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端和揣着小心思,第二日起了個大早,頂着去看大哥哥的大帽子一路行到熹樂居,卻被告知寧臨川一早就離府回書院了。
這樣也好,人不在府里,便是有什麽想法也實踐不了,大哥哥的清白便保住了。
這麽安慰自己的端和很開心,化開心為食量,不小心又吃多了。
寧臨川再回府時,已在大半個月後。
便是白蔻也沒有想到,她今日只不過隨寧淑和到松柏堂一趟,竟然會遇到他。
這大半個月,雖然偏居一室,但有關他的消息仍源源不絕的進入她的耳朵里。她只知初相逢後,他便回了書院,原本她還遺憾以後再見難上加難,沒想到得來全不費功夫。
「大哥哥回來了?」寧淑和站定,笑吟吟的看着寧臨川。
其實寧臨川早就看見她們,原本想遠遠避開,等她們過去再說,卻不曾想到寧淑和眼尖發現了他。
他抖抖衣袖,緩步徐行,「五妹妹是去探望祖母?」
「是。」寧淑和笑道,猛然想起身邊還站着的白蔻,大大方方的與寧臨川介紹道:「這是我表姨母家的表姊。」
寧臨川面不改色,微微頷首,也不答腔。
那一眼卻亂了白蔻的心,如水波一般,讓她連一貫的優雅從容也忘了。
「時候不早了,五妹妹回去路上慢點,我先到松柏堂看望祖母。」
寧淑和知道寧臨川回府後第一件事都是往松柏堂給祖母請安,也不多說,點頭道:「那好,大哥哥慢走,我們先回去了。」
等寧臨川走了,寧淑和側身正好看見白蔻悵然若失的神情,她年紀小,不懂男女之情,只以為她是因為之前寧臨川的冷淡而心生不快,便握住她的手,小聲的開解道:「姊姊不必難過,大哥哥並非刻意對你冷淡,他向來都是如此。」看似如春風般和藹,實則進退有度,從不越雷池一步。
「好妹妹,我怎麽可能因此生什麽不快?」白蔻淺笑道:「只是猛然間見到外男,有些驚訝罷了。」
「姊姊不生氣,那什麽都好。」寧淑和毫無所覺,拉着白蔻的手帶着兩個小丫頭,緩步往冰月閣走。
等她們走遠了,一道身影悄然進了松柏堂。
端和挨着寧臨川坐在軟榻上,聽他細細的與寧老太太說話,只一個錯眼,她便看到了朝她眨眼睛的碧濤,她轉了轉眼珠,悄悄的退了出來。
附耳一番,端和皺眉道:「又遇到了?」
碧濤點頭。
若是照着前世看過的戲本子,這便是命運的邂逅,只是這不是戲本子,端和回頭看了一眼屋裏寧臨川挺直的背影,示意碧濤先離開,自己則回屋子去,邊琢磨着是否給大哥哥提個醒,省得他這條大肥魚不小心被貓兒叼走,吃乾抹凈都不知道。
說了一會話,寧臨川還要趕着回熹樂居,端和舉着小肥爪,自告奮勇要送他過去。
知道他們兄妹感情好,寧老太太笑着擺擺手,讓他們一同出去。
寧臨川牽起端和的小肥爪,笑咪咪道:「四妹妹今兒個怎麽如此好心,知道送我了?」往日她只會抱着他送她的禮物,撐着小肥臉興沖沖的沖他揮手說再見。
瞧這話說的!端和不愛聽了,「被大哥哥說得好似我有多麽黑心似的,明明我對大哥哥的一片真心向來日月可監。」說完了,又覺得自己的肉麻程度大了點,酸得腮幫子有些疼。
寧臨川笑而不語,這小傢伙,果然是嘴巴甜起來要命的很,只是她知不知道,這番表白用在兄長身上,似乎不是很合適。
慢慢的走在抄手游廊上,端和歪了頭看寧臨川,「大哥哥近日讀書很辛苦嗎?」感覺瘦了很多,眼窩也陷了下去,眉宇之間儘是疲憊,連神情也帶了沉重。
「怎麽,變醜了嗎?」寧臨川含笑問道。
端和的小腦袋搖成了波浪鼓,「沒有沒有,大哥哥依舊好看得驚天地泣鬼神。」說完,也不看寧臨川驟然變僵的神色,繼續道:「大哥哥長得這麽好看,京中一定有好多姑娘喜歡你吧?」
「小丫頭,你知道什麽是喜歡嗎?」寧臨川被逗笑了,「再說了,你大哥哥我平日裏不是在書院便是在府里,要想有人喜歡,那也得有旁人家的姑娘啊!」
「怎麽沒有?咱們府里不就有嘛!」端和義憤填膺道。
府里有?寧臨川瞬間反應過來,不贊同道:「這話可不能亂說,萬一傳出去壞了人家的名聲,小心我揍你。」
「大哥哥才不會揍我呢!」端和扮了個鬼臉,「放心吧,我是個好孩子,才不會亂說呢。」
「乖。」寧臨川一直認為小肥丸子是個很有原則的小姑娘,如今她提起這事,可能是巧合,不過他心裏也因此下了決定,同住一片屋檐下,還是能避則避,否則,於人於己,皆不是好事。他邊想邊緩步往熹樂居的方向走。
待走出松柏堂的院子不多遠,迎面過來的身影嫋嫋婷婷,直走到自己的面前,寧臨川避而不及,只與她多拉開些距離。
「見過世子。」
寧臨川心思急轉,面上不顯,淡淡開口,「表姑娘。」
見寧臨川欲告辭,白蔻卻是不讓,直直問道:「世子這會兒才從松柏堂出來?」
「是。」
「我與淑妹妹一道回了冰月閣,才發現隨身帶着的帕子不見了,我只好回來尋上一尋。」白蔻柔柔的解釋道:「正巧遇見世子,我有一件關於老太太的事情想請教世子,不知世子可否解惑?」
「再行幾步便是松柏堂的大門,祖母向來慈愛,關於表姑娘的問題,我想祖母必然會知無不言。」寧臨川微眯了眼睛,看着她的眼神像淬了冰雪似的,「另,府里丫頭這麽多,還要勞煩表姑娘這個客人親自出來找帕子,也太沒規矩了些!如此這般,我便回稟了二嬸娘,給表姑娘另擇幾個聽話懂事、願意為主子分憂的丫頭來。」
「世子!」白蔻惶然叫道:「是我自己硬要一個人出來,不關她們的事!」
「是嗎?既是表姑娘求情,那便饒過她們一回。」寧臨川勾唇,態度冷漠,「府里園子景色好,但表姑娘也別走得太遠了些,省得連累了別人。」
直等到寧臨川的背影消失,白蔻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整個人像是從水裏撈出來似的,額頭的汗珠滾滾而落。她知道寧臨川話裏有話,要她安分守己,否則,連累的就是她的身邊人。
白蔻只當自己做得隱密,但是她忘了,縱使田氏被她瞞得滴水不漏,可方氏呢?
方氏是武寧侯夫人,管家快二十載,整個武寧侯府大大小小的動靜全都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白蔻做的那些,早就有人報到了方氏的耳朵里。
王友良家的在方氏身側伺候,聽完那婆子的回報,隨手給她二兩銀子的賞錢,那婆子千恩萬謝的退出去了,她才重重的吐出了一口氣,啐道:「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麽身分,也敢往世子爺身邊湊,真真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重!」
方氏卻是不驕不躁,慢慢的啜了一口茶,道:「小丫頭眼光倒是一等一的高,府里的爺們,除了侯爺,無人能與臨哥兒比肩,她倒是挺會選。」
「太太!」都這個時候了,太太怎麽還跟沒事人似的!
「急什麽?」方氏瞥了她一眼,放下手上的豆青粉彩山水人物紋茶杯,「且不說白蔻如何,我只問你,依着臨哥兒的眼光,能瞧得上她?」
若是她大大方方走到臨哥兒面前表白心跡,依着臨哥兒的性子,便是對她沒有意思,也會贊她一句行事磊落,偏偏她選了一條臨哥兒最不喜歡的路來走,所以,她越是這樣費盡心機,臨哥兒越是瞧不上她。
「可是……」王友良家的仍覺得不放心。
「我知道你擔心臨哥兒畢竟是血氣方剛的少年,若是一個把持不住,也可能着了旁人的道。」方氏悠悠道:「放心吧,臨哥兒是我肚子裏出來的,他什麽品性我這個做娘的最是清楚。若是不信,你且等上一等便是。」
瞧着時間差不多了,方氏便讓人擺飯。
寧怡和許久沒看見寧臨川了,正挨着說話,聽聞母親要擺飯,抬起頭問道:「母親不等父親回來嗎?」
「你父親着人傳話回來,說是衙門裏有應酬,一時半會回不來,讓咱們不必等他了。」
等到吃過晚飯,王友良家的帶着幾個小丫頭撤桌子,便聽到寧臨川與方氏說,離秋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下次休息他就不回來了。
方氏含笑的目光與王友良家的遙遙一碰,「你若是堅持,我也不攔你,只是娘要告訴你,讀書學習講究的是勞逸結合,一味苦讀造成精神倦怠又不休息反而不美,早年你外祖父教導你舅舅們讀書的時候便經常說,不會玩的人便不會讀書,這話你可還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