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0 乾爹
強叔怔了怔,沒料到木夕會開口說這樣的話。
“那北美這邊的生意怎麼辦?”強叔脫口問道,存了一半試探的心思。
“額……”木夕怔住了,尷尬地抓抓腦袋,“我沒想過哎!我就是看您老人家一個人在這兒怪孤單的,想着要不您跟我們一塊兒回去,給老爸做個伴,幫着照顧照顧孩子,別的還真沒考慮過。”
強叔直直地看着木夕的眼睛,她的眼神很純澈,就像一汪水,清澈見底,不藏雜質。
“按理說,我這個年紀也是該退休了,這樣吧,回頭我跟阿深說說,讓他儘快找人來接替我,這樣我就能安心退休了。”強叔以退為進,雖然已經決定向著對年輕夫妻效忠,但還是沒忍住說出了這番話。
“怕是難。”木夕“嘖”了一聲,搖頭道,“雖然我不會做生意,也不懂管理公司那一套,但是我想,秦深應該會希望您老繼續打理這邊的生意。”
“為什麼?”強叔饒有興趣地問。
木夕想了想,遲疑着說:“我也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但如果我是秦深,我肯定不會讓您退休。”
“說說原因。”
江氏突然蹦出來個大小姐,強叔作為江恆濤最得力的臂膀,總歸是要調查一番的,多少也扒出了些以前木夕不成器的黑料,對於她這番說法,他還真像問出個道道來。
“秦氏之前出過一次事,挺嚴重的,雖然我當時人在意大利,但是我想,秦深一定花費了很大的精力才擺平。後來他雖說在爸爸的支持下接手了整個江氏,但他一個外來的,突然上位,肯定會有人不滿。他大動作把歐洲的一切都吞併了,把秦氏的人都調過來,那麼江氏在歐洲以外的部分,肯定人人自危,說不定他們還會醞釀一些見不得人的陰謀,拿來對付我們兩口子。”
木夕的分析合情合理,強叔聽着聽着,臉色就沉了下來。
“我爸說了,強叔您是可以絕對信任的,還有孫叔也可以信任。秦深已經安排了孫叔的兒女去接手非洲的生意,北美這一塊,肯定是您來打理最穩妥。而且江寒越以前是我爸的接班人,現在突然變成秦深上位,恐怕他心裏會有別的想法。只要您在北美,江寒越就不敢輕舉妄動。”
強叔一直認真地聽着,一句話都沒接。木夕自說自話了半天,突然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強叔,我是不是說錯了?”
強叔沒想到,木夕會把對江寒越的懷疑和利用他牽制江寒越的心思一股腦兒說出來,對這個神經大條的女孩子越發欣賞了。不管她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她能對他推心置腹,就足夠配得上他的忠心。
強叔笑了:“原來你不傻啊!”
……
“強叔!”木夕嗔叫,“您笑話我!”
強叔看她氣鼓了雙頰,瞪圓了眼睛,撅着嘴巴,十分可愛,忍不住又用沾滿泥沙的大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哎呀!”木夕尖叫着躲閃,“等下洗頭髮肯定能洗出一斤沙子!”
強叔靜靜地看着她笑鬧,半晌,突然眯着眼睛嘆了口氣:“你要是我的女兒,那該多好啊!”
木夕隨口接道:“那您就當我是您女兒就好啦!”還俏皮地眨了眨眼睛,開啟自黑模式,“反正我已經那麼多老爸了,也不在乎再多一個。”
強叔“撲哧”一聲笑了,眼一瞪,故作嚴肅:“傻孩子!說什麼胡話呢!”
“可不是么?”木夕攤了攤手,一臉“寶寶好委屈”,“我叫了余祖光二十七年爸爸,然後突然又蹦出了個親老子,還有個公爹,這都仨爸了,再來一個乾爹,也不是不可以啦!”
木夕一說“乾爹”,強叔突然就動心了。他雖然不可能有親生子女了,但老來認個乾女兒也是很好的,至少百年以後,有人披麻戴孝給他送終了不是?
“那我還真得跟你們回一趟意大利了,找你老子商量商量,讓我撈個乾爹噹噹。”強叔搓了搓雙手,一臉興奮。
木夕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商量啥?你覺得我爸能做得了我的主?”
……
強叔不由得對木夕刮目相看,江恆濤可是他們的老大,那可是說一不二的人物,誰敢拂他的逆鱗?這個小丫頭片子,霸氣啊!
木夕半真半假地說:“您要是能看得上我,我就給您磕三個頭,叫您一聲乾爸。”
強叔有些猶豫,他雖然很心動,但跟他老大搶閨女,這事兒他可不敢幹。
木夕看出他的渴望與遲疑,直接跪了,咚咚咚地磕了三個響頭:“乾爸。”
強叔眼圈一熱,眼淚差點掉下來,忙背過臉拿衣服袖子抹了,也沒顧得木夕,拔腿就跑。
木夕目瞪口呆,愣了足足十秒鐘,開始自我反省:“我有這麼招人煩?至於跟大禍臨頭似的么?跑得還真快!一點兒都不像六十多的老頭子!”
強叔跑回卧室里,好一陣翻箱倒櫃,哆嗦着手捧出一個挺精緻的小盒子,毫不停歇地衝下樓。
木夕正帶着倆孩子進屋,見了強叔,尷尬地笑了笑:“強叔,我開玩笑的,您別當真,看把您嚇得。”
強叔抹了抹眼睛,拉起木夕一隻手,把小盒子塞進她手裏,顫聲說:“打開看看。”
木夕奇怪地看了一眼強叔,依言打開盒子,只見裏頭是一套小孩子用的金飾,一枚長命鎖,兩隻金手鐲,小巧精緻。
“這是當年為我兒子準備的,沒想到你乾媽難產,大小都沒保住,這套金飾也就沒用上。我一直留着,當個念想,現在交給你了。”
木夕突然覺得手裏的盒子重有千鈞,壓得心都沉了。她咬了咬嘴唇,默默地拿起兩個金手鐲,分別給安然安和戴上了,對他倆說:“快謝謝爺爺。”
小傢伙們奶聲奶氣地說謝謝,安然對木夕說:“媽媽,我想要那個。”
木夕搖搖頭,一臉認真:“這個是爺爺給媽媽的,媽媽要自己留着。”
強叔一直含在眼裏的淚水突然就砸下來了。
這套金飾是他當年給他兒子準備的,小傢伙一生下來就夭折了,一般人肯定會覺得這金飾晦氣,可木夕卻毫不在意地給孩子們戴上了,還自己留下了長命鎖,她這是在成全他的愛子之心。
強叔一把抱住木夕,“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木夕輕輕拍着他的後背,扶着他在沙發上坐下。兩個孩子又擔心又害怕,嘰嘰喳喳地問爺爺怎麼了。
“爺爺哭鼻子呢,就像你們倆一樣。安然乖,帶弟弟去洗手吧。”木夕支走孩子們,讓強叔痛痛快快地發泄情緒。
好半天,強叔才緩和下情緒,鄭重地對木夕說:“小夕,謝謝你!”
木夕展顏一笑:“謝啥呀!應該的!”頓了頓,說,“我去看看秦深有沒有什麼要幫忙的。”
強叔擺了擺手:“去吧,叫他多做倆菜,咱們好好慶祝一下。”
木夕剛離開客廳,強叔就把兩個孩子手上的鐲子取下來了,木夕雖然不忌諱,但他還是不希望這對鐲子給孩子們帶來什麼不好的影響。
木夕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對秦深說了一遍,秦深沉默了片刻,強笑道:“也好,老人家年紀大了,無依無靠,怪可憐的,他既然這麼喜歡你跟孩子們,讓他開心開心也好。”
秦深雖說也挺敬重強叔,但絕對不如木夕那麼發自內心的同情,真心愿意陪伴他,令他老懷寬慰。作為一個生意人,強叔需要效忠的首領,他更多的是帶了一些施恩市惠的心理。
因為認了木夕做乾女兒,強叔十分開心,喝了很多酒,醉得一塌糊塗,但他既不吐,也不發酒瘋,搖搖晃晃地拉着木夕進了他的卧室,指着滿腔的泛黃照片對木夕說:“小夕,你看,你乾媽長得漂亮吧?”
照片上的女人眉眼溫柔含笑,五官端正秀氣,雖然說不上多漂亮,但看着令人挺舒服。
“乾媽,您放心,我會照顧好乾爸的。”木夕輕聲對着照片里的女人承諾。
強叔坐在床上,雙手撐着床幫,雙腳勾着,嘿嘿笑着看着照片。
“她是出身書香門第的淑女,我是亡命天涯的壞小子,她跟着我,一天福沒享過……我……我對不住她啊!”強叔說著,突然捂着臉嗚嗚地哭了起來。
木夕溫聲哄了幾聲,強叔突然往後一倒,沒聲兒了,不大會兒便響起了鼾聲。木夕費力地把他的腿弄到床上,拉過被子蓋住,關上門出去了。
一出門,就見秦深正在門口等着。木夕強笑了笑,指了指門裏,小聲說:“睡著了。”
秦深神色複雜地看着她,半晌才說:“你跟他倒是挺投緣啊!”
木夕嗤的一聲笑了:“你該不會連六十多歲的人的醋也吃吧?”
秦深有些無語,這個傻妞哇!不過傻人有傻福,有強叔這麼個堅實的後盾,江氏一定能順利收入他手中,江寒越除了死路,算是沒別的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