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5章 不得不亡
余敏宏慢慢踱步到窗口,看着天上那半個明亮的月亮,在深藍色的天空中快速地行走着。
走着走着,月亮就走進了一團黑雲中,光華全部被雲層給遮住了,地上頓時黯淡了下來。
雖然只有半個月亮,卻也是依然能夠照亮這片土地!但是,一層黑雲,卻是把月亮的光華全然擋住了!
光明與黑暗,其實就是這麼簡單!一層雲際,半個月亮而已!
他推開窗,看着屋外的樹木,在威風的吹拂下,影影綽綽地擺動着,黑雲依然遮着了月亮,路燈下的樹影,顯得斑斑駁駁,一陣風吹來,余敏宏居然打了個寒噤,七月的秋老虎,這個炎熱的晚上,吹着戶外的涼風,他應該感到涼爽才對,為什麼反而從心底里覺得寒冷呢?而且,他分明感覺到自己的手臂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這是什麼情況?為什麼會這樣?
就在這時,他的手機再次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又是秘書小海的。
“領導,少爺他,他。”小海的聲音都有些恐懼了,說話結結巴巴吞吞吐吐的。
“什麼情況,慢慢說。”余敏宏的心也陡然一驚,他也感覺到了大事兒不好,全身都起了一層雞皮疙瘩。但是,他依然強裝鎮定,絲毫沒有顯出慌亂。
在秘書面前,他必須保持他這個副領導的形象和尊嚴。
“領導,少爺他。落網了。”
小海說完,余敏宏的手機“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塗欲文眼前的那塊黑色的頭套被拿開的時候,他只覺得好一陣刺眼,讓他無法睜開眼睛!
於是他閉着眼睛,一直閉着眼睛,不看面前是誰,也不用看自己在哪裏。
因為他猜都能猜到,他現在已經到了局子裏了!
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和龍彪隱蔽得那麼好,居然也能被這幫孫子找到。實在是天要他亡,他不得不亡啊!
從那個破敗的老祖屋的地道里爬出來后,塗欲文和龍彪其實並沒有離開那個祖屋,而是用早就準備好的那個樓梯,爬到了房子的閣樓上。
為了不讓警發現,他們爬上去后就把那個樓梯一起拖上了閣樓,而且用樓上早就準備好的灰層,製造了現場根本就沒有人走過的原樣。
這個閣樓很低矮,上面黑咕隆咚的,沒有放什麼零碎的東西,但是,卻放了兩件看上去讓人毛骨悚然的大物件。棺材!
那兩個用厚重的楠木做成的棺材,是龍彪的堂祖父和堂祖母為他們身後的百年大事而準備的。龍彪記得,他很小很小的時候,這兩個棺材就放在那兒了。
只是,那個時候,龍彪記得,這個閣樓上不止兩個棺材,而是四個。另外兩個是他的爺爺奶奶的。
江南的很多鄉村,至今依然保持着土葬的習俗。
農村的老人,為了百年之後能夠風光入葬,往往會在有生之年就早早把自己的身後事情計劃好,棺木買好,老人們叫做“壽材”,墓地選好,而且要找風水師看好,什麼朝向,什麼方位,都得一一規劃好。到了上帝召喚老人回到天堂的那一天時,子孫們就只要負責把老人風光出殯了!
老人們把自己的身後事看得很重要,面對死亡也是非常的淡然。
所以,在江南一帶的農村,上了年紀的老人仙逝,那也是一件“喜事兒”,叫做“白喜事”。
龍彪的爺爺奶奶都是八十多歲去世的,在農村也算是高壽了,所以,龍彪記得,爺爺奶奶的葬禮辦得非常風光,他們家族全然是把這個事情當做“喜事兒”來做的。
因此,龍彪對於這樣的棺材一點兒都不懼怕。
小時候他和小伙們捉迷藏就會偷偷躲到這個棺材裏,誰也找不到他,他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等到所有的人都在着急找他的時候,他才像從地底下冒出來的一樣,又出現在大家的面前。
但是,這個秘密龍彪從來沒有向小伙們透露過,所以,村子裏的人很少有人知道龍彪家的祖屋上還有這個一個專門用來放“壽材”的閣樓。
只是,塗欲文見到這個棺材的時候,卻是被嚇得幾乎有點尿濕了!
這個東西在他眼裏看起來太可怕了!因為這是死人才用的東西啊!而且放在這麼陰森森的閣樓上,更是顯得嚇人。
“文哥,你先躺進去,我給你蓋上。”龍彪挪動其中一口棺材蓋對塗欲文說道。
塗欲文嚇得趕緊往後退了一步,怯怯地說:“不。不行。這怎麼能躺進去呢?”
龍彪知道他很害怕,連忙解釋道:“現在是逃命要緊,你不躺進去,一會兒後面的警追上來了,就無處可逃了!這個地方非常隱秘,我們躺進去,不出聲兒,他們誰也不會知道我們躲在這裏面的!”
“可是,這個,太可怕了!”塗欲文從小養尊處優,哪能把自己往棺材裏送啊?這一點事情,想想都瘮的慌!
“文哥,你要想活命,就聽我的,時間來不及了!”龍彪很是有些惱火地說道。
這個公子哥,他媽的就是怕死!
想他從小就是躺在這個棺材裏玩大的,不也活得好好的嗎?難道草民的命就不是命?到了這個緊要關頭了,還怕什麼?不進去就是死!
“一定得進去嗎?我們就躲在這個地方,不就行了嗎?”塗欲文怕怕地說道。
就是站在這個棺材旁邊,他都害怕得不行!更別說躺進去了!
“必須得躺進去!”龍彪不容置疑地說道,“否則的話,警很快就能發現我們。”
“可是。”
“別可是了,你要是不想躺進去,那你就下去,往外面逃走。”龍彪很是生氣地說道。
塗欲文看了看這個地方,發現實在是沒地兒可藏了,估計逃出去更是沒法逃,路口肯定都有人把手着,插翅難飛了!
但是,就算是躺進這個棺材裏,就一定能夠躲過去嗎?警就不會發現嗎?
塗欲文覺得,這回估計是凶多吉少了,如果警從後面追來,村口的出路又都被封鎖了,警就是一寸寸地搜查,也能把他們找到的。
“快!沒時間了!”龍彪吼道。
塗欲文被他這麼一吼,嚇了一跳!如果不是這個非常時期,這個龍彪敢對他如此發飆?借他龍彪幾個膽兒他也不敢!
可這個時候塗欲文卻是不得不聽龍彪的了,他瑟縮着抬起腳,放進棺材裏,全身都在打抖!
“快。”龍彪再次說道,他的一雙手用力地搬動棺材蓋,給塗欲文挪出了一個正好可以進入的口子。
塗欲文沒有辦法,不得不兩隻腳都跨進去。
但是,他卻不敢躺下去,就那麼蹲着。
“文哥,躺下!必須得躺下!你就當自己是躺在床上就行了,閉上眼睛,想着躺在你家裏的豪華大床上是一樣的!”龍彪說道。
塗欲文萬不得已,平躺着躺了下去,但是,他的後背卻是一陣陣發涼啊!這裏面真是陰冷得出奇,雖然是夏天,也感覺陰風陣陣的。
“閉上眼睛,我關上了!”龍彪說完,就把棺材蓋給挪回原樣了。
塗欲文只聽得“卡擦”一聲,他眼前僅有的那點亮光就消失了。
然後那種棺木的味道就充溢着他的周圍。可是,他卻一動都不能動,因為這個裏面剛好就只能容得下一個人正面躺下。
想着自己現在就像個死人一樣躺在棺材裏,塗欲文的全身都有點發抖!篩糠似的發抖,冷汗也陣陣地襲來,沒過一會兒,他感覺自己的下身一陣灼熱,他終於還是失禁了。
龍彪把塗欲文的那個棺材蓋吧嗒蓋上了之後,麻利地就爬到了另一口棺材裏,然後迅速躺下去,並且自己就把那個蓋子給蓋上了!
現場於是又恢復了平靜,這個小小的黑暗的閣樓上,似乎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只有兩口沒有上漆的棺材穩穩地放在那兒。
龍彪躺進去之後,感覺很熟悉,很平穩,好多年沒有過這樣的感覺了,就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裏一樣,他閉上眼睛,沒多久,竟然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
直到那道亮光照進來,龍彪才朦朦朧朧睜開了眼睛,那道強烈的手電筒的光芒,照得他眼前一片刺柏,什麼都看不清。
“好你個小子,居然裝死人睡進棺材裏了!”俞利群笑着罵道,“害得我們找得好苦啊!”
龍彪還沒反應過來,雙手就被手銬銬上了。
塗欲文也被抓了出來,只是,他的身體依然在發抖,褲子一片濕淋淋的。
因為他從躺進去之後,就一直在發抖。小便都失禁了幾次了!這裝死人的感覺真他媽的太難受了!
但是,當警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那一刻他卻是有點萬念俱灰了!
完了!這回真的完了!
“塗欲文,睜開眼睛,別再裝死了!”
塗欲文聽到這個聲音后,緩緩地坐直了身子,然後慢慢慢慢睜開了眼睛。
眼前的人高高大大,目光犀利,那一張有稜有角的臉,看上去還算是英俊,只是有點太嚴肅了。
“邢叔叔。”塗欲文開口道。
邢敏傑聽塗欲文居然這麼叫他,嘴角下意識的上揚了一下,這小子,居然還敢這麼叫他。當年塗欲文很小的時候,邢敏傑就見過他,那時候塗欲文的媽媽塗姜花會帶着他到外婆家去。
塗欲文的外婆是江南紡織廠的工人,正好和邢敏傑的父母是同事,都住在紡織廠宿舍,又是隔壁鄰居,所以每次碰面,塗欲文都會在媽媽的教育下,親切地叫邢敏傑叫叔叔。
這麼多年過去了,沒想到這個小子還記得他。邢敏傑記得,至少有十來年沒有見到這個小子了,現在完全是個紈絝子弟的樣子,小時候那麼單純的孩子,居然被塗姜花養成了這麼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紈絝子弟。
真是什麼家庭培養什麼樣的人啊!
邢敏傑並沒有接他的話,而是盯着他看了很久,說:“余公子,你這個裝死的技術還真不錯,棺材裏面睡着的滋味兒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