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靖北侯夫人一腳踹過去,把連軒踹跪了下來,「說實話!」
連軒瞥了他娘一眼,眸底就一個意思——我是不是你親兒子啊?
靖北侯夫人懶得理他。
連軒這才道:「我被關在國公府憋悶得慌,想出來透透氣,大哥不借我衣裳,我去找外祖父說好話,他不理我,我就把他迷暈了,扒了外祖父的衣裳,冒充外祖父出來了。
「我進宮是想找皇上退親的,結果瞧見大哥在御書房,還說外祖父要他過來取邊關地形圖,那東西國公府有一份,最近大哥日日研究,爛熟於心,怎麽還會來要?而且他見了我也有一瞬間的心虛,怎麽可能瞞得過本世子的火眼金睛?我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我不知道他是誰,不過他有膽量來御書房,肯定武功不弱,我只能不戳穿他,以長輩的身分打他一頓,他要是反抗就露餡了,怎麽說我也是他外祖父不是,他不得不忍着,不過話說回來,皇上,你的鞭子真的不怎麽樣,華而不實……」
昭文帝的臉黑了。
靖北侯夫人一巴掌拍過去,「別轉移話題!」
昭文帝咬了牙問:「你打他,朕不管,你連朕都打?!」
連軒翻了個白眼,「皇上,是你先叫我別打他的,你還要搶我鞭子……」現在卻說不管,哪有這樣無恥的?
昭文帝語噎,他今兒要不打這小子,他覺得會氣得吃不下飯。
連軒知道自己犯錯了,忙道:「這不是為了裝得像嗎,外祖父訓斥外孫、孫兒時,誰敢求情啊?舅舅求情,連着舅舅都一塊兒打呢,皇上你也不例外,我要是不打,便宜了那刺客不說,還裝得不像,皇上,你不能怪我啊!」我只是有樣學樣。
昭文帝氣得腦殼疼,可又沒法反駁,最後眼睛一眯,道:「方才說什麽來着,你迷暈了蕭老國公?」
連軒皮一緊,「不是迷暈,是外祖父太辛苦了,我讓他好好睡一覺,休息一下,這是我做外孫的一片苦心啊啊啊——」
再怎麽一片苦心,也掩蓋不了連軒未經蕭老國公允許就把他迷暈的事實,再說了,一片苦心,用得着扒了蕭老國公的衣裳穿自己身上嗎?
連軒淚眼婆娑,他不知道自己倒了什麽血楣,好不容易想到這樣絕妙的計謀,卻被從暗處殺來的刺客給攪和了,裝不知道吧,泄露朝廷機密不說,還讓大哥背黑鍋,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權衡一二後,還是冒着可能暴露的威脅,幫着蕭國公府守護大周了,結果換來他無辜的跪在這裏,承受着昭文帝的憤怒,和即將回去要承受的外祖父的暴怒。
他想做好事不留名啊,他恨右相!
看着連軒跪在地上憋屈兮兮的,昭文帝的心情好多了,好像手都不那麽疼了。
蕭老國公什麽人啊,這輩子還沒人叫他栽過跟頭,連軒的膽量,老實說,昭文帝還是很欣賞的,太歲頭上動土,老虎嘴裏拔牙,有他受的了。
不過,就算知道他回去少不了一頓狠罰,他也不會心軟就放過了他。要不是他昨兒膽大冒着湛兒的身分在京都橫行,賊人又怎麽會有樣學樣,差點叫他上了當?但連軒一聲不吭的把敵人打成那樣……這事便既往不咎了,算是他將功補過。
昭文帝瞅着手背上的傷,瞥了靖北侯夫人一眼,道:「靖北侯夫人你說,連軒的錯,是他自己受罰呢,還是你和靖北侯替他受罰?」
靖北侯夫人沒說話,連軒看着她,朦朧的眼帶着淚珠兒,「娘,讓爹來吧,他皮不比我薄……」
昭文帝一腦門的黑線成堆的往下掉,嘴角抽了又抽——這是一個親兒子說的話嗎?蕭國公府的孫兒、外孫不是敢做敢當嗎,怎麽到他這裏,就變成他爹皮厚了?真替靖北侯悲哀。
靖北侯夫人捂臉,朝昭文帝擺手道:「一人做事一人當,皇上還是罰他吧,只求皇上手下留情,早些讓他回去,讓國公爺打一頓消消氣。」
昭文帝瞥了靖北侯夫人一眼,哪裏不知道她是變相的替兒子求情,連軒有今日,都是被他們給慣的。
「行了,將這孽障倒掛城門口三日,以示懲戒。」昭文帝擺手道。
連軒一聽,瞬間臉白了,「不是吧,這麽狠?」
昭文帝眼睛一斜。
連軒不可能答應這事,要真被倒掛了,以後在京都怎麽混啊?他可不想被人掛魚似的掛在那裏,受底下一堆人指指點點,尤其是那群狐朋狗友,沒準兒會搬着凳子,大魚大肉的吃着看他笑話……想想便心堵得慌。
所以,連軒把手伸了,「皇上,要不你打我幾鞭子吧,多打幾下都行——」
「反正你皮厚是吧?」不等連軒說完,昭文帝便冷冷接話道。
靖北侯夫人想抽兒子了,他打皇上,那是無意為之,皇上打回去,得多小氣巴拉啊,他這是求情,還是火上澆油啊?
靖北侯夫人陪笑道:「皇上息怒,今兒軒兒雖然有錯,卻是錯有錯着,比起邊關地形圖,他進宮求退親是小事,他把人打成那樣……皇上將他掛在城門口,那地方魚龍混雜,要是有心報復……」說白了,她怕連軒掛在城門口給人當箭靶,那真是防不勝防。
這一點昭文帝倒是沒考慮到,他要罰連軒,不正是給敵人可趁之機,不過就此饒了他,那也不可能。
最後,昭文帝一擺手道:「把他掛在皇宮大門前,地前空曠,派人守着就成了。」聲音透着毋庸置疑。
皇宮門口豈止是空曠,除非有人能在兩百尺外放冷箭,否則連軒必然無恙,這回真是什麽求情的理由都沒了。
靖北侯夫人狠狠的瞪了連軒兩眼,轉身走了。
連軒,「……」
昭文帝也被徐公公扶着從龍椅上起來,要去敷藥,留下連軒在後面苦笑。
「皇上,你不能這麽對我啊,我進宮是來求退婚的,你罰我可以,好歹給我一道退婚的聖旨啊……」
昭文帝回頭瞥了他一眼,眸光落到那御龍鞭上,眸底閃過一抹詭異的笑,吩咐徐公公道:「把那鞭子賞賜給含月郡主,可、打、夫、君!」最後四個字,昭文帝一字一頓。
連軒的臉皮瞬間抽了又抽,爬起來就把御龍鞭搶了過來,撕啊,扯啊……就是不斷。
徐公公一臉黑線的過來,道:「世子爺,這鞭子乃千年紫竹絲編製而成,堪比天蠶絲,蕭大將軍都扯不壞,你……」別白費力氣了,也別叫公公我為難了好嗎?
連軒臉紅着,這麽好的鞭子,他居然說它華而不實,真沒看出來它居然這麽稀罕,可要真給了含月郡主,她真的會打他的!憑什麽他倒霉,她跟在屁股後面撿便宜?
不過,一轉眼,連軒就把鞭子給徐公公了,她打他正好,對夫君不敬正好休妻,多好。
徐公公收了鞭子,就有護衛來請連軒出去了。
連軒的腳步很沉重,雖然倒掛對他來說是件很稀鬆平常的事,可問題是,這會兒他餓了啊!
他瞥了兩護衛一眼,轉過身把御書房一盤子糕點端了來,邊吃邊走,還客氣的請他們吃,「別客氣,這可是皇上才吃得到的,不嘗嘗多可惜。」
護衛,「……」
好吧,護衛沒經受住誘惑,吃了,然後給了連軒一個不大不小的方便,讓他吃完一盤子糕點,還給了他一刻鐘時間消化,才把他吊起來。
連軒被昭文帝罰的事,傳回蕭國公府,只有安容覺得這懲罰過重了,其他人照樣該干麽干麽,好像這事沒發生過一般,鬧得安容摸不着頭腦。
還是芍藥出去轉了一圈,回來道:「少奶奶,倒掛對靖北侯世子來說不是壞事,他小時候常被倒掛,靖北侯心疼兒子,給他找了門武功,倒掛時修鍊最好,進步神速,而且他經常被罰倒掛三五天,大家都習慣了……」
安容,「……」難怪她讓蕭湛去求個情,蕭湛只笑笑不說話,就她瞎操心,她還是默寫醫書好了。
芍藥站在一旁,看着她,「還給靖北侯世子送飯嗎?」
安容瞥了芍藥一眼,「你覺得他需要送飯嗎?」
芍藥笑得見牙不見眼,就靖北侯世子的好運氣,連瞎眼神算都說他是禍害遺千年,肯定不會有事啊。
受罰的日子,很難熬,在連軒望穿秋水中,三天過去了,還有最後一個時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