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甘青司:你這是討債來了
沒日沒夜趕路,下場就是趴在地上讓麻木的身體慢慢恢復元氣。等身子利索,甘青司便把樹林中飛禽走獸弄得滿山竄。追着追着甘青司就累了,“應夙冶之召,蜀卿,現。”
一個男子恭敬躬身,“世子,這次是捉雞還是捉魚?”
“你看着辦吧,我不挑。”話完,甘青司就開始撿樹枝,等自家召鬼把宰好的東西送上。
火光燃起,蜀卿就退到甘青司身後,“蜀卿,你得挑戰自己,怕火可不好,快來這邊坐。”他賊兮兮地拍拍空地。
“世子,木行之鬼畏火,蜀卿做不到。”
甘青司見他一臉懼色,拿起火把轉身,“別怕別怕,試試就知道了,鬼還怕這個?來來來來。”話到這裏他就閉嘴了,身後蜀卿早已消失,面前的五男四女像是盯着怪物般注視他。
“君弈哥,這人不會是個傻子吧?”女子有些嫌惡的打量甘青司。
“寧兒,休得無禮。”另一女子又道,“公子,請見諒。”
甘青司擺擺手,又轉過去繼續烤肉,其中一男子開口道,“敢問兄台介意同坐嗎?”
你們怎麼好意思,你們怎麼不自覺點,你問了我能說介意嗎,能嗎,“隨意隨意。”
“這山又不是他家的,君弈哥和他說什麼?”
“丁寧注意分寸。”蘇君弈又是一番賠禮道歉,聽得甘青司耳朵都要起繭了。
見幾人青衣長劍,領口青蓮白紋繡得雅緻,身上靈氣非東吳不可,道家人就是道家人,走到哪兒訓話都得從禮法規約說起,這讓甘青司痛苦不已。終於等到最後一句是人哉,這磨人的念經才收尾。
沒一會兒,眾人視線又移到甘青司這邊,他這才開口,“諸位,吃了嗎?”
幾人齊咽口水,搖頭,甘青司走到樹后,把叉好的魚肉分給幾人,然後一個人啃起雞腿。這畫面就很美妙了,人是用手一點一點用手撕魚吃,他甘青司是大口大口張嘴放死咬,連嚼都不捨得多幾下。
“在下蘇君弈,敢問兄台貴姓?”
“司。”
“司兄弟在這莫邪山可遇到什麼邪祟,譬如鬼靈之類的?”
遇到了,你們剛剛吃的魚還是鬼抓的呢,當然這話也只能在心裏說說,甘青司搖頭擺手道,“沒沒沒。”
“君弈哥,這人要是遇上了還能在這?怕是早就被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蘇丁寧就是故意找他茬子,卻不看這人反駁,他越不回嘴,她就越得意。
“那司兄弟還是跟着我們吧,這莫邪山是北楚離關與東吳玉嶺交界處,玉嶺百姓到驚雀向我們求助,說是這莫邪山近日有精怪作祟,兄弟還是不要落單的好。”
蘇君弈這人一開口就讓人想起當年和他一起下海捕魚的蘇子矜,也是一副文弱正經樣,特別好逗,隨即笑道,“多謝兄台照拂。”
“喂,你身後那皮囊裝的是什麼玩意兒?”蘇丁寧托着下巴,無聊到打探起甘青司來。他背上綁着三尺長十寸寬的皮夾,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是個什麼。
“行囊。”甘青司回答。
蘇丁寧吐舌,懶得理他。
“請問司公子是玉嶺人嗎?”女子笑問。
“不是。”話說到這,也沒打算透露自己出處。
女子盈然點頭也不再問。
甘青司突然細嚼慢咽起來,雖然察覺到周遭異樣,卻也不好明目張胆查看,只能裝傻充愣的繼續啃雞翅膀,啃着啃着動靜就越大,沒一會兒,凌亂腳步聲紛至,蘇君弈一行人個個提劍戒備。他剛想起身去洗個手,卻不動了。
“前方何人?”蘇君弈緊盯前方。
“問者不報,不是失了禮數?”幾個起落,白衣人來到眾人跟前。“原來是東吳蘇幕里,西越夢嶺席真見過諸位同仁。”
“蘇幕里蘇君弈見過各位,敢問何事使得諸位行色匆匆?”
“我們在前方十里遇到屍陣。”
“屍陣?不是行屍嗎?”若是屍陣就十分麻煩了,行屍尚且好對付畢竟行動單調,而屍陣則是受人所控,遇人便襲擊,陣法一立,行屍戾氣就會暴增,兇險異常。
“我們查探過,的確是屍陣。蘇兄,他們往此處過來了,我記得前方是玉嶺的小鎮,怕禍及百姓,便想在這邊佈陣。雖派人增援,如今人還未到,我們便不與屍陣糾纏了。”
蘇君弈和身後女子對視,“丁寧,你帶司兄弟走,我們去前方破陣。”
此時蘇丁寧頑皮樣全無,答道,“你們當心,這個小子就交給我吧。”
夢嶺見多了蘇幕里弟子也多幾分底氣,個個提劍就沖。
蘇丁寧見甘青司半天沒動作以為他怕得腿軟了,“喂,你放心,有我在,邪祟傷不了你的,走吧。”
甘青司還是不動。
不動的還有幾步之外的白衣男子。這時蘇丁寧才注意,這一見倒好,這般俊俏的男子,她是第一次得見。白衣仙氣,俊逸非凡,說是驚為天人也不為過,害她眼珠子都捨不得轉。
他淺色的唇動了動,“這位仁兄可是北楚人?”
“有事?”
看出對方迴避之意,他當下也覺不便,畢竟三國之中哪家不仇視北楚,這般倒是他失禮在先了,只是停留玉嶺半月,卻從未碰見北楚之人,不由得喪氣,當下失落道,“無,叨擾了。”
“啊!”一段劍光劈過,蘇丁寧拽着甘青司往旁邊躲。
另一邊男子也倒退幾步,長劍直入土中,掀起劍氣漫天。
圍繞過來的行屍屈指可數,可甘青司一眼便認出這不是普通行屍,而是被人煉化的惡屍,蘇丁寧道行明顯太淺,幾個術法下來,對惡屍沒半點作用。
甘青司在蘇丁寧斬屍時,背過身,“退下。”被人控制的惡屍姑且還聽他命令,只盼不要出現凶屍和厲屍才好。
嚎叫聲尖銳一過,幾具惡屍竟然轉身而去,蘇丁寧身上多處挂彩,受鬼氣太重仰頭暈死過去,甘青司上前檢查,將她身上的屍氣驅除,這才有機會正眼看身後之人。
“是準備一劍刺過來?還是用仙索綁回去拷問?席大公子?”
白影一過,甘青司就被人抱得牢靠十分,堪比當年仙索上身,可偏偏這次上身的是個人。你說繩子倒是好解,可人就難辦了,所以甘青司一不做二不休抱回去,也摟得死緊。
“聽歡,我已幾日未沐浴了。”席若白很愛乾淨,在甘青司眼裏那已經嚴重到以病而論了,他雖然不想放開,但還是要好生提醒,“剛剛我烤雞吃,手也未洗。”
身子僵住,席若白慢吞吞開口,一下咬住他脖子,完成當年的念想,“你就想說這個?”
“聽歡,許久未見,你還是這般愛計較我。”
“你可還記得當年說過什麼?”席若白這聲音有些抖得不像話,十分怨又十分怕。
記得,他怎會不記得,“你這是討債來了?”
“夙冶,北楚封城,我進不去。”
甘青司啞口無言,心尖泛酸,席若白去找他純粹是去送死,北楚各大結界沒困死他,那成千上萬的行屍,漫天的鬼氣都會要了他的命。
“聽歡,我先去洗個手。”抽身來到河邊,甘青司把自己罵了個遍,他心裏后怕。若是席若白進了通都,若是他今日沒遇着他,若他當年沒有開口說去找他,世上又哪裏來個席若白在等他呢。
剛回原處,就只見蘇丁寧躺在地上,他聽遠方嚎叫聲,立刻提起蘇丁寧就跑。這屍陣絕不尋常,若是普通山野哪來這麼多荒屍。雖是交界,通都行屍都被困在結界之內,絕無外出的可能,如今在玉嶺出現,就定有刻意為之的控屍人,無論何種目的,這都是在給北楚招黑。
“應夙冶之召,蜀卿,侯征,雲錦,現。”身後立馬出現奔跑的三人。“去尋開陣之人,滅屍。”
“是。”
眼看屍陣兇猛,甘青司怕席若白勞累,便飛身上樹,哨子吹得響亮,指令也十分清楚。他咬破手指把血往下滴,大群行屍蜂擁而至,幾個起跳就落到另一片樹林,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他手提着蘇丁寧亂竄。眼看着一行人接近,一個橫飛,兩個人就摔出去,一個被蘇君弈接住,一個被席若白。
夢嶺幾名弟子活像被行屍咬了一樣驚恐,就連席家首席大弟子都端不住平日裏的風度。
席真問道,“若白,你為何?”
席若白神色如常,道,“助人不是理所應當之事嗎?”
這話是沒錯啊,可是七公子你從不喜歡與人接觸,眼下這是助人啊,可我們以為你要殺人啊!
我我我!沒看錯!那個髒亂之人竟然把手搭在七公子肩膀上!
七,七公子被邪祟上身了?
“聽歡,你怎麼走了不和我說一聲?”
聽歡是誰?四國還有別的聽歡?
反正肯定不是席聽歡!
這位大哥你叫的是哪位!!!
“我怕師兄他們人手不夠,就趕過去了。”
七公子,你摸着良心說你是不是怕我們死光了才過去的!
您老可是我們都快死絕了才出現的!
“下次和我說了再走,我就洗個手,回來就沒你影兒了。”
你洗手有我們命重要?
還和你說了再走?
我們不活了嗎?
“好。”
好?
那個冷漠絕塵的七公子老實說了好?
娘的,哪家邪祟!收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