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綉兒第一百姓第二
司馬濬一夜都沒回來,因為司馬明朗駕崩了,青銅傳回來的消息,青霜立即告訴了景綉。
景綉聽了也不知道心裏是什麼感覺,屋內燥熱,反正也睡不着索性吩咐丫鬟將門和窗戶都打開,外面不時有微風吹進來,送來不少的清涼,景綉倚在床頭望着桌上的一簇燈火怔怔的出神。
皇上駕崩,她理應立刻趕去宮裏的,可是青銅說司馬濬讓她乖乖留在府上哪兒都不用去。她在這裏無所事事的發獃,他應該忙壞了吧?
毒娘子和葉尋、清竹也得到了消息,心裏雖然沒多大的感覺,但卻也無法入眠。
今夜註定是個不眠之夜,宮裏忙做一團。
孫后望着床上已經緊閉雙眼的司馬明朗,眼睛彷彿瞬間由璀璨的夜明珠變成了黯淡無光的石子,她剛才問了“皇上到底有沒有一個瞬間對臣妾心動過”,他明明還有時間和力氣來回答的,可是他沒有開口。
“皇後娘娘——”徐女官見她起身離開,身子搖搖晃晃的,忙緊張的去扶住她。
孫後走到門口,微微偏頭,對司馬濬道:“一切就交給濬王了!”
她用力的抓着徐女官的手,邁着沉重的步子顫顫巍巍的離開了,心裏縱然有再多的恨,可當他在自己面前永遠閉上眼睛的時候竟然會覺得那麼的心痛,這個男人從來不曾對她溫柔過,從來不曾將她當成他的妻子過,她既不是他唯一的女人也不是他最愛的女人,可是他卻是她唯一的男人,到現在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但是她知道,自己是為他活着的,他走了,她的生活好像就完全沒有了意義一樣。
地上跪了一地的宮女太監,臨時召進宮來的幾位德高望重的大臣們也都跪在地上,大家都是一臉的哀戚,唯獨司馬濬穩穩的坐着,臉上淡漠如常。
孫後走了一會兒,屋外進來一個孔武有力的太監,原本急切的步伐忽然頓住了,視線在屋內掃了一圈便落在床上的司馬明朗身上,面向床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重重的磕了頭然後轉身看向司馬濬,恭敬的說道:“啟稟濬王殿下,李公公說要誓死追隨皇上,先一步到黃泉路上等着皇上了。”
地上跪着的大臣宮女太監們都有些愕然的抬起頭看着他,都沒想到李德庸竟然對皇上如此的忠心,反應過來的眾人既覺得唏噓又心生敬佩,他們本來幾乎都對李德庸沒有好感的,可是此刻卻都有些自慚形穢的感覺,他們哪一個不是自詡對東旗對皇上忠心耿耿的,可是真的讓他們追隨皇上而死還真是做不到。
司馬濬望着那個太監,眼神裏帶着一絲淡淡的探詢和懷疑,那太監和他對視了一眼,便恭恭敬敬的低下頭去。
翌日一早,皇後父親孫國公親自當眾宣讀了聖旨,司馬濬為新君,擇日便登基。
消息傳出去,整個東旗上下嘩然一片,眾人先是震驚等反應過來后卻全是歡欣鼓舞的,新君的確立,沖淡了百姓們因為司馬明朗駕崩而引起的恐慌,甚至讓他們對未來充滿了期待,他們無比信任新皇,相信他能讓東旗國力更加的強盛,能夠讓他們的生活更加的美好。
登基大典舉行的前一天晚上,司馬濬窩在沁園的房間裏,只着中衣的坐在床上而景綉頭枕在他的腿上,手指隨意的繞着自己的頭髮。有些好奇的說道:“我聽青銅說李德庸跟着皇上一起去了?”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李德庸不是那樣的人,倒不是懷疑他對先皇的忠心,只是覺得他應該是個十分珍惜生命的人。這樣追隨先皇而去的做法實在不像他會做出來的事,至少也應該活着看着先皇入殮之後再自殺才對。
司馬濬低頭看着她,“你相信嗎?”
景綉愣了愣,搖頭,“我覺得他不是那樣的人。”
“我也不信。”司馬濬若有所思的望着桌上跳動的火苗,嘆了口氣道。
景綉好像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張了張嘴卻沒有把心中的猜測說出來,她能想到的他自然也能想到。
司馬濬過了一會兒才重新低頭看她,嘴角溢出一絲溫柔的笑意,有些歉疚的說道:“這些日子沒能陪你……”
景綉搖頭,這些日子他雖然大多數時間待在宮裏,但是每天都會派青銅或是臨飛回來囑咐自己吃飯,詢問自己肩膀上的傷口恢復情況,宮裏那麼多的事情要忙,雖然先皇駕崩前留下了聖旨,又由國丈大人孫國公親自當眾宣讀,他登基名正言順,可是終究還是免不了被人議論,皇子們也都心有不甘背後小動作不斷……她知道,這些日子他一定累壞了,可就是在那麼多事情纏身的情況下,他也每天記掛着自己,夜裏總會偷偷回來看自己,實在不能回來的也會讓青銅或者臨飛帶話回來,她真的已經很感動了。
“你瘦了。”她抬手摸着他瘦削的下巴,心疼的說道。
司馬濬抓住她的手緊緊的握住,問道:“明天,準備好了嗎?”
登基大典過後便是封后大典,這兩日已經有大臣想方設法的要將女兒塞進宮了,私下裏也有很多人在議論綉兒為後的事,反對的聲音很多,但是還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提出來,因為綉兒畢竟是他明媒正娶的妻,他既為帝她自然為後。那些大臣們將各自的女兒誇的天上有地下無的,他自然一概不會搭理,但他沒想到他們竟然將注意打到綉兒頭上,讓自己的夫人們帶着女兒直接來見綉兒,讓綉兒做主同意那些女子進宮。
不過還好,青霜以綉兒需要養傷為由將上門的夫人小姐全部都打發走了,但也因此讓眾人對綉兒更加的不滿起來。明天,封后大典,雖然不一定會有人公然的站出來說什麼,但是眾人不一定會誠心的跪拜綉兒,他擔心綉兒會覺得委屈和難堪。
這一切他沒有隱瞞她,她和一般的女子不同,他不用擔心告訴她會影響她的心情會讓她難過,雖然他也知道她不會真的對這些不介意,但是他相信她會勇敢的面對,不會自尋煩惱。
“嗯!”景綉微笑點頭,“放心吧,我沒事的,倒是你,明天那麼忙,早點休息吧!”
本來今天他們就要搬進宮去的,只是她捨不得這裏,他便也留下來陪着自己了。所以他們必須明天天一亮就起床入宮去,他辛苦了這些天今晚應該好好休息才是,可不能頂着兩個黑眼圈受群臣和萬民跪拜。
司馬濬點頭,低頭湊近她,在她唇上淺啄了一下,眼神逐漸迷離起來,啞着聲音道:“我看看你肩膀上的傷。”
說著便伸手去解她的衣服,景綉一驚,雙臂緊緊的交疊在胸前,急切的說道:“已經好的差不多了……”
“我看看!”司馬濬不由分說,將她的手臂掰開,扯開她的衣服,目光直視着她肩頭上結痂的傷口,看着仍然觸目驚心。
景綉臉上發熱,偏開頭不看他。
他伸手輕輕的摸上她的傷口,動作輕柔的像是撫摸易碎的珍寶,傷口這幾日本就有些發癢,他的指尖像是羽毛般落在上面,景綉感覺酥癢的厲害,剛要去抓他的手阻止他的動作就感覺一道陰影罩了下來,肩頭的傷口處傳來一陣軟軟的溫熱的觸感。
身子控制不住的顫抖了一下,轉過頭來就看到他黑色的頭頂。渾身都熱了起來,伸手無力的去推他,卻感覺到他的唇一路往上,攫住了她的唇,帶着如火的熱情,瞬間便將她吞噬。
奮戰了一夜,司馬濬醒來的時候神清氣爽臉上也不見了疲憊,可是景綉就不同了,渾身酸軟萎靡不振,儘管想賴在床上不起來,可是今天這樣的日子不允許。
洗澡,梳妝,穿衣,忙活了快一個多時辰才準備好,鳳袍華麗而端莊,雍容而大氣,上面的刺繡精美而栩栩如生,青霜如意和其他幾個丫鬟都一臉驚艷的看着她,一直都知道王妃是美麗的,可一個人怎麼可以美麗到能適應任何的妝容和服飾呢?並且每次還都能讓人有一種煥然一新的感覺,每一次都像是展現了新的美麗的一面。
景綉沒有心思去在意她們的眼神和想法,她望着身上的風袍,心裏莫名的多了一層使命感和責任感,感覺原本輕飄飄的肩膀上好像多了些沉甸甸的東西。
經過師娘的開導,她以為她可以看淡“皇后”這個身份,司馬濬答應過她不會娶別的女子,那麼後宮就只有她一人不會有什麼鶯鶯燕燕也就不會有勾心鬥角的煩心事需要她處理,“皇后”只是他的妻子,只要努力做一個好的妻子就行了。可是穿上這身衣服,她又覺得她不單單隻是他的妻子這麼簡單了……
“王妃,你怎麼了?”丫鬟們都感覺到她的情緒不對,面面相覷,如意上前來擔心的問道。
景綉搖搖頭,頭上沉重的頭飾扯疼了頭皮,她眉頭一皺不敢再動,嘴角溢出一絲笑,視線在她們幾個人的臉上轉了一圈,道:“沒什麼,就是忽然意識到什麼叫‘在其位謀其政’。”
身為皇后,便要去做皇后該做的事情。皇后的職責也不只是單單的只是去處理後宮的鶯鶯燕燕的,她應該嘗試着去做一些有意義的事,能幫助司馬濬將這個國家治理的更好,讓百姓的生活更加美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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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靈看着眼前一身明黃龍袍,神采奕奕年輕睿智的孫兒,就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他有四個兒子三個已經離開了,剩下的那個從來只知道侍弄花草吃喝享樂心思從不曾在政事上,又因為當年陳貴妃的死他一直對自己心存芥蒂,因此他們之間的感情也很淡薄。孫輩之中,也只有嶸兒和濬兒和自己有接觸,可嶸兒不成器不是帝王之材,他也曾經花心思儘力培養過,可事與願違。放眼望去,東旗也只能交到濬兒的手中。
他的能力自己從不懷疑,可一個稱職合格的帝王除了要有出色的政治才能外,還應該將開枝散葉當成是自己的責任和義務。而濬兒……他的脾氣秉性自己清楚,認定了綉兒便不會變了,綉兒也是他看着長大的,他自然樂意看到他們和和美美的,他做不出破壞他們感情的事來,而且如果他那麼做了,老婆子是更不會原諒自己了……
算了算了,他年紀也大了,不操心這些事了,既然從今天開始東旗就交到濬兒手上了,東旗的傳承和穩固就都是他的事了。
他只有一個要求。
他目光直直的盯視着司馬濬,“為師相信你是個好皇上,會將東旗治理的很好。”他欲言又止,司馬濬目光銳利的看着他,“師父想讓我放了司馬峻嶸?”
天靈嘆了口氣,“你們畢竟是親兄弟,為師不想看到兄弟相殘的事情發生。”
司馬濬沒有直接承諾他什麼,嗓音有些淡漠的說道:“我也不想,只是如果有人逼我,我就不會手軟,他們沒人拿我當過兄弟。”
天靈心口一噎,望進他幽深的眸子裏,訥訥的點點頭,有些疲憊的擺擺手,說道:“時間不早了,你們該進宮了。”兒孫自有兒孫福,他能做的都做了,濬兒和明朗不一樣不是心狠手辣的人,只希望嶸兒他們能夠看清形勢安分守己了。
司馬濬轉身,走了兩步又停了下來,說道:“師父,坐上那個位子后我會盡到身為一國之主的責任和義務,綉兒希望我成為一個受人敬仰和稱頌的帝王,我不會讓她失望。但是,”他停頓了一下才又接著說道,“我先是她的丈夫然後才是帝王。”說完他便抬腳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天靈愣了一瞬才無奈的笑着搖了搖頭,這是在告訴自己,在他心中綉兒第一百姓第二啊!自己似乎應該感謝綉兒,如果不是綉兒,或許濬兒根本就不會樂意坐上那個別人趨之若鶩的位子。
他在院子裏坐了一會兒,起身回了房間,毒娘子剛好出來,他動了動嘴唇,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毒娘子也沒給他開口的機會,直接從他身邊繞了過去。孫嬤嬤和小仁傑也住在他們的院子裏,孫嬤嬤的傷勢重,加之年紀大了恢復的也慢,她每隔兩三天便會過去給孫嬤嬤把把脈,順便逗逗小仁傑,大概是被那天的事情嚇到了,原本當初景家出事後,景仁傑離開秦芳宜就變得沉默了許多,現在更加的寡言少語外加怯懦了。
毒娘子每天都會過來陪他說說話,試圖讓他變得和一般的孩子一樣開朗起來,同時也是希望自己能夠開朗起來,忘掉那些不開心的事,也只有在孫嬤嬤和景仁傑兩個不知情的人面前她才可以不用強顏歡笑。
景仁傑從一開始見到她就往孫嬤嬤身後躲到現在一看見她遠遠的來了便迎出來,顯然已經很喜歡她了。
她便也更加的喜歡他,尤其這個孩子還對醫術感興趣,她便動了收他為徒的心思,可是卻始終不敢說出口,只想着先等孫嬤嬤的身體徹底好了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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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經大亮,司馬濬和景綉乘坐同一輛馬車進了宮。
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進行的很順利,只是中間出現了一個小插曲,不過景綉並沒放在心上,但是青霜和如意卻是耿耿於懷氣的不行。
青霜忿忿地開口:“蔣昊實在是厚顏無恥,也不看看蔣靈兒什麼德行,和王妃……”意識到自己錯了稱呼忙又改口,“蔣靈兒也能和皇後娘娘當姐妹?有其母必有其女!”
蔣氏能為了自己的利益捨棄自己的親生兒子,蔣靈兒心狠手辣只怕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蔣昊大兒子剛死,這麼快就從悲傷中走出來了,想着用女兒來往上爬了,原先還以為他有多在意蔣進呢,現在看來也不過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