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她不一樣
薛承落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那個落跑的背影。
長安“咳”了一聲,薛承落才戀戀不捨的收回目光,恢復一貫淡然的表情。
“世子,難道溯光鏡又出問題了嗎?從前你都是用鏡子試毒的,今日為何要一個小姑娘試毒?這可不像是你的風格。”長安擔心的說。
“安老不必多慮,溯光無憂。至於這個小婢女,她和別人不一樣。”薛承落的聲音一如既往的穩重。
長安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薛承落一擺手,“你不要多想,我是說她的體質特殊。那日他們動手,連溯光都沒有查出異樣……”然後將柳明月救了他的事情告訴了長安。
長安聽得一臉震驚,“他們果然不死心,世上竟有這樣的血液,竟可以解下毒素?難怪世子一定要將明月姑娘留在身邊,老奴還以為……。”
“不然呢,你以為什麼?我這樣的人,還能因為什麼?”薛承落眸光一閃,冷冽之意霍然迸出。
“少爺……”長安將沒有說出來的話又咽了回去。
真希望少爺能解開心結,不要再這樣受苦了,從小到大,他受的苦已經太多了,那個柳姑娘,會是少爺的真命天女嗎?
“阿嚏”,柳明月打了個噴嚏,“誰在背後說我壞話。”她揉了揉鼻子,又重新換了個舒舒服服的姿勢趴在床上。
其實就柳明月已有的經驗,要說當婢女當成她這樣的已經可以叫幸福了,每日只需要做一餐早飯給世子換換口味,時不時出現在世子面前端幾杯茶好像也沒什麼事了啊,這樣三個月很快就會過去的。
她的父皇母親,那可是最講排場,每年新修成人形的小妖都可以到皇宮從最低等的僕役做起,漿洗女紅,修車駕馬要樣樣精通,那簡直就和人間的皇宮沒啥兩樣,就這,每年還吸引許多已經成名的大妖前去護駕,沒辦法,誰讓她家佔據了整個蒲柳族的靈氣之源呢。
柳明月想着薛承落心中還是把她當做朋友的,上一次買的衣服剛好找個機會送給他。
反正自己三個月之後就要走了,她好不容易交了一個這樣美貌逆天的朋友,留下點紀念也好。
她一骨碌爬起,出了門,隨意問了一個小廝,就衝著世子府大門去,打算回到客棧收拾一下昨天沒來得及拿的行李,雖然珍貴的盤纏都是隨身攜帶,但是給薛承落買的衣服還在客棧。
剛到客棧,就看到店老闆一臉諂媚的笑容,薛世子,那可是跺跺腳都能讓大梁百姓抖三抖的角色,昨天的事情自然是非同凡響。
柳明月也沒在意,直接打斷老闆種種“有眼不識泰山”的碎碎念,問道:“昨天的廂房您老可沒收拾吧,我還有重要東西呢。”
“哪能哪能呢?您可是世子的人,在我們這小店可是榮幸之至呢,我們派專人給您打掃了,東西您沒發話誰敢動呢,在這裏我給您好好保管了呢”,店老闆的山羊鬍子抖的特別歡快。
柳明月正想給他一個白眼,卻又聽到店老闆說道,“您沒走,徐大人也沒走,一直在等着您回來。我們都說您也許就住在世子府不回來了,他一定堅持您會回來。”
柳明月心中聽的歡喜,一把奪過店老闆手中的包袱,拔腿就往柴房跑去。她就知道,還是徐哀信任她,這個大哥可沒白叫。
“徐大哥——”柳明月興奮的聲音出現在門口。
徐哀一回頭,就看到柳明月明媚的身影,一張俏臉因為奔跑顯得更加紅潤,幾縷青絲散落,星眸點點,帶着一股子天然純真之美。
從昨天公堂上出來,他就恍恍惚惚不知道怎麼回來的,打贏了官司,沒有什麼喜悅,煥娘惡狠狠的詛咒,他也沒放到心上。
今早店主人來問是不是要退房,他只是堅持要等,就連溫習功課,特地選了最喜歡讀的《墨子》,但是一直讀不進去,滿腦子都是一種悵然若失的感覺。
看到這個俏生生的倩影,他的魂魄好像一下子歸位了。原來這些種種不正常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是被這個叫做柳明月的女子,勾住了魂,丟掉了心,再也回不到過去那個看似對所有人溫暖實際上冷心冷情的徐家大公子了。
徐哀的嘴角泛起一絲笑容,她回來了不是嗎?不論那個將軍府的權勢地位是如今的他多麼難以企及的,但是柳明月想陪伴的是自己,是她說要讓自己幸福的,那麼不論如何,他都還有機會。
柳明月可沒有徐哀那樣百轉千回的柔腸,她興奮的拉着徐哀的袖子,圍着徐哀轉了一圈,嘖嘖稱讚:“還是那樣謙謙君子溫潤如玉的模樣哦,徐大哥,看來這場官司沒有給你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徐哀寵溺的看着柳明月:“有你在,我怎麼會有事呢?還要多謝你能帶來世子給我撐腰呢。”
“哎,他就是個花架子,公堂上也沒見他有什麼動作,到是徐大哥你舌燦蓮花,讓煥娘他們自作自受呢。”柳明月擺擺手,說道。
徐哀無奈,這小丫頭也太不通人情世故了吧,她難道不知道,如果沒有薛世子,就算他再長十張嘴,也敵不過孫大人的驚堂木嗎?
徐哀試探的問:“明月,你怎麼會認識世子呢?”
柳明月一聽,有點緊張起來,薛世子的身份,他在自己面前從來不掩飾,自己出於江湖道義,不能肆無忌憚的曝光吧。
雖然徐哀是自己要報恩的人,但是一想到薛承落那個臭臉,柳明月下意識的想保守這個秘密。
徐哀看着小丫頭吞吞吐吐的模樣,便明白了她的意思,連忙說道:“我是隨便問問,反正我知道,你總不會害我的。對了,你今天來,是特地和我道別的嗎?”
柳明月果然很容易的被扭轉話題,她興奮的亮出手中包袱,說道:“徐大哥,你請我住店,又請我喝酒,我這裏給你專門挑了幾件儒服,到時候你去考場隨身帶着,這些衣服又輕便又保暖,肯定很方便的。”
徐哀看着柳明月一件一件拿出衣服,整齊的疊放在廂房的小桌上,心中蕩漾着難言的柔情。
“明月”,徐哀的聲音沾染了幾分暗啞,“從來,從來沒人為我想到這些,你能幫我試試衣服嗎?”
“好啊,你是我大哥,我自然事事都要為你着想的。”柳明月不疑有他,挑了一件月白長衫抖開,幫徐哀試起衣服來。
徐哀手臂伸開,月白長衫緩緩套進身上,他身量頎長,柳明月剛好到他肩頭,一低頭,可以看到柳明月烏黑的頭髮,絢麗的琥珀裝飾在發間散出柔光,少女身上暖暖的清香,讓這一切好似夢幻。
母親辭世之後,再沒有人關心他的飲食起居了,繼母當面一套,背後一套,總是以次充好,看起來和弟弟一樣厚的棉襖,他的棉絮總是夾雜別的東西,旁人還總是以為他不懂大體,冤枉繼母,久而久之,他學會自保,把所有哀傷都用溫文爾雅藏起來,營造出高潔的品行,讓繼母對自己再沒有陰謀可以陷害。
他也渴望有人關愛啊,他也希望有一個人出現,不抱有任何目的,溫柔的為他加上衣服,溫柔的為他撫平內心的創傷。
而今,這個人就在自己的眼前,她選的衣服尺碼並不合身,有些寬大,但是為自己加衣的溫柔那樣讓人眷戀。
徐哀的眼眶不自覺有些紅。
他不是柳明月,那樣天真爛漫,不諳世事,薛世子看向柳明月的眼神,別人看不出來什麼,但瞞不過從小除了吃飯睡覺之外就是察言觀色的他!那絕對是動情的眼神,雖然充滿壓抑克制,但內里更顯得洶湧澎湃。
但是所幸,柳明月似乎還沒意識到,看來他們的進展還是十分緩慢。既然如此,他徐哀就會用盡一切辦法,留住自己想留住的人。
“徐大哥,這衣服太大了啊。”柳明月系好最後一個腰帶,吐吐舌頭說。
“沒有,我很喜歡,真的很好。”徐哀隱隱遺憾柳明月離自己有點遠了些,打起精神好言安慰。
他怕柳明月不相信,還特地將胸脯挺高點,肩膀夾起來,努力的撐起自己的這件長衫。
柳明月“噗呲”一聲笑出來,這個徐大哥,這樣好可愛噠,原本他眉宇間淡淡的仇怨似乎也消散了不少,這是不是說,因為自己的緣故,徐大哥感到更幸福了呢?
還沒等柳明月問出來,就看見徐哀忽然間跌坐在地,彷彿頭暈無力的樣子,空氣中隱隱浮動着淡淡的檀香味。
“徐大哥你怎麼啦?不會是衣服太長絆倒了吧!”柳明月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還在那裏捂着嘴笑。
徐哀使勁撐了撐胳膊,軟弱無力的模樣,心中暗叫一生“不好”,這下恐怕是着了別人的道了吧。
他着急的看向柳明月,雖然不知道明月為什麼沒有昏迷,他還是用着力氣吼着:“明月快走,有人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