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交鋒
對於老太太這突然而至的崛起，楊青心感厭煩之餘，也有些意料之中的感覺。尤其是這一次老楊家分家結束后，大房那一家子的人，並沒有將戚氏也一併帶回城裏，原本分家的時候，老爺子並沒有對老太太的去留問題多做安排，但大夥基本上都認為，老太太最後的歸宿，多半會落在大房頭上，但誰也沒想到，大房臨走前一晚，彷彿老太太跟邱氏婆媳兩個，閉上房門嘀咕了不小的時辰之下，後來老太太更是不折騰不哭鬧的送走了楊春根那一夥子人。
也就是那個時候，楊青心裏就隱約有了幾分猜測和預感，老太太肯定是消停不了多少時日了，一來戚氏從來就不是個安生的性子，前些日子裏的龜縮和沉寂，不過是在老爺子的刻意，壓制之下，以及在蘇氏手上節節敗退，兩下里雙重打擊之下的短暫假象而已，畢竟戚氏向來是在老楊家的院子裏橫着走的頭一人，這乍然吃癟之下，尤其是在一眾兒媳，孫子孫女面前，總有幾分抹不開面的尷尬。
再者，戚氏的個性並不討喜，而這種不討喜也不單單是對他們四房，整個老楊家只除了楊春根和他的兒子楊文，能在老太太面前得到個好臉色，旁的人都沒有這種待遇，包括邱氏母女兩個。所以，大房那伙子人也不見得會欣然接受老太太跟着他們過日子的事兒。這話，便只從那兩天邱氏一直陰着不肯放晴的面色上，可以看出。
楊青那會兒就知道，邱氏肯定不會坐以待斃的迎接老太太這尊大佛，也基本可以斷定，老太太十有八九是走不成的，多半還得在楊老爺子的眼皮子底下生存，只那會兒自己還一心沉浸在分家的喜悅當中，尤其是想着自家人馬上就能搬出去過活，也就沒多真正的去在意老太太的去留問題，反正你要跟着他們過日子就行。
“要我說這老二媳婦，她也不是頭一回懷孩子了，從前還不是該幹啥幹啥，連生了三個崽子，加起來也沒請到兩次郎中，偏生這會讓你們一個個作的，這娃還沒落生呢，就跟捧個金蛋似的，這是要幹啥啊！就怕有些不懷好意的人，拿着這事做由頭，把我們老楊家的門風都帶偏了。”想來老太太這會兒見着大傢伙兒都不吭聲，便越發的得寸進尺起來，對着蘇氏，那氣焰也更加的囂張，卻是忽略了老爺子那張越來越不好看顏色的臉。
“人這一輩子啊，活的就是個本分，就得認清楚自個的身份，在這個院裏，我才是她們唯一的正道婆婆，但是有些人啊，就是識不清楚自己的身份，竟然還想來呈那婆婆的噱頭，顯得你多能耐似的。
不是那金剛鑽，就別攬這瓷器活。其實說到底，某些人也不過就是賴在我們老楊家混口飯吃罷了，別以為在那勞什子族譜上添了平妻兩個字，就真不把自己當個外人了。我們老楊家的事，還輪不上某些來歷不明的賤人插手。”
直到這會兒，老太太算是真的火力全開了，且直晃晃的把槍頭瞄準了蘇氏。
楊青有些意外戚氏這會兒的勇猛，自打蘇氏進門開始，所有老楊家的人都知道，這倆人是必然會杠上的，卻先前老太太一而再再而三的出手，都被老爺子壓制了下來，卻不想原本被打壓下去的氣焰，現在又囂張了起來，不由得仔細慮慮這背後的原因。十有八九應該是大房那頭搞的鬼。自己不想供老太太這尊大佛，就搞出這樣破爛的招數來。
也不知道邱氏那娘們是怎麼在背後跟老太太挑撥離間的，怎麼就把老太太刺激的這副打了雞血似的戰鬥狀態呢，多半是將家裏所有的人都挑了一遍，估摸着，也就是想讓老太太，閑不下心來去想別的，真夠無恥的。
瞧瞧這兩日接連不斷的鬧騰的，先是劉氏，現在又是蘇氏，還剩下個周氏，雖然還沒有受到什麼大的排揎，不過這兩日也是小茬不斷的找，也得虧自己的老娘周氏為人低調，平日裏除了做家務幹活兒，其餘時間多數都是呆在屋子裏面不生半點事，如此才沒讓老太太逮住機會來一場大發作。
不過，這也就是早跟晚的事了，就沖老太太這會兒滿血復活的架勢，周氏的前景也只待堪憂啊！
如是想着，楊青不由得往楊老爺子那邊看了一眼，就見他老人家面色鐵青的肅着一張臉，一雙老眉，也是越夾越緊，有些要動怒發火的架勢了。對於老太太戚氏，楊老爺子平時多數是採取了一種無視的態度，就是那種懶得搭理的厭煩，所以也不常發火，卻這會兒，小丫頭特別期盼老爺子能夠來一場大火，壓一壓老太太的氣焰，尤其是要在周氏遭殃之前，這偌大的一個院裏，也就只有楊老爺子能壓得住她了。
也是因為存着這個念頭，楊青這一刻，倒希望老太太能夠鬧得再歡實一些，唉……，突然覺得自己有點對不住蘇氏了，倒好像有點把她當了擋箭牌的意思。
不過抬起眼看了看，蘇氏那面無波瀾的表情，就好像老太太說到現在，就說的不是她似的，也沒半點反駁，行為舉止一慣的如常，慢條斯理的給小寶喂完了粥，便輕言細語的說道，“吃飽了跟青兒去院裏玩一會兒消消食，等過上一刻鐘的時間，自己回屋裏去把大字練了。”
這意思就是完全，又把老太太當空氣看了。不過這一幕，大夥也不覺得稀奇，早在老爺子剛回來那一陣，戚氏也是這麼戰鬥老母雞似的，而蘇氏每每也是這副淡然清風的模樣，好像一點兒都沒把老太太的一些難堪之言進耳似的。
“哼！當真是人不要臉，無敵。有些人這裝聾作啞的功夫，可真是修鍊的一流。偏今兒個我就要給立立規矩了，這頭一樣呢，就是要認得自己的身份，找清自己的位置，然後做好自己的本分。在這個院裏，老爺子是我們的當家人，我呢，理所當然就是當家的主母，咱們老楊家，竟然發了慈悲善心，將某些人收留了進來，只要你們恪守本分，那也不會隨意的就趕出去。畢竟這孤兒寡母的，真要被轟出去了，那也沒什麼活頭了。
這樣吧，往後呢，我就當是老爺子多買了兩個使喚人進來，雖然這小的小，大的也沒幾身力氣模樣，看着就不像是當用的，不過以後家裏大大小小的活計，該你拿起來的，就都自動自覺的攬起來，甭整天干吃飯不幹活的，咱們家倒也不養那閑人。”
老太太斜眉瞪眼的朝着蘇氏一邊瞅着，一邊言語間極盡諷刺的說著。
話落就盯着蘇氏，等她的回應，更確切的說是等着看她的屈服，卻，蘇氏半分反應都沒有，甚至老太太都沒有能從她臉上捕捉到一星半點的屈辱感，也就這麼憋氣運功的約莫等了半盞茶的功夫，老太太倒是先沉不住氣了，拍了把桌子，站起身來，一手直指着蘇氏，橫眉冷對的吼着道，“誒——，說你呢，耳朵裏頭塞糞了啊！我這都說了半天了，你不知道應聲是啊！這往後咱老楊家再增一條規矩，但還是主人說話，不知道給個回應的，立馬自己扇兩大嘴巴子！”
一下子就交上火了，且是明目張胆的，看來老太太也是被蘇氏那般代表了蔑視意思的無視，給徹底惹火了，先前的，辱罵諷刺裏面，好歹還沒有那樣指名道姓的，這會兒就是氣的，直接手指過去了。
飯廳里的氣氛一下子，就變的空前的緊張了起來，尤其是大家看到楊老爺子那黑如鍋底的臉色之後，皆是屏氣凝神的大氣都不敢出一下，就連二房楊樹楊林那兄弟倆，平常最是沒心沒肺的，這會兒也收斂了言行，不敢大咧咧的扒飯夾菜吃，嚇得碗筷都擱在了桌子上。
“青兒，吃飽飯沒有，吃飽了就把小寶領出去玩會兒，別讓他往井邊上湊去。”現在着老太太如此直接的羞辱，蘇氏也不能真當個沒事人似的，卻還是先交代了楊青將小寶給帶出去先。
畢竟這樣的局勢和氛圍，也並不適合小孩子參與在內。
楊青看了她一眼，眼見着蘇氏這會兒還是那副溫溫和和的說話聲氣，也看不出來她是氣着了還是沒氣着的樣子，心裏還是有些好奇她接下來會如何應對的反應，會不會跟戚氏等會兒掐言直懟的罵起架來啊？好像自從蘇氏進了老楊家的門開始，從來都是一副和聲和氣的模樣，楊青卻是很難想像起她與旁人嗆聲罵架的場景呢！
有些不想錯過，但看看小寶那一臉無辜懵懂的軟軟糯糯的小模樣，楊青還是舍下了那點好奇心，走下自己的座位，過去把楊小寶牽起來走了出去。
卻還沒走到門口，聽到背後‘啪’的一聲，手拍木頭桌子發出的悶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