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七章 爭奪(四十七)

第三百九十七章 爭奪(四十七)

“仁甫老弟。”

“達奚公。”

劉單沒有想到,所謂的冊封使,居然是轉任禮部侍郎的達奚珣!

按照朝廷規制,冊公主、親王以相國領銜,副使至少也要四品,冊郡主、郡王從相國到尚書皆可,副使五品以上,一位禮部侍郎,沒有副手,一般來說,多半是賜爵,他的心裏咯噔一下跳得厲害,不會又是特旨加恩,給那個小兒子吧。

胡思亂想中,達奚珣接下來的話,像是證實了他的猜想:“令郎呢?”

劉單當然不會是以為,他是在問自己還在苦讀準備春闈的長子,壓着心跳答道:“在預備迎親,要叫他來么?”

“自然,這麼大的喜事,他怎麼可能不在當場。”

劉單心中再無僥倖,軍功賜爵,是朝中慣例,一直沒有明確下來,是因為政事堂還在爭執,看來如今已經有定論了,他命人將劉社、劉稷兩兄弟一塊兒叫來,當然還有妻母,榮耀的一刻,全家都要參與,觀禮的賓客們,已經圍在了堂外,等待着揭曉的那一刻。

看着走在一旁的親兄弟,劉社說不清楚自己是個什麼心情,兩人相差五歲,在劉稷離鄉隨父親上任時,他已經十一歲,在鄉塾中被稱為聰穎好學,繼承了父親的餘蔭,為夫子所稱道,他自己也是這麼認為的,都說十年苦讀,他已經苦心向學十七載,在去年的府中組織的保試中,取得了秀才的資格,意味着他可以參加今年的進士科大比,像父親當年一樣,摘星奪魁,稱頌鄉里,可是自從聽到兄弟的消息之後,這種成就感便蕩然無存,甚至讓他覺得提一提都是一種諷刺。

誠然,這位弟弟自小就頑劣不堪,不到六歲的年紀,已經隱然有稱中一霸的趨勢,祖母母親的溺愛,使得這一趨勢變得更加明顯,這才讓劉單狠心,帶着他遠赴安西,也讓所有人鬆了一口氣,可就算那樣,母親每日裏不掩相思,祖母更是時時破口大罵的情景,早就印在了他的腦子裏。

22歲的劉社還不明白遠香近臭這個道理,但莫名的嫉妒卻是油然而生,憑什麼,自己這麼優秀下死力,母親等人視而不見,遠方的那個弟弟,偷雞摸狗無惡不作,卻視若珍寶,多少次,母親讓人帶着銀錢去與他擦屁股,多少次,祖母拿出體已為他置辦,連女人都買了不知道多少個,可自己呢,除了一門婚事,一個普通出身的娘子,一個不高不低的小家,就只有讓他唯一能平靜下來的書籍了,這年頭,紙可是奢侈品,書就更是金貴,如果不是家中有點底子,根本讀不起,這也是為什麼,科舉雖然打破了門閥壟斷,上榜的卻依然是大戶人家居多的原因。

劉稷也彆扭,不是他天生冷清,實在是對這位書香子弟親近不起來,簡單一點說就是倆人不是一路人,就這樣,兄弟倆與族中的一些同輩子弟趕到主屋,在眾人的注視下步入大堂。

“犬子們已經到了,請達奚公宣讀吧。”

劉單將二人向他介紹了一遍,達奚珣的目光掃過劉社,在劉稷的身上停留了一下,略帶矜持地點點頭,早有隨從將一封文書遞上。

“敢問仁甫,主家娘子可在?”

此言一出,不光是劉單,劉氏一族有資格上堂的老一輩,堂下觀禮的親朋好友如岑參等人,全都是一愣,當事人高氏更是不敢相信,還是老太君推了她一把,劉單同時也反應過來。

“內子高氏便是。”

“嗯。”達奚珣展開文書,一番通讀下來,所有人才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天子竟然特旨加封高氏為正四品郡君!

通常對於外命婦的封贈,都是有夫隨夫,無夫隨子,高氏丈夫尚存,按制,劉單不過是正五品的文部郎中,他的正妻應該是封縣君,劉府老太君也是同理,沒有丈夫身為五品,而妻子已經封到四品的例,那麼問題來了,這一次的特旨就與劉單無關,而是出於高氏生子的緣故。

天子是因為劉稷的生母才加的恩。

這個認知,讓劉單有如被人當堂淋了一盆水,達奚珣宣完,將文書放到他的手中,順口還恭喜了一句,而高氏處於懵懂之中,連謝恩的話都是機械出口的,至於滿堂的恭賀聲,更是讓他不是滋味。

達奚珣等待了一會兒,堂上的聲音慢慢小下來,又從隨從手中拿過一份文書。

“善信府折衝都尉劉稷。”

“下官在。”

劉稷上前一前,抱拳應道。

“聽宣。”

達奚珣再一次展開文書,目光在眾人的身上掃過,用一種抑揚頓挫的語調道:“門下。”

“萬夫之長,所以觀師政之宜,四方於宣,所以寄國都之重,誠治外之攸系,固用人之匪輕,我有勛賢,時惟帥任,當圖茂績,以正中權。廼眷爪牙之臣,克勤疆場之衛,涓辰錫命,孚號所廷,京兆府善信府折衝都尉劉稷,器宇覺雄,性資嚴翼,奇謀必中,擅玉帳之威名,義勇無前,稟金行之勁氣。久共武服,積有戰多,茲統銳兵,往築新壘,翻乃心力,濟予事機,誅斬寇讎,曾只輪之不返,肅清邊徼,方百堵之皆興。用答殊庸,特頒優賞,洛郊顯鎮,俾進秉於將旄,狄道雄藩,兼寵專于帥閫,益隆寄任,並示褒喜。於戲,往城於方,出車所以美南仲,用錫爾祉,江漢所以命如公,無替前修,尚觀遠業,可”

他稍稍頓了一下,繼續讀道:“左領軍衛將軍、碎葉鎮守使兼瀚海軍使、領支度營田等務。”

他讀出最後一個字,過了好一會兒,大堂上下一片寂靜,鴉雀無聲,做為當事人的劉稷,還一直在等着下文呢,結果人家把制書直接塞進了他的手中,只當是歡喜傻了,這也難怪,一個十七歲的孩子,突然間被委以如此重任,這樣的反應再也正常不過。

“仁甫,你這可是三喜臨門,某家討一杯水酒,可使得?”

劉單從震驚中回過神,扯出一個笑容。

“固所願不敢請爾。”

他已經站不住了,聽着滿堂喝喜聲,只想拔腿便走,趁着招呼達奚珣的功夫,將偌大的中堂留給了他們。

劉稷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如此順遂,來到這個時代這麼久了,對於官府的文件已經多少有了一些認識,即使是那些晦澀的修飾語,也是暗藏玄機的,他並不在意,只有最後一句,才是整個制書的中心意思。

竟然是雙使!

面對眾人驚異的目光,劉稷一邊不停地舉手回禮,一邊說著言不由衷的謙虛之辭,母親、祖母投來的目光,讓他倍感驕傲,如同後世,將軍功章帶回家時,親人的反應一樣。

男人,有時候就那麼點虛榮,讓親人滿意,讓身邊的人滿意,僅此而已。

就在這樣的喜慶氣氛中,一個不合時宜的尖利嗓音,將所有人再一次帶入了震驚當中。

“劉果毅,劉果毅,天子急召,即刻進京,面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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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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