛的女兒卻披着嫁衣,含淚遠嫁草原,從此後骨肉分離。
艱辛的往事一幕幕掠過岳綺雲的腦海,湯藥碗中溫熱的水氣涌到臉上,她感覺眼眶有些潮濕。有着現代人靈魂的她,也曾為古代文臣武將對君王的愚忠感慨不已,可這事發生在自己身上,她只有深深無力感。
憑着三萬岳家軍精銳鐵騎,鎮國公完全可以操控大梁國都的政局。可他卻秉承着對宋氏天子的忠誠,把一家老小的命都賣給皇帝不說,還被皇帝猜忌不容。這天下第一名將當的,也太窩囊了些!
齊雲的魂魄還不能徹底適應岳綺雲這具身體,在喝下了湯藥后,腦袋逐漸開始發沉,迷迷糊糊中又睡了過去。
常年習武的岳綺雲,到底復原能力非常驚人,喝下李御醫的湯藥后,接近傍晚的時候,終於徹底恢復了過來。
穿越時空而來的魂魄經過了一天的酣睡,同岳綺雲的軀體徹底契合,除了內心深保留着對鎮國公根深蒂固的眷戀,其他的思維模式,完全成了現代人齊雲的了。
緩緩地睜開眼睛,岳綺雲對於滿眼的紅色非常抵觸,喉頭滾了滾,艱澀地發出輕微的聲響。
“小姐醒啦!”守在一旁的羅蘭輕聲細語地問着,攙扶着岳綺雲緩緩坐了起來。
“什麼時辰了?”經過了一天的睡眠,岳綺雲除了嗓子還有些沙啞外,倒也沒有什麼大礙。
“已是申時末,小姐可是餓了?”羅蘭取過大紅色錦緞襦裙,想着草原的夜晚寒風料峭,自家小姐的衣衫有些單薄。
“羅蘭,準備些熱水,我要沐浴。”推開了那刺目的紅裙,岳綺雲聞到了自己身上散發出的異樣味道,卻原來是貼身小衣上還殘留着那個刻薄男子的氣味。
她的內心“砰”地爆出一團火焰!
當她是齊雲的時候,在那個一言不合就上床的時代,自己卻是貨真價實的二十七歲老處女。為了這件事,自己的閨損們可是沒少笑話過她。
然而,齊雲做夢也沒想到,穿越到這個莫名的時空,自己這幅身子卻沾染上了男人的氣味。更悲催的是,睡了她的那個人,在吃干抹凈后還敢給她滿肚子的委屈,這他娘的是個什麼世道!
暗暗問候了漫天的神佛后,咬牙忍住了爆粗口的衝動,由劍蘭攙扶着走到大帳的屏風後面,褪掉貼身的衣褲,緩緩沉入半人多高的木桶中。
氤氳溫熱的澡水裏,被劍蘭貼心的放進了幾味活血化淤的草藥,淡淡的葯香摻在暖暖的濕氣中,舒服的感覺驅散了岳綺雲滿心的煩悶。
“這個時辰泡澡,沒的支使咱們又是燒火又是提水,待會兒耽誤了大汗的晚宴可如何是好?”
王帳外面傳來的喧嘩聲讓岳綺雲剛剛好轉的心情又跌落谷底,聽得出來,那人是刻意尖聲大嗓地說話,目的就為了給自己添堵。
“在咱們草原,平常人一年也洗不了一次澡,這大梁公主恁的多事!伺候這樣主子,以後咱們且有得忙了!”另外一個聽起來年齡大些的婦人也抱怨起來,還伴隨着乒乒乓乓木柴落地的聲音。
岳綺雲嘴角微微一勾,冷笑連連。看來,那些伺候自己的燕國人是想用這樣的方式,來試探自己的底線啊。如果自己今天就這樣忍了,任着她們在耳邊說三道四,那麼明天就會有更加難堪的事等着自己嘍。
——真是把自己這個大妃當成病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