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六耳與青霞（一）
猴子揮棒劃過長空，強大的力量在雨中形成一片真空，卻沒有落在如來的身上。十年的相處，師徒的情分，讓他即便知道如來從一開始就在騙他，卻依舊沒有辦法揮下這一棒。儘管他明白，以他如今的修為，如來根本接不住他這一棒。
罷了，就當俺老孫還了你的授業之恩。
雨水打濕了猴子的毛髮，他法力逆轉，強制性的把這一棒收回了體內。目視着金色佛光的手掌從天而降，猴子閉上了眼睛。身體從天空中急速落下，毛髮和空氣摩擦，把他整個人幾乎變成了火人。
在被壓入山底的最後一刻，他睜開眼睛，看向了南海普陀山裏的紫竹林。
......
“悟空。”
是誰在叫我？
“悟空！”
到底是誰在叫我！
猴子睜開眼睛，眼裏的暴戾，嚇壞了面前的玄奘。他疲憊的閉上眼睛，打着哈欠。
“禿驢，什麼事。”
“我們的白馬被一條龍吃掉了。”
“龍？”
揉了揉耳朵，猴子拄着棒子從地上起來。他看了一眼面前的深淵，打了個哈欠，在玄奘驚懼的目光中，跳了下去。
冰冷黑暗的海水覆蓋了他的周身，他閉着眼睛，任由自己下沉。某一個瞬間，他彷彿看到了一個藍色眼眸的女孩，興奮的躍出了水面。
“阿音，我抓到魚了！”猴子渾身的毛都是濕了，但笑容是那樣的燦爛。
“猴子，你的毛都濕了，過來我給你擦擦。”小女孩對着猴子招了招手，在陽光下，她藍色的眼眸特別的晶瑩。
下一刻，一條白龍出現在平靜的水面里，打破了這個陽光溫暖的午後。猴子睜開眼睛，暴戾的看着面前這條白龍，咧嘴一笑。
水面被破開，一條渾身是血的白龍摔在玄奘的眼前，讓人觸目驚心。猴子晃晃悠悠的飛上懸崖，甩了甩猴毛上的水，閉上眼睛躺在石頭上。
玄奘尷尬的和白龍大眼瞪小眼，就在猴子快打起呼嚕的時候，觀音菩薩坐在蓮台上，出現在半空中。猴子的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睜開了，拄着棒子跳下石頭，對着觀音菩薩一拱手。
“菩薩有禮了。”
一共五個字，從五指山下開始，他對着她，只說過這五個字。因為很多年前，她對他說過七個字。
“我是南海觀世音。”
那個時候，他才知道，一切都是騙局，都是為了借他的手，毀掉天庭實力的騙局。猴子是靈明石猴，天生聰慧，有着常人無法擁有的力量。
所以一場陰謀，從他出生起，就針對着他。老猴的死亡，對長生的嚮往，在方寸山的拜師，到之後的逐出師門，大鬧天宮。
看着觀音平靜的面容，一股壓抑不住的衝動在猴子心頭湧起。笑了笑，他抬起頭，看着觀音嘲諷道：“酒香嗎，蟠桃好吃嗎。”
誰都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大鬧天宮。其實，只是因為有個女孩快死了，需要蟠桃救命。他因為蟠桃和天庭徹底鬧掰，回頭才發現，女孩還是死了。
她死在了人間，變成了高高在上的觀音。這個時候，猴子才知道，什麼小女孩，什麼師傅，只不過是佛門的騙局。
如來騙他，他不在意。反正他教了他一身本事，也算兩清。可當年的女孩，當年一切的快樂的時光，都是蓄意的欺騙。
他瘋了一樣的向天庭攻擊，向如來攻擊，卻還是敗在了自己的手裏。一個有心的人，永遠贏不了沒有心的人。
“你愛過我嗎。”
猴子拄着棒子，身板逐漸伸直，直視着那雙藍色的眼眸。
“白龍，你本是西海三太子，因燒毀陛下御賜的龍珠而獲罪。今日有高僧玄奘，你可願隨他西行。”
“罪龍……”
“你回答我的問題！”猴子一聲咆哮，懸崖上的灰土揚起。小白龍和玄奘被狂風吹起，驚恐之際，一片綠葉拖住了他們。
觀音沒有說話，一旁的惠岸行者木吒頓時怒道:“妖猴！你是什麼身份？休得一派胡言，侮辱菩薩！”
暴戾的目光的投向手拿鐵棍的木吒，猴子咧嘴一笑，一棍子甩了過去。木吒驚恐的看着避無可避的一棍，一道突兀的綠葉擋在了他的面前。
“真是好手段。”猴子扔掉棍子，鼓了鼓掌。
“你現在的法力比起五百年前十不足一，要想好好的活着，就安分守己的護送玄奘西行。”觀音的聲音在猴子心中響起。
“我不需要一個滿嘴謊言的女人憐憫我。”猴子的目光變的冰冷。
“你若想取下金箍就告訴我，我可……”
“這個金箍我帶的非常舒服，你可以滾了。”猴子閉上眼睛，躺在石頭上。
空氣中一陣安靜。
玄奘等人雖然沒有聽到觀音的話，但只是聽着猴子的話，就覺得心驚肉跳，恨不得堵上耳朵。
“三太子，你既然吃掉了玄奘的馬，那就變為白馬，你可願意。”
“罪龍願意！”
小白龍生怕猴子再跳起來鬧事，趕緊不管什麼條件先答應了。
觀音駕雲離開，猴子躺在石頭上，握着棒子的手微微抖動。
雖然她當年騙了他，可當他還有一百年就被徹底磨滅全身法力，身死道消的時候，她又冒着天下之大不韙來救他出去。
這個時候他已經對佛門完全沒有了利用價值。他很清楚，她就是純粹為了救他，不想他死。
阿音……
你對我究竟是怎樣的感覺，我對你又究竟意味着什麼。
“悟空，你和觀音菩薩之間……”
猴子睜開眼睛，眼底的暴戾和不耐，讓玄奘縮了縮腦袋。
“本來還想和你交流一下我的故事。”玄奘縮在一邊，微微嘟囔。
“怎麼著，和尚也有感情生活。”猴子閉着眼睛，微嘲着說道。
玄奘眼睛一亮，湊到猴子身邊。
“這是一個美麗的童話故事。話說有一天，我在外面閑逛，然後遇到了一條被人抓起來的金色鯉魚。”
“說重點！”猴子不耐煩的打斷。
小白龍變成的馬聞言抬頭，眼裏閃過一絲奇怪的光芒。
“馬上就到重點了。”玄奘搓了搓手，興奮的道，“我看到那條鯉魚又肥又嫩，於是就從賣魚的手裏把它騙了過來。”
“原來和尚不僅有感情史，還殺生和騙人。”猴子睜開眼睛，掃了玄奘一眼，語氣嘲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