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遠在京城的平遠侯已被迫投靠誠王,他的一嫡妹一庶妹也嫁給誠王為側妃和小妾,有這樣的關係在,一旦誠王事敗,平遠侯府就真的只剩他一人了,其他都得折進去。
「是你亂想還是我亂想,若在生死關頭,你會毫不猶豫將我推出去吧?」指望狗官有人性?除非他是個人。
笑得有點僵的段青瓦揉揉發澀的臉皮。「當務之急是避開這場匪亂,根據京里的飛鴿傳書,流匪之中混入不少誠王的人馬,他們慫恿匪首往清江縣而來,人已在五十裡外。」
約一天的行程就到了。
「那你還不回去守城,城一旦被攻破將死傷多少無辜百姓!」他堂堂縣令不能做一次有擔當的事嗎?
「不用守了,我出城前便下令全城撤離,把能帶的都帶走,不要頑強抵抗,守城和我縣衙的官兵一共不到兩千人,而對方卻有近萬,你說守得住嗎?」他也不想兵戎相見,死更多的人。
「都是你沒有積極徵兵,得過且過的心態,才落得大家得棄城而逃。」依照編例有五千名駐軍駐守,但段青瓦嫌人太多浪費米糧,私下裁減了兩千名送往其他衛所。
而後不是忘了發餉便是遲遲不發,讓人感覺到沒有出路,因此紛紛請調,只剩下一些胸無大志的人。
遇缺不補的情況下,清江縣岌岌可危!
不過段青瓦採用的「空城計」也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凈空一城百姓讓匪賊穿城而過,見不到人又搶不着財物,最多砸一些死物泄忿,過後便會離開,不可能一直停留不走。
「現在說這些都太遲了,我以為咱們這個鳥不拉屎的小縣城不會引人注目,做做樣子也算給上面一個交代,沒想到人家來狠的,直接把土匪引過來。」誠王那伙人真不是東西,居然使這種陰招,叫人措手不及。
「是呀!自作聰明的人往往被自己害死。」他不是笨,而是不肯用心,混吃等死。他苦笑,表情是讓人說破的尷尬。「往西三十里有晉王的軍隊,你可以先去那裏避一避……」
「那我的家人呢?」一臉堅毅的牛雙玉看向面色惶然的大嫂,她心亂如麻地撫着自己六個月大的肚子。
「你還想帶上他們?」她瘋了嗎?
大難來時各自飛,先保住自己的命。
「不,我不走,也來不及。」倉促而逃只會死得更快,沒有萬全的準備時,走到哪裏都是死路一條。
「你不走?」段青瓦傻眼了,哪有人死到臨頭還要找死。
「喜妞,去把你爹娘找來,讓他們分別找上你兩個哥哥,把我大哥、二哥帶回來,再讓人去地里叫三爺,說家裏出事了,趕緊返回。」不管去哪兒,他們一家都會在一起。
「是的,姑娘。」
喜妞兩條麻花辮子在身後甩呀甩的,飛快的往屋外跑。
「妹妹,你想怎麼做?」看到小姑不驚不慌,處之泰然的神情,陳若嫻不安的心稍微安定一些。
「咱們入地窖。」她沒想到有一天能派得上用場。
「地窖……」躲着嗎?
「你們家有地窖?!」像是沒見過世面的公子哥兒,大驚小怪的段青瓦訝然一呼。
牛雙玉冷笑的橫了一眼。「誰家沒地窖,你問問村裏的人家,不然冬天裏哪來的腌菜、腌肉。」
好一會兒,牛家的男人陸續回來了,心急如焚地圍着牛雙玉七嘴八舌的問發生什麼事,然後……
「立刻下地窖,把能吃的東西都搬下去,還有那幾床被褥。」牛輝玉當機立斷的帶全家人下地窖避難。
牛豐玉急了。
「那我們家的葯田呢?」還有一些地根類的藥草尚未起出。
個子長得比姊姊高的牛豐玉急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待會知會村長一聲,讓他通知村民避一避,等流匪走了再出來,我想那些不是糧食,他們應該不會搶。」大概會當成雜草吧,最多一把火燒了,傷不到土裏的根。
「是嗎?」他紅着雙眼,有些不甘,姊教他種的葯田才剛漸入佳境,土匪來了就有可能毀於一旦。
幾個主子、下人動手整理了一下,把該帶上的物件一樣不漏的帶着,地窖入口蓋得很隱密,在兩座重疊的假山下方,裏面是中空的,夠兩人回身,腳踩的地方是一塊石板。
石板一掀開,地上有扇土色的木門,若不仔細看很難發現這裏有扇門,會以為是泥土。將木門往上一提,露出一條從底下透光的樓梯,幾人陸續往下走,走在最後面的陳大壯拉過石板覆在木門上頭,他一步一步下階梯,石板連同木門往下壓,蓋住入口。
一切恢復原狀,像是沒人來過。
「你……你說這是地窖?!」段青瓦驚訝的兩眼發直,不敢相信眼前所見到的,他揉了揉眼睛再看。
「這不是地窖是什麼」少見多怪。
「應該是地宮吧!」明亮清爽,內有疏木。
牛雙玉發揮建築長才,仿現代風格建了一條地下街,東邊是儲藏室,藏着百人可用一年的食糧和各種肉類,西側是夏天用的儲冰室。
另外有放衣料布匹的庫房,和一些雜物的儲物間。
這兒還有五間房間,佈置得像一般屋子一樣,盤了炕床,炕上鋪着牛雙玉編的草席,能睡三、四個人,有床、有被褥、有枕頭,還有小小的熏香爐子,可熏走地底下的濕氣。
更離奇的是還有個六尺寬的小池子,池裏的水不知打哪來的,仔細一瞧底下有個裝了銅管的小口,還有小魚順水流進池子。
那是牛雙玉的巧思,用銅管連接到屋子外頭的溪流,利用水位差調整池水的高低,可以維持在一定高度。
即使下大雨溪水泛濫,只要把銅管口堵住就行,地窖不會淹水,池水可以用來凈面、凈身,煮沸了當茶水喝。
當初牛雙玉的巧思便是設計來避難用,打從興家后就開始秘密動工。
三年多下來便是如今的規模,挖出的土則堆和成今日的假山。
段青瓦說的沒錯,這就是一座地宮,大小約是以前牛家小院的兩倍,原本採用的是油燈照明,越君翎回來后,便改成雞蛋大的夜明珠,地窖內明亮如白晝。
「你……你說用銀絲炭做什麼?!」他當官的還沒平民百姓過得舒坦,這日子叫人怎麼活呀!
「煮飯燒菜。」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她會遭天譴。
「不然你說用什麼炭不生煙,不會被人發現有煙從地窖口飄出去?」她也不想用到銀絲炭,太貴了。
「這……」一噎,他說不出話來,甘敗下風。
到了夜裏,果然聽見紛沓的腳步聲,人數之多震動了地面,來回的走動、叫罵,翻箱倒櫃,濃濃的酒味飄出。
如此折騰了一夜,上面才漸漸沒了聲音。
可是躲在地窖里的人還是不敢探頭去看人走了沒,一直過了三天,牛頭村的村民才有人從地窖中走出或從逃難處回村,過起正常的作息。
可是牛家人卻未出現過,整整三個月不見蹤影,連牛頭村的人都以為他們走了,躲避匪禍。
其實牛家有條通往村外的地道,一日機伶的小廝打算回村裡打探情形,不意遇到一群鬼鬼祟崇的黑衣人潛入牛家,他藉著地利之便跟在身後,聽到其中兩人的對話。
「上面有令要捉到牛家那丫頭,其他人不用留了,全部……哼!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他們總要回家,主子的意思是守株待兔,看誰熬得過誰……」
他一聽,驚得連忙回去稟報,牛家人再無動靜。
「雙玉,對不起,我來遲了。」
等再一次看見天日,陳若嫻的肚子已經很大,九個多月快臨盆了,少了陽光的照射,臉色蒼白如紙。
其他人的情形也差不多,都有種病態的白,地窖里能動的地方並不多,因此該瘦得不成人形的牛家人反而胖了。
「從京城快馬加鞭趕回來不用半個月,你還有兩個多月的時間去哪裏了,想等着回來給我們收屍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