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看着官差甲捂着下巴慘叫,季瑤嘆為觀止,看來歷史上說楚武帝暴虐成性,真的不是空穴來風啊!
司琴早已撫掌笑起來,「我就知道,四殿……四爺是向著我們家姑娘的。你不是很厲害嗎?如今可知道自己錯哪兒了?」剩下的話由於被季瑤拉住,她沒能說出來。
官差甲如何肯服輸,下巴一片紅艷,還罵道:「你小子有種,有能耐就給我等着,你今天打了爺爺和爺爺的兄弟,一會兒就讓你跪着出去!」
裴珏冷眼瞧着官差甲,見他還敢放狠話,心中的怒意不免又上來幾分。他自小養在皇后膝下,何曾被人這樣罵過?
此人只是京兆府的官差,光天化日之下便敢對官家小姐動手動腳的,簡直是要翻了天!
這樣想着,他眸光一暗,起身又是一腳踹在官差甲的下巴上,「不知死活的東西。」
官差甲知道和裴珏纏鬥下去沒什麽意思,反正就是單方面被打,終究是自己遭殃,於是忙不迭的起身,不顧涎水流滿了下巴,指着裴珏罵道:「小子,你有能耐不要跑,爺爺馬上回來!」說著便拉起同伴走了。
對於這傢伙的行為,季瑤也是無可奈何,這麽蠢的事也幹得出來,真不知道腦子怎能長成這樣的。
見裴珏負手而立,她上前行了個禮,「多謝四殿下相救。」
裴珏轉頭看了季瑤一眼,輕輕咳了一聲,方問道:「姨媽是來為令堂祈福的?」
季瑤有些詫異,「四殿下也知道家母病重?」
「季夫人是有誥命在身的,宮中自然也會多關注一些。」他面不改色的說著瞎話。
他分明是某一日來了興緻,又想去看一看季瑤,蹲在房頂上半天沒等到她,聽丫鬟說她去伺候羅氏去了,便知道羅氏只怕不太好了。
說到這裏,他又像是強調一般,道︰「令尊不也請了太醫去看嗎?」
「是呀,不過成效甚微,也不知道哪裏出了差錯。」季瑤有些傷腦筋,「四殿下來相國寺又是做什麽?」
見裴珏搖頭並不回答,季瑤也就不問了,忙換了個話題,「今日慎國公世子竟不和殿下在一處了?」
「雲昶抓了賊,將人送去給京兆府那些官差去了。」裴珏輕聲說道,又從袖中取出一個錢袋子來遞給季瑤,「姨媽往後出門可要小心一些,別被人偷了東西還渾然不知。」
那錢袋子上面綉着一朵玉蘭,雖說算不上好,但是季瑤親手繡的,她自己格外珍惜。
見了錢袋子,季瑤大喜,接過來後,見藥方子沒有丟,鬆了口氣,「多謝殿下替臣女尋回來。」
「不必言謝。」聽她語氣輕鬆,裴珏心中也是一陣歡快,「這物件對你很重要?」
「自然。」錢丟了是小事,藥方丟了可就不得了,她後怕地拍拍胸口。
見她小爪子翻着錢袋,裴珏無聲嘆息,「往後出門,還是帶些護院好。」
季瑤笑道:「一群大老爺們跟着多沒趣?我倒想養一隻狗,既能當寵物,又能夠看家。」
裴珏挑了挑眉,「想養一隻狗,嗯?」
對於他又用了「嗯」字殺,季瑤心兒一酥,還是穩住了。
這傢伙真是少女殺手啊!
季瑤不是傻子,這幾次見裴珏,他都是相當冷酷,不大關心和他無關的事。
今天那兩個惡質官差找碴和他本人沒什麽關係,但他卻出手教訓了,毫無疑問的,那隻能是因為她了。
於是至少她能篤定一件事,那就是裴珏對她有好感。
季瑤不由得深思起來。
裴珏不知她的心事,領着兩人就要離開梧桐林,忽聽到一陣腳步聲,旋即就見一群官差打扮的人過來了,個個都是孔武有力的樣子,而李雲昶竟然和另一個人走在最前面,那樣子頗為自豪。
只見方才倉皇逃竄的官差甲閃了出來,對官差頭領說:「就是這兩個人,他們打了屬下……若是不懲戒一番,咱們以後說話,只怕都沒有人聽了。」他這聲音說得很大聲,好像是為了恫嚇誰一樣,也不等官差頭領回話,便上前指着裴珏冷笑道:「小子,你現在就是跪下向爺爺求情也難逃一死,你——」
還沒說完,李雲昶已然一腳踢在他屁股上。
他踉蹌的跑出幾步,撲倒在地,原本下巴就受了傷,在地上一擦,更是直接流了不少血。但他不敢叫屈,轉頭看着李雲昶,「世子、世子……」
李雲昶冷笑道:「瞎了眼的東西,怎沒見你有這個能耐抓賊?倒是有能耐在這裏耍橫了!你睜大狗眼看清楚了,那是四殿下,他爺爺是你當得的?」
官差甲一聽對方是四皇子,一張臉頓時慘白,相襯之下,那下巴的血跡顯得格外驚心。
季瑤原本平靜的看着,突然聽聞裴珏說道——
「姨媽還是別看了,女兒家膽子小。」
季瑤淡淡的點了點頭,也乖乖聽話地閉上眼睛,不再看了。
眾官差忙行了大禮,「見過四殿下。」
裴珏也不理眾人,只問︰「雲昶,事情都處理好了?」
「對啊。」李雲昶咧開一個大大的笑容,那笑容略有些欠揍。他又指着季瑤,佯作恍然大悟地問︰「這是季三姑娘?」
聽他明知故問,季瑤笑了笑,最終還是忍不住睜開眼看着面前的一切。
李雲昶問完,沒有得到答覆,頓時有點悻悻。
官差甲趕緊膝行到裴珏跟前,「四殿下,小的有眼無珠,實在不知是您,這才冒犯了,還請殿下寬恕,饒了小的吧……」
眾人哪裏不知今天這官差衝撞了裴珏,只怕連京兆尹大人都要遭殃,只能跪在地上,連求饒都不敢。
裴珏的臉色十分陰冷,今日官差甲不僅衝撞了自己,更對先帝不敬,兩個罪名加在一處,若是往大了說,滅三族都夠了,但這人總歸是京兆府的官差,若是傳到了有心之人耳中,只怕引起不必要的事端……
裴珏心中已有計較,但一直不說話。
季瑤見他臉色陰鷙,生怕他說出將人拉出去斬了的話來,忙低聲道:「殿下三思才是。」
聽她出言勸自己,裴珏那點子興趣又被勾起來,佯作不解,問道:「哦?」黑紗之下,隱約透出她的模樣,很是凄楚,他一時心中不忍,「嚇到你了?」
原本被他那聲尾音上揚的「哦」給撩到了,沒想到裴珏又問了後面這話,季瑤心中嘆息,忙搖頭,「沒有。」頓了頓,又低聲道︰「這人今日衝撞了殿下,更對先帝不敬,當場打殺了也沒有什麽要緊,但還請四殿下三思,不要在此處動手。」
「為何?」裴珏饒有趣味的追問,面上還是冷冷淡淡的。
季瑤暗暗翻了個白眼,心道這小王八蛋到底還是被皇后護在羽翼底下,腦子都給護傻了。
「相國寺是佛門清靜地,更是高祖皇帝敕建,乃是大楚的國寺,殿下實在不便在此處鬧出血光之事;二來……」她壓低了聲音,指一指跪在地上的那些官差,「這人是京兆府的官差,今日雖是他們以下犯上在先,但殿下並不在京兆府當差,你發落他們縱然有理有據,但若是被有心人聽去了,便是越權殺人。況且眾口鑠金,若真是鬧開了,那眾人所在意的,便不是殿下為什麽越權,而只是殿下越權殺人這件事。」
「有些道理。」見季瑤這番話條理十分清楚,樁樁件件也和自己考慮的一般,裴珏不免更高看了她幾分,「到底是季閣老的女兒,有些見地。」又吩咐道︰「不過死罪能免,活罪卻逃不了。來人,將他綁了,拉下去痛打一百大板,別讓他死了,一會子還要拎着他去京兆府找你們高大人,問問這應該怎麽判?」
眾人哪裏敢怠慢,一擁而上將官差甲五花大綁起來。按理說,一百大板是可以打死人的,然而得了裴珏的話,眾官差自然不敢下死手,這一頓杖責打得官差甲半死不活。
季瑤知道他這一口氣是必定要出的,總歸他聽進了自己的勸,便不再多阻攔,只說:「既然殿下決定以儆效尤,那臣女就不留了,告辭。」
「姨媽心中所想,我知道。」
裴珏在身後開口,引得季瑤側目,「什麽?」
裴珏搖頭,露出笑容來,讓司琴那小妮子都呆了呆,「今日姨媽肯保全我,我自然要還姨媽一個大禮。」
「殿下客氣了。」裴珏是她的任務對象,不管為了什麽,她都得全心為裴珏考慮,這樣才能順利完成任務,又想了想,她補充道:「保全了殿下,就是保全了臣女自己。」
裴珏一雙眼睛微微眯了眯,季瑤這話算是將她和自己綁在了一起。他心中油然生出歡喜,不動聲色道:「這大禮,我是送定了,姨媽到時候只需要收着。」
對於裴珏所說的大禮,季瑤不知道是什麽,但如今羅氏身子不好,她也無暇去顧及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