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生存的法則(下)
不得不說,起名字是一門藝術,代號也一樣。
什麼樣的代號能夠完美地彰顯自身的氣質,又足夠震懾挑戰者,對於身為史詩英雄後裔的齊格飛來說,是一個值得研究的問題。
於是齊格飛.尼伯龍根很罕見地撐着下巴,擺出了嚴肅思考的表情。
然而,對這個問題,羅蘭已經有了準備。
一番周密思索后,聖騎士輕輕撫摸着腰畔的劍柄,平靜地說道:“我的力量來自聖光,身份是艾略嘉德家族的扈從騎士,已經立誓終身為君士坦丁艾略嘉德效忠,而我的主人出身凜冬城,所以我的代號,就叫做‘凜冬聖騎’。”
羅蘭為自己起這個代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首先,羅蘭相信,君士坦丁絕對能猜到自己參與試煉的地點,日後君士坦丁如果來到第六號浮島,必定會第一時間來尋找自己的下落,而代號是最好的線索。
有了這個代號,君士坦丁來到競技場后,就能按圖索驥。
而刻意告訴薩曼莎君士坦丁的名字,也是羅蘭佈置的第二手準備。
沒想到齊格飛卻嘲諷地看了羅蘭一眼,接着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你腦子被光明教會和神聖帝國那一套狗屁騎士理論洗了腦吧,堂堂聖域強者,居然給自己起這種違和感十足的弱智代號。”
“哦,那你的代號是什麼?”羅蘭也不生氣,靜靜地看着對方表演。
“代號這種東西,就應該越霸氣越好,要讓每一個挑戰者聽到以後就心生畏怯,打退堂鼓。”
齊格飛此刻的表情宛如一個身處劇場中央的演說家般莊嚴肅穆,“同時,還必須兼具史詩的厚重,彰顯我高貴的血統和身世。”
“所以,我已經決定了,我的代號,全稱就叫做‘史詩末裔惡魔法則修羅劍神盤龍武士不朽至尊王者無敵。”齊格飛雙手不停比劃,口中唾沫星子橫飛。
羅蘭:“……”
聽到這一長串極富中二氣息,隨便摘一小段都可以直接拿來充當民間地攤文學讀物封面的長串代號,薩曼莎的嘴角不由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抱歉,年輕的試煉者,積分水晶的代號命名是有嚴格字數限制的,你的代號字符數量已經嚴重超標了,而且顯得太過……太過……華而不實。”薩曼莎深吸一口氣,說道,
憑藉著極其強悍的職業素養,她硬是克制住了將“白痴”這個字眼吐出來的衝動,轉而採用“華而不實”這一更委婉的措辭。
“搞什麼鬼嘛?”齊格飛不滿地搖了搖頭,嘆息着說道,“你們末日競技場真是一點人文情懷都沒有,真是白瞎了我這麼富有感染力的代號,也行,我把後半段刪掉,保留前半段,總可以了吧?”
薩曼莎繼續保持微笑,然而額頭處青筋隱現,“抱歉,這位試煉者閣下,您的代號……好像還是太長了。”
羅蘭暗自搖了搖頭,指望齊格飛這種腦迴路清奇之輩理解薩曼莎的良苦用心,還不如祈禱深淵惡魔改信光輝之主來得更現實一些。
齊格飛卻不依不饒,繼續喋喋不休,“那我再換一個,叫做‘凜冬聖騎的爸爸’,如果某人沒意見的話,我覺得這個代號也不錯。”
羅蘭默默地拔出了身旁的聖十字劍,雪亮的聖劍釋放出森然殺氣。
“好吧,看來某人有意見。”齊格飛聳了聳肩,“我再思考一下,改成‘我從地獄來’,這下總沒問題了吧?”
“不好意思,根據末日競技場相關法律法規及政策,你的這個代號將不予採用。”薩曼莎冷冷地說。
“我靠,還有這種操作?”齊格飛瞪圓了眼睛,“這是哪個白痴制定的法律法規及政策?”
薩曼莎義正言辭地說道:“根據競技場第一代執劍人制定的《命名條例手冊》,一切涉及色慾、暴力、血腥、恐怖、邪教的試煉代號,守門人有權拒絕採用,並將代號予以撤銷。”
薩曼莎一臉嚴肅地道:“‘地獄’一詞隱含涉及血腥和暴力暗示,違反了命名條例,如果你執意採用,將面臨競技場執法隊的裁決,嚴重的話,還有可能會驚動執劍人閣下。”
齊格飛惱火地說道:“去你的執劍人,別的先不說,論暴力,整個位面,哪裏還有比你們這個召集聖域強者相互鬥毆的破競技場更暴力的地方?這他媽都什麼邏輯?”
……
最終,在薩曼莎咬牙切齒的不斷否決,外加羅蘭口乾舌燥的勸說下….
齊格飛才總算心不甘情不願的把代號改成了相對正常的“屠龍勇士”,並不斷唉聲嘆氣這個代號簡直土得掉渣,彰顯不了他的威名。
唯恐他臨時反悔,薩曼莎立刻積分水晶后,用特殊咒文迅速將代號烙印在齊格飛的水晶里,然後丟了回去。
“這間兩層的房子是為你們分配的住所。”臨走前,薩曼莎沒好氣地扔下兩把鑰匙。“記住,在末日競技場,你們目前活動的範圍僅限於外城。”
“什麼時候我們能去內城逛逛?”齊格飛大大咧咧地說道。
“等你們水晶的積分達到一千點以上,就能進入內城。”
薩曼莎冷冷地道,“記住了,能進入內城的試煉者,才稱得上是真正的強者,外城的戰鬥,和內城比起來,根本不值一提,你們好自為之吧。”
………
雖然薩曼莎態度冷傲,但不得不說,末日競技場給試煉者的待遇還真是異常不錯。
打開房門,齊格飛和羅蘭各自眼前一亮,呈現在他們眼前的,是裝飾極其豪華典雅的客廳和居室,堪比中古世紀大貴族的住宅。
大理石鋪就的地板一塵不染,天花板上懸着的水晶吊燈搖曳着柔和的光亮…
桃花心木製成的方形長桌,栩栩如生的油畫,牆上釘着的巨型雙手劍和圓盾,無不散發出厚重古樸的氣息。
在客廳一隅的玻璃柜子裏,還陳列着杯子和酒瓶,色澤晶亮、紅潤的液體在酒瓶里蕩漾。
見到美酒,齊格飛頓時心花怒放,二話不說,走到柜子旁,一把抄起酒瓶,也不用杯子,直接扭開塞子痛飲起來。
羅蘭看了他一眼,“你不怕有毒?雖說現在是處於新手保護期,但誰知道會不會有人想暗算我們?還是謹慎一點好。”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劇毒對神聖龍脈的後代有效。”齊格飛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要想害死一位龍脈者,下毒是最愚蠢的做法。”
連續往喉嚨里灌了幾口美酒後,齊格飛心滿意足地將自己扔到客廳的沙發上,懶洋洋地說道:“我不是說過,人在該享受的時候就一定要享受,不是有句話說的好么?世間唯美酒和美人不可辜負。”
“我現在很確定,這酒里沒毒,你要不要來一瓶?”齊格飛晃了晃手裏的另一瓶酒。
“不必了,根據教會戒律,聖騎士終生禁酒。”羅蘭淡淡地掃了齊格飛一眼,走到客廳的一幅大型油畫下,打量着上面的內容。
“沒勁!”齊格飛往嘴裏倒了口酒,仰面躺下。
羅蘭也懶得理會這個酒鬼,而是專心致志地研究起牆上的油畫來,出身正統騎士學院,且經受教會訓練的羅蘭,對歷史和藝術都有着異乎尋常的濃厚興趣。
油畫上繪着的是一個背負巨劍的勇士,站在滿地的屍骸和烈焰之中,仰天怒吼着。
勇士的前方不遠處,矗立着一頭頂天立地的黑色巨龍,巨龍垂下龍首,漠然地俯視着向它發起衝鋒的勇者,像在看一隻微不足道的螻蟻。
天空被燃燒大地的火焰染成暗紅…….
畫師的造詣極為不俗,無論是線條的運用,還是顏料的搭配都堪稱一絕,巧妙地營造了一場悲壯、凄涼,宛如史詩般的戰鬥景觀。
羅蘭心頭微微一動,忽然扭頭望向齊格飛,“我記得,你剛才好像想為自己一個代號,叫‘我從地獄來’,為什麼你會想用這個奇怪的代號?這個稱呼似乎並不符合你一貫的性格。”
“你可以覺得我是因為無聊。”
齊格飛打了個呵欠,心不在焉地把玩着手裏的酒瓶。“我只是想調戲一下那個穿黑衣服的妞兒,僅此而已。”
羅蘭嚴肅地盯着齊格飛,“真的是這樣?”
齊格飛翻過身,換了一個更舒服的姿勢躺在沙發上,背向羅蘭,並沒有回答羅蘭這個問題,看樣子似乎已經困了。
見齊格飛不語,羅蘭嘆了口氣,只能將這個心頭突然湧現的奇異念頭拋到腦後,繼續審視起牆上的油畫來。
過了好一陣,冷不丁的,似是進入夢鄉的齊格飛忽然又翻了個身,迷迷糊糊地冒出來一句:“你見過真正的地獄嗎?還有地獄裏那種恐怖到無法想像的絕望感?”
羅蘭聳然一驚,猛地扭過頭:“你在說什麼?”
然而沙發上的齊格飛已經發出了雷鳴般的鼾聲……
直到第二天起來的時候,齊格飛似乎已經忘記了這回事,又恢復到以往神采奕奕的狀態中。
羅蘭也沒有提到昨天的事情,表面平靜自若。
他敏感地意識到,自己昨天的那番不經意的話,極有可能隱隱觸及了齊格飛內心深處,某些不願意回想起來的黑暗回憶。
每個人都有自己無法言說的過去,內心埋葬着無法陳述的哀傷。
羅蘭如此,君士坦丁如此,唯有齊格飛好像是個例外。
然而羅蘭如今已經知道,哪怕是像齊格飛這樣似乎永遠熱血豪邁剛強的戰士,也是如此。
“走吧,我們去打架。”齊格飛背上曾屬於尼伯龍根的巨劍,一腳踹開房門,躍躍欲試地向遠處那一片高塔走去。
……
半年後,試煉之塔。
試煉之塔內設置着大量的角斗場,每一個角斗場都是一個獨立的空間,內部覆蓋著魔法屏障,確保無論戰況如何激烈,都不會影響到外界。
一名年輕的強者面色肅穆地站立着在一間角斗室里,他身上穿着用巨獸外皮製成的戰袍,裸露在袍子外的肌膚呈現出古銅色,手臂上繪着蒼白的線條,一股原始蠻荒的氣息撲面而來。
角斗場的門打開,走進來一個扛着巨大長劍的青年,一臉玩世不恭的表情。
看到這名青年,還有他手中那把如今在整個外城都十分出名的暗紅色魔法巨劍,獸袍強者的目光變得更凌厲了些,“你就是傳聞中的那位‘屠龍勇士’,半年裏一共取得了九十九連勝的試煉者?”
從他口中發出的,赫然是伊卡迪亞大陸的通用語,但是口音卻很古怪。
“正是在上。”齊格飛懶洋洋地說。“你又是哪個位面來的傢伙?代號好像叫萬獸什麼來着。”
獸袍戰士沉聲說道:“我是來自古倫大陸的格魯,代號是【萬獸武士】,獸神在上,今天,你的連勝記錄將由我來終結。”
齊格飛漫不經心地抬起【巴爾蒙克】,“獸神?不好意思,沒聽說過。”
格魯向前邁出一步,“既然如此,等會,我將會給你一個畢生難忘的教訓,讓你永遠記住獸神的偉力,屠龍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