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蹊蹺
這碗粥我是在心底不停地咒罵中完成的,它聚集了我平生所能想到的最難聽的話,最惡毒的詛咒,都在這碗粥里。
我瞧了瞧差不多了,揭開鍋蓋,將那黑米紅豆粥舀入碗中。
‘三’在身後說道:“娘娘,時間這麼短,還沒熟呢,豆子想必都還是硬的,您瞧那水都還未燒開哩。”
我理所當然的點點頭:“當然,我知道。”然而我還是舀了滿滿一碗。
剛剛睡醒,精神好了許多,我忍不住一邊吹着口哨,一邊拿起白鬍椒、粗鹽、蘋果醋,給粥里洒洒倒到。
‘三’皺着眉頭驚呼:“主子,……這,這還能吃嗎。”
“切,怎麼不能吃。”我滿不在乎。
等我滿意的聞了聞,然後對門外高呼道:“‘二’!你來,照例把這碗粥端到南書房。”
‘二’進來端了粥,抬眼看着突然心情大好的我,問道:“主子不氣了?”
“氣?我生什麼氣,我從未生氣。”
‘二’端了粥正要出去,我趕忙攔住道:“等等,‘二’你記着,送到了直接給李公公端進去,你自己別進去,等李公公一接手你就快些跑回來,知道了么?”
‘二’面色疑惑不解,但終究是點了點頭出去了。
‘三’與我相視噗嗤一笑,而後她憂愁嗔道:“主子……就不怕皇上責罰。”
“我瞧他哪兒來的臉罰我。”我扔了舀粥的勺子拍了拍手,而後正要邁步向外走,腦袋一暈趕緊扶住身旁的灶台沿。
‘三’急忙上來攙我道:“主子病體虛弱還未痊癒,加上今日未曾進葯,暈眩了不是。”
我點點頭:“是啊,‘二’去送粥,便讓‘一’煎一副葯罷,只是那葯恁苦,委實難喝極了。”
等我坐回到床上,半個時辰后,‘二’已回來了。葯也已經煎好。我稍稍問了‘二’兩句,知道他確實是親手交給了李公公之後趕緊回來,連皇上的面也未曾見到,我便放下心。
‘四’端着葯碗坐到床沿,我有些怕那葯的苦澀,於是說了聲等等再喝。我抬首正瞧見‘三’低頭出神,不知在想些甚。於是問道:“‘三’,你想什麼呢。”
‘三’一個驚醒,道:“噢,沒什麼,在想今日的事。”
我聞言亦想到今日早晨發生的事,面色瞬時黯淡,嘴巴不由自主的撅起,就算我能作弄他,又能怎樣,今夜在清宇宮他的寢殿裏侍奉龍體的,已換做了景蕊。
我晃了晃腦袋說道:“想那些作甚,那是景貴人有本事,亦是我看走了眼罷了。”心念及此心頭微微一痛,緊抿雙唇。
‘二’想出言寬慰,趕忙說道:“對對對,主子說的對,亦是那景貴人……不不不,景蕊她命好,偏偏遇上主子生病,若是主子不生這病,今夜一定還是主子侍奉皇上。”
‘三’瞧我聽了‘二’的話更加悲傷,急忙出手重重打了‘二’的肩膀:“你嘴恁笨,就別瞎說話。”
‘二’委屈的結巴道:“我……我……我亦是想替主子分憂。”
瞧着他們又鬧起,我心煩意亂的擺手:“好了好了,‘二’是個老實人,你莫要欺負他,再者說,二說的也沒錯。”
‘三’這才罷了手,狠狠瞪了一眼‘二’。
我輕聲嘆氣之後轉首看向‘四’端着的葯碗,葯湯熱氣騰騰向上冒着白霧,湯藥棕黃,碗底還有些藥物的殘渣。
這病來的確實不是時候,讓我這兩日都心力憔悴,而偏偏這兩日都是不順心的事,剛剛只下地熬了碗粥,人便累的要昏倒,此時我倒像是個脆弱的蒲公英一般,小風一吹就要散架。
唉……,深深嘆了口氣,正要讓‘四’喂葯,我突然心中一凜!想到了什麼害怕的事,一陣冰涼由打腳趾頭到頭髮絲,讓我手臂上的汗毛根根豎起。
這葯——這病!
我猛地坐起身子,倒把坐在我身旁端着葯碗的‘四’嚇了一跳,葯碗險些傾倒。
‘三’見我神色異常出聲問道:“主子,怎的了?”
我歪着頭瞳孔微縮,心內想到——那孔太醫說我本身的身子氣乏血弱,營血虧虛,因風寒而勾起了其它暗疾病症,但……但我進宮之前早有太醫為我查驗過身子,何來的氣乏血弱、營血虧虛一說?我猶記起為我進宮而查驗身子的太醫說過,我氣血豐裕,身子無礙才對。
我還記得在老家,生了小病之後,郎中都會對我的爹媽說,這孩子氣血旺盛,只需調養幾日便好。那為何到了孔太醫嘴裏,我卻成了本身氣乏血弱?
如果——我先前的郎中說的沒錯的話,那孔太醫豈非就是在撒謊?!!!那我這病……
心念及此,我突然感到身子一冷,彷彿身處臘冬寒水之中,又彷彿腳下便是萬丈深淵。
‘三’她們不知我為何神色大變,目目相覷。我急忙問道:“孔太醫所留藥方在何處?”
“回主子,在東廂房的抽屜里鎖着。”
“去,快去取出來!”我急忙揭開被子,穿鞋下地。
‘三’見我神色不對,趕忙跑了出去取藥方。
等她回來遞給我,我手上拿着那兩張藥方細細打量,但無奈我並不識藥理,我稍作思索問向‘三’:“那日我在內務府回來的路上昏迷,是誰去的太醫院找的太醫?”
‘三’說道:“是奴婢,奴婢先叫了一旁的公公抬了頂轎子將主子抬回容華宮,而後自己獨身去的太醫院。”
我眯着眼問道:“你去太醫院裏找的孔太醫?”
‘三’點點頭:“是。”而後她又搖搖頭:“不是。”
我皺着眉頭:“到底如何?”
‘三’這才回到:“奴婢當時急急向太醫院跑去,那孔太醫與另一太醫就在半道上站着聊天,他二人將我喊住問我發生了何事,我說主子昏倒,他二人便提了藥箱隨我回了容華宮。”
“半道上?”我緊鎖眉頭,覺得此事甚是蹊蹺。
‘三’只轉眼思索一會兒便面色大駭,指着那葯碗喊道:“主子是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