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季瑤並不回答她的問題,好看的眼睛都笑彎了,「我還有一事要拜託寧姑娘。事成之後,我允諾寧姑娘的,必能辦到,只是若沒有寧姑娘幫我,怕是我這一輩子也成不了事。」
攸寧眸光頓時深了一些,任季瑤附在自己耳邊說著。
待耳語完了,留下弄畫等人看着院子,兩人並肩往姜氏的院子中去。
殊不知屋頂之上蹲了兩個人,皆是十五六歲的少年郎,一人月白長衫,另一人則是玄色衣衫。
待院中安靜下來,那玄色衣衫的少年才笑道:「我說阿珏,我還以為你想看什麽,依着咱們倆這身分,做這種事若被人發現了,這臉可就丟回姥姥家了。」
裴珏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皇帝不急,太監急。」
李雲昶笑道:「你想看這小丫頭,自然願意為她沒了臉面,可我又不想看她,我干麽要為了她丟臉?」說到一半,見裴珏轉頭看自己,他忙訕笑着改口,「我錯了,為了你,我願意沒臉還不成?」又摸了摸自己光潔的下巴,又道︰「只是這小丫頭手段還真是不錯啊。」大掌拍着裴珏的背,「到底是阿珏第一個心動的女人啊。」
裴珏不動聲色的扣住他的手腕,「再胡言亂語,我就將你扔下去。」
見李雲昶嬉皮笑臉的告饒,裴珏早就習慣他這弔兒郎當的樣子了,起身道:「下去了。」
「不看了?」李雲昶很是奇怪。
裴珏看着垂花門,半晌不語,最後開口道:「這裏還有人嗎,看什麽?隨我換個地方就是。」
季珊被五花大綁着,任嬤嬤在她身後冷着臉也不說話,一行人就這樣到了姜氏的院中。
守着院子的林善家的見了這情形,老臉一拉,上前呵責道:「你這是什麽意思,二姑娘你也敢綁?仔細你的腦袋瓜子!」
任嬤嬤並不回答,冷冷的看了林善家的一眼。
姍姍來遲的季瑤聞言上前,只說:「你不配和我說話,趁早去榮安堂,叫你家太太回來。」
林善家的心中咯噔一聲,知道季珊今日怕是惹惱季瑤了,趕緊賠笑,「三姑娘這是怎麽了?姑娘家可不能這樣動氣才是。二姑娘是姑娘的姊姊,彼此間再有什麽齟齬,也不該動粗綁了二姑娘呀,傳出去不得讓人笑話?」
「嬤嬤,我已然說過了,這事兒你說不上話,趁早將二嬸子叫回來,我也不想將這事鬧大了,可你若是存了心思和我糾纏,那我只好去前院問問老爺這事應該如何處理?」
季瑤的態度很是堅決,讓林善家的碰了一鼻子灰,她只能看向攸寧。
攸寧上前幾步,快速地將發生的事給說了,將林善家的給嚇得變了臉色,趕緊出去了。
攸寧忙賠笑,引着季瑤進屋坐下,又給她奉了茶。
季珊被扔在貴妃榻上,只默默的垂淚。
她哪裏不知道今日這事是自己沒理?但思來想去,又覺得不對勁。季瑤素日並不和她爭吵,今日說的話卻是句句往自己的死穴上戳,根本是刻意引得自己發怒。
季瑤不去管周圍,取了丫鬟送上的雙色馬蹄糕來吃,等一盞熱茶都冷了,才見姜氏急吼吼的回來。
饒是她素來自持身分,這時也是走得匆忙,梳得一絲不苟的元寶髻也有些散亂的跡象。
一進門,見季瑤坐在紫檀嵌竹絲梅花式凳上吃點心,一派安逸閑適的樣子,而季珊被五花大綁的扔在貴妃榻上,姜氏臉上表情僵了僵,訕訕道:「三姑娘怎來了?」
「姊姊打碎了我的東西,我當然要來。」季瑤咽下口中的糕,又取了錦帕擦乾凈嘴,這才緩緩道︰「二嬸子今日和老太太摸牌,可玩得開心?」
姜氏的臉色十分難看,她早從傳話的下人口中聽說,知道季珊打碎了皇后賜下的東西,於情於理都圓不過去。
這丫頭如今和自己益發的離心,主動權掌握在她的手中,若是她存心鬧開了,季珊這輩子的名聲都毀了。
私毀御賜之物,這是何等的罪名!
見姜氏臉色十分精彩,季瑤也是微微一笑,「嬸子怎麽了?」
姜氏雖說心中萬般不願,但也只能賠笑道:「好歹姊妹一場,三丫頭就饒了你姊姊吧?」
「我倒是想饒了她,只是這事,可不是我說了算的。」季瑤慢吞吞的說,「嬸子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該知道皇後娘娘賜的東西,不是咱們能夠輕易動得了的。」
姜氏自然知道這道理,只是現如今,兒子的婚事已然黃了,說什麽也不能讓女兒也給毀了,只能示弱,「這事只要不聲張,也沒有什麽……」
季瑤挑着眉頭,「嬸子也不怕閃了舌頭,怎會沒有什麽?爹爹和大哥在朝為官,這事若是讓御史知道了,到時你再瞧瞧有沒有影響。」頓了頓,「即便她是我二姊,我也不能拿全家人的臉面來開玩笑,今日二嬸若是不罰,說不定,我只能請大太太拿主意。」
想到羅氏,姜氏在這七月的天氣之中生生抖了抖,強笑道:「你娘的身子不好,你去叨擾她做什麽?」又看着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兒,心中感到恨鐵不成鋼。
這丫頭什麽都好,就是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她一聽事情經過,就知季瑤這明擺着是請君入甕,她還偏偏湊了上去。
也恨季瑤實在是太詭計多端,不管季瑤是用了什麽招數,但總是自己女兒動的手,這點是無可辯駁的。
姜氏心中恨得發苦,但仍端出幾分嬸娘的架子,「嬸子知道了,必然會罰她的,瑤兒回去吧。」
季瑤這次是打定主意要讓姜氏親自動手教訓女兒,怎麽可能輕易讓姜氏矇混過關?
當下她微笑道:「嬸娘慈母心腸,我是知道的,更何況二哥上次被二叔打了一頓,如今還躺在床上休養,唐家又退了親事,嬸子自然更是心疼孩子。二姊今日哭得厲害,嬸子難免心軟,但這事可不能善了。」
見她咄咄逼人,姜氏氣極了,想到羅氏年輕時候的樣子,那點子不服輸的氣性又被激了出來。「三丫頭你可知道自己在和誰說話?我罰便是罰了,不罰也就不罰,難道需要顧忌着你什麽?」
季瑤笑道:「嬸子自然是不用顧忌我,只是二哥上次有辱門風,今日二姊又不敬皇后,暫且撇開二姊拿我院子的下人出氣這件事,光是她打碎皇后所賜的玫瑰露,就能讓她吃大苦頭呢。嬸子今日若不親自動手懲罰二姊,難道要等着事情傳到天家去,讓天家來罰?」
季瑤這樣步步進逼,姜氏恨得要死。
貴妃榻上的季珊恨恨地高聲叫道:「季瑤,今日之事,分明是你詐我!」
季瑤皺了皺眉,心道是難道季珊想明白了,發現羊脂玉瓶中裝的是兌了水的玫瑰膏?但她也是經歷那樣多的大風大浪,自然不會先退縮,笑道:「姊姊翻臉便不認帳了?難道是我讓你打碎玫瑰露的?」
季珊一怔,又嚷道:「是你逼我動氣,這才釀成大錯!」
聞言,季瑤鬆了口氣,原來是自己想岔了,也是,以季珊的智商,只怕不足以看穿自己的伎倆。
「我沒有這個能耐逼姊姊。」
見季珊還要再說,姜氏喝斥道:「閉嘴!」
季珊不料母親會呵斥自己,一時怔住了,豆大的淚珠不停的落下來。
季瑤微微含笑,「嬸娘給瑤兒一句話就是了,若是嬸娘真心要護短,那麽瑤兒便去找一個能夠主持公道的人來。」
見她這樣說,姜氏神色頓變,正在躊躇之間,又有人打了帘子進來。
來的正是弄畫,「姑娘,四殿下來了。」
裴珏是皇后養在膝下的,這事若是傳到了裴珏耳中,那皇后必然也會知道。
姜氏嚇得面無血色。
季珊驚慌地叫道:「你胡說、你胡說!四殿下是什麽樣的人,怎會來咱們府上,更不可能來找她!」
她被綁得緊緊的,卻仍一面叫一面撲騰起來,就像一隻還沒死透的魚一樣。
弄畫只看了一眼,便低下頭去,「四殿下如今在正堂呢,為此咱們闔府都加緊了守衛了,生怕有個萬一。大爺已去正堂待客了。」
見她說得煞有介事的樣子,季瑤又一次慶幸自己將這樣機靈的丫頭放在身邊。
這樣的神助攻,無疑是壓垮姜氏的最後一根稻草——如果她現在不罰了季珊,鬧開了,那便是整個季家都沒臉!
見季瑤要出去,姜氏咬了咬牙,終於發話,「來人,將二姑娘拉到院子裏去,請了家法來。」
「娘——」見姜氏真要對自己動家法,季珊不甘地叫道,這事明明是季瑤陷害自己的,為什麽自己犯了錯要罰,始作俑者卻不必?
她被人拉了出去,經過季瑤身邊之時,心中的恨意一瞬間爆發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