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03章 葉落需歸根
瞟了一眼賀鵬舉手裏鮮血淋漓的死耗子,我禁不住打了個哆嗦,隨即擺擺手道:“你倆慢慢享受吧,我繞着附近轉一圈去。”
賀鵬舉拿一根削尖的樹枝將耗子攛成一串,完事架到火堆烘烤:“別瞎晃悠,讓人看見不是好事兒。”
“嗯。”我點點腦袋,逃也似的往樓下走。
我順着一片廢棄的工地溜溜達達的來迴轉了七八圈,除了大片枯黃的乾草根本沒看到任何能果腹的玩意兒,但是讓我吃死老鼠,我心裏頭又過不去那一關。
摸着“咕咕”亂叫的肚子,我又走回賀鵬舉他們所在的樓層,結果看到兩人已經“完成進食”,蔡鷹蹲在小火堆旁邊邊添柴邊烤手,老賀倚靠在牆邊拿一根小樹枝慢悠悠的剔牙,見我兩手空空的回來,老賀故意擠個飽嗝打趣我:“咋樣三弟?找到啥山珍海味沒有?”
我撇撇嘴嘟囔:“我剛出去吃了頓牛排,你信不?”
“那挺好的。”賀鵬舉齜牙一笑,說著話又打了個長長的飽嗝,這狗日的絕對是故意的,我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沒再搭理他,蹲坐到火堆旁邊烤手。
賀鵬舉從旁邊長嘆短噓:“唉,真沒想到有一天我會淪落到這一步,兜里揣着錢都特么花不出去,呵呵,如果我能活着離開華夏,會永遠銘記人生最低谷的這一刻。”
聽到他的話,我的情緒也瞬間低落下去,我們身處的地方距離衡水的市郊不過幾里地,不誇張的說我和老賀兜里揣的現金買幾家飯館都沒啥問題,怎奈何滿城都是警察,我們愣是不敢走出工地半步。
我自我安慰的嘀咕:“睡會兒吧,睡着不餓了。”
另外一邊的賀鵬舉和蔡鷹也沒再多說什麼,全都跟鵪鶉似的縮着腦袋怔怔發獃,這樣我們從傍晚捱到天黑,怕工地有火光暴露我們,天剛一抹黑,蔡鷹把火堆給滅了,我們仨瑟瑟發抖的緊倚靠木炭的餘溫取暖。
捱到後半夜,木炭也完全涼了,北風特么跟收了費似的,一個勁兒肆虐,蔡鷹牙豁子打顫,臉色泛白的望向我怒喝:“太特么遭罪了,趙成虎你的人到底什麼時候能來?他們要是再不來,老子寧願被嘣死也得跑進城裏吃頓飽飯,睡場好覺。”
我同樣哆嗦的頂了他一句:“我我他媽也沒攔着你,你樂意去,趕緊去!”
接連兩天沒吃沒喝,我此刻的體力完全降到了一個臨界點,這會兒瞅他倆的模樣都是重影,腦門又沉又重,鼻涕跟擰開的水龍頭似的止都止不住。
我們仨里,賀鵬舉的歲數最大,體制相對來說也最差,常年養尊處優的優質生活早已經剝奪了他本不算太強的抵抗力,此時的賀鵬舉將腦袋完全鎖進領口裏面,劇烈的打着擺子出聲:“必須得想轍了,今晚昨晚最少低七八度,沒趕緊想辦法,不用警察抓咱,老天爺都得凍死咱。”
我喘着粗氣提議:“不行,再把火攏起來吧,深更半夜的,警察也得休息不是。”
“攏起來?”蔡鷹側頭看向賀鵬舉問。
“攏吧,我特么寧願被槍斃也不想被凍死。”賀鵬舉臉色發紫的狂點幾下腦袋,鼻孔下、嘴邊全都是乾涸的大鼻涕。
幾番周折后,我們將小火堆再次點燃,仨人可憐兮兮的聚在火旁烤着自己完全僵硬的手腳,好半天後,大家猜總算緩和過來,賀鵬舉滿臉全是大鼻涕的朝着我嘟囔:“最多還能再挺一天,我真特么扛不住了”
我耷拉着腦袋,有氣無力的往火堆里添着柴火說:“我你還盼着有人能來接應咱。”
“別吭聲!”蔡鷹猛地一把攥住我的手腕,朝着賀鵬舉低聲道:“有人來了。”
“趕快滅火。”賀鵬舉想都沒想,直接脫下來外套蓋在火堆,跳起來狠跺幾腳,我和蔡鷹則直接掏出手槍將半個身子藏在樓道背後,屏住呼吸朝樓底下探頭巡視。
一輛晃着大燈的汽車緩緩停在我們身處的破樓前面,打車裏下來兩個黑影,一個攥着手電筒來回搖晃,另外一個左顧右盼似乎在找什麼東西,半晌后,其一個朝着另外一個聲音不大的說:“嶺南春秋,花爺說的應該是這地方吧。”
握着手電筒的傢伙,仰頭壓低聲音喊:“三爺!”
“別他媽喊,忘了來時花爺怎麼交代的?”同伴一腳踹在抓手電筒的傢伙屁股臭罵。
蔡鷹沖我低聲問道:“你的人?”
我神經幾乎綳成一根線,吐了口濁氣道:“還不能確定,等等再看。”
“三爺,三爺你在不”兩人摸着黑朝樓洞裏腳步窸窣的走了進來。
我舔了舔嘴唇朝着蔡鷹和賀鵬舉使眼神:“把他倆按倒。”
蔡鷹眼珠子轉動兩下,點點腦袋道:“妥,我吸引注意力,你倆動手,千萬別開槍,這地方離市郊太近,槍一響,咱想跑都跑不掉。”
賀鵬舉不放心的叮囑一句:“小心點。”
蔡鷹微微一愣,隨即朝着賀鵬舉點點腦袋擠出一抹笑容:“沒事兒。”
說罷話,蔡鷹故意咳嗽兩聲,拔腿朝着樓梯口跑了進去,沒多會兒一陣叮叮噹噹的響聲伴隨着叫罵同時響起,顯然蔡鷹跟那倆人碰了。
“走!”我朝着賀鵬舉擺擺手,我倆邁着大步跑下樓。
一樓大廳里,蔡鷹和其一個傢伙已經打鬥在一起,另外一個握着手電筒背對着我們,正大喊大叫的勸架:“哥們,別誤會,我們不是警察”
我壓着腳步慢慢摸到他身後,猛地將槍管戳在他后腰低吼:“都特么稍息立正,雙手舉起來,來!慢慢往起抬胳膊,千萬別有啥過激的反應。”
正跟蔡鷹搏鬥的是個三十齣頭的謝頂年,側頭看了我們一眼,隨即停下動作,蔡鷹去“咣咣”兩腳踹在他膝蓋,把他給蹬倒,接着彎腰從他身摸索,掏出來一部手機和半包香煙。
被我拿槍戳着后腰的年,乾咳兩聲道:“哪位是三爺?花爺派我們過來接您回家的。”
其實剛剛看到他倆並沒有一塊手揍蔡鷹的時候,我已經相信他們應該對我們應該沒啥惡意,當然起碼的警惕心還是不能丟的。
我拍了拍他肩膀微笑道:“來哥們,給花椒打個電話。”
那人低聲解釋:“我手機在褲子口袋,通話記錄里第一個沒存名字的號碼是他的,您可以自己問問。”
我掏出他的手機,直接撥了過去,電話那邊確實是陳花椒的聲音,我倆短暫溝通幾句后,我示意蔡鷹放人,朝着兩人愧疚的笑了笑:“見諒,兩位哥們。”
“理解,沒事兒。”兩人一齊搖搖頭。
賀鵬舉喘着粗氣問他們:“你們是怎麼過來的?”
被蔡鷹踹趴下的那個年,拍了拍身的灰土道:“走的鄉道,有路的時候走路,沒路的時候自己蹚出來道,所以走了兩天多。”
我站在原地跺了跺腳,擠出一抹笑容:“走吧,趕緊車暖和暖和。”
坐進他們開來的越野車裏,享受着暖烘烘的空調,吃着麵包,喝着礦泉水,我突然覺得人生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此吧。
這倆人屬實也特別猛,回去的路基本沒走過正經八百的大路,全是那種坑坑窪窪的羊腸小道,好幾次都是順着半山腰那種不到五米來寬的山路飛馳,瞅着底下好幾十米深的山坳,我驚得腦門子全是冷汗。
通過簡單了解后,我對兩人也有了個初步了解,他倆是親兄弟,開車的叫高飛,副駕駛的叫高遠,兩人都是盜墓賊,專門撬死人墳的那種,乾的屬於一旦被人抓着容易打死的賣命活。
連着吃了四五個麵包,我才勉強有幾分飽意,朝着高飛出聲:“咱們多久能回崇州?”
高飛想了想后回答:“如果不出意外,後天早差不多能到。”
我點點頭朝着他說:“謝啦,把我送到不夜城,完事你們的任務結束了。”
“不夜城?花爺讓我們把您接回臨縣的。”高飛錯愕的眨巴眼睛。
我擺擺手拒絕:“我身的事兒太臟,去臨縣是給他找麻煩。”
“明白。”高飛利索的點點腦袋,跟他倆隨意聊着天,後排坐的賀鵬舉不知不覺睡著了,可能真是被凍壞了,他渾身的皮膚火燒火燎的燙,途醒過幾回,可能見沒到地方,又繼續昏睡過去。
路過一個村子的時候,蔡鷹讓高飛停車,特別跑到村裏的衛生所給賀鵬舉買了點退燒藥和感冒藥,看着蔡鷹悉心喂賀鵬舉葯的畫面,我心底說不出來的感覺,好幾次趁着撒尿的功夫想跟他聊聊,可他好像總是有意無意的避開我。
或許正如當初魚陽分析的那樣,蔡鷹的心性其實早發生了潛移默化的變化,我們跟他是兄弟不假,可他卻能實實在在的從賀家感受到溫暖,根本沒法去評價孰親孰遠,但這對我來說,絕對不是個好現象,必須得想辦法在我和林昆計劃之前,將他摘出去,不然肯定得出事兒。
經過一天半的長途跋涉,我們終於回到了崇州,遠遠的看着那座無熟悉的城市,我的眼眶禁不住稍稍有些濕潤,自言自語的喃喃:“本以為沒法葉落歸根,看來老天爺對我還算不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