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荊州四大家
兩個月過去了,還是沒有王嬤嬤紅秀和王香的消息,雲遲不但沒有召回人手,反而擴大了搜尋範圍。
雲遲在書房設了一處小榻,實在是累了,就在榻上和衣而卧,南爵知道雲遲有心躲他,每晚趁雲遲睡著了,就偷偷將她抱回房間,可是一連幾天書房內室都沒有找到雲遲,一問才知道雲遲去南郡巡查民情了。
雲遲去了襄陽縣,令他意外的是X縣令正是當年住在唐家書院的胡玉峰,兩人為同窗舊友又是故知,自然相見甚歡,於是便在襄陽多留了幾日。
胡玉峰告訴雲遲,襄陽物產豐富,民風淳樸,治安良好,這一切都是他叔父子車棠的功勞,雲遲從未聽人提起過叔父的事情,這頭一次聽到很是新鮮,對這位一直未曾謀面的叔父也是十分的好奇。
雲遲問胡玉峰:“你母親和玉芊可好?”
胡玉峰笑了:“母親和妹妹都很好,我大哥被調到南海,母親和玉芊去呆了一段時間呆不慣,我便接了她們來襄陽,估計明天就能到,如果母親和玉芊看見你,一定特別高興。”
“時間過的真快,好幾年沒有看見她們,上次見你和你大哥還是在我姐出嫁的那天。”
“是啊,時間過的真快,我還記得你外祖父初次抱你去書院,那時你穿着小藍襖,老虎小棉靴,都開春了,還穿的特別厚,我還記得子車夫人是一位特別美的女子。”胡玉峰仰頭回憶。
“可惜我已經不記得我母親的樣子,當時我太小,不大記事。”雲遲有些遺憾的嘆氣。
“我記得你母親比較喜歡月白色衫子,頭髮高高挽起,愛笑,說話也是和和氣氣的,你跟我來。”胡玉峰突然想起了什麼。
胡玉峰牽着雲遲的手來到縣衙內宅,在卧室床下翻出一個破舊的大箱子,掃去灰塵打開封條,從中拿出一卷畫,放在桌上慢慢打開。
畫中是一名年輕女子,站在樹下望着遠方,胡玉峰指着畫上的女子道:“這便是你娘。”
雲遲走到桌前,畫中女子身穿月白色衫,面容恬靜,目光望向遠方,同自己至少有八分像。
“你怎麼會有我娘的畫像?”雲遲不免疑惑。
胡玉峰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當時初學畫畫,不知道畫什麼,大哥說子車夫人是他見過最美的女子,不如就畫子車夫人,於是就畫了這麼一幅。”
“原來如此,這幅畫能送我嗎?”
“當然可以,你拿走吧。”
“謝謝。”
回到客房,雲遲再次將母親的畫像打開,反反覆復仔細觀看,聽祖父說母親能雙手寫字,而且還是不同的筆風,母親還能雙手打算盤,又快又准,母親的術學比男子還要好,可惜走的早了一點。
夜晚,雲遲失眠了,直到天亮才迷迷糊糊睡了過去,起來的時候比往常晚了許多。
等雲遲洗漱完畢的時候,已經到了午飯時間,雲遲隨小廝來到前廳,發現胡夫人和胡玉芊已經到了。
“雲遲,醒了?”胡玉芊笑着迎了上來。
“胡夫人,玉芊你們幾時到的?”
“辰時就到了,我還睡了一覺。”胡玉芊一臉興奮。
雲遲撓了撓頭,“抱歉,我昨晚睡的晚,所以醒來就晚了許多。”
胡夫人一邊笑,一邊親自擺好碗筷:“不晚,正好吃飯。”
四個人在桌前坐下,桌上卻擺了七八個菜。
“胡夫人剛來襄陽會不會不習慣?”
胡玉峰的母親聽到這話當場就笑了:“雲遲,你可能不知道,玉峰和玉芊他父親的祖籍就是荊楚,我當年就是在荊州長大的。”
“這麼說您是回老家來了?”
胡母點了點頭,“是啊,算是回老家。”
雲遲同胡玉峰一家相處融洽,直到傍晚才依依惜別回到荊州。
因為這幾天沒睡好,雲遲回到荊州府衙沐浴完就早早的歇息了。
南爵靜靜的站在床前默默看着沉睡中的雲遲,自己幾天見不到她,吃不香睡不好,她卻跟頭小豬似的睡的香甜,之前覺得她沒心肝,現在看來還是不諳情事。
南爵嘆了一口氣,是自己太着急了,她還只是一個十歲的孩子,輕輕撫着她的秀髮,只盼她快點長大。
習慣是一件可怕的東西,雲遲在睡夢中不但沒有躲開南爵,反而往他懷中湊了湊,睡的安穩。南爵的雙眸有如遨鷹閃着耀眼的光輝,他低頭輕輕吻了一下她光滑潔白的額頭,眼中盛滿笑意,習慣就好。
荊州有名的四大家族,胡家,沈家,國公府,平王府。
胡家書香門第,胡氏書院百年不衰,凡是當地稍有名氣或有出息的人必然是出於胡氏書院。
沈家世代經商,如今已是經歷三個朝代的更替,荊州城內的米糧面鋪鹽庄綢庄皆為沈家的鋪子。
國公府乃世襲,家族尚武已是兩朝三代,荊楚百年烽煙戰火,每一次戰役,必然少不了國公府兒郎的拚死守護。
平王府乃皇室宗親旁系,當年維護先帝有功,得聖恩賜得平王府,雖為皇室閑散子弟,但自有封地,良田千畝,倒是十分自在。
這四大家看似不相關,但卻又息息相關。沈家每年贈萬擔糧食給胡氏書院資助寒門學生,沈家的子嗣自幼被送進胡氏書院,胡氏書院的學子不分貧富因材施教,無論是沈家還是武國公府還是平王府的後裔都一視同仁。
胡氏書院不僅教文還授武,聘請的習武師傅必然出於武國公府,平王府年年收的糧食囤滿糧倉后,剩下的都是被沈家收購,凡是從胡家書院出來稍為聰明些的學生,都被平王府招為己用,所以進入胡氏書院的弟子可得溫飽,學成后也不愁出路。
每逢遇到災荒,沈家都是第一個施粥,若遇到暴亂土匪,武國公府定會派兵保護城內居民的安全,遇到戰亂政變,武國公府則會聯手平王府一起護城,所以荊州城民風淳樸百姓富足安穩也少不了這四大家的功勞。
雲遲看完這些卷宗,不斷的點頭,果然都是聰明人,少一家都不行,既然自己要管理荊州,自然少不了要跟這四大家打交道,雲遲決定去依次拜訪,但她不打算主動。
雲遲先是圍着荊州城轉了幾天接着貼出了佈告:荊州城牆年久破敗不堪,本知府欲加以改善修護甚至重建,確保城池堅固,城中百姓安定,望荊州城睿智有學之士認真給予建議,一旦建議被採納,工程改建將照此實施,同時本知府予以重金或者滿足他一個在本知府能力之內的願望。
佈告貼出,瞬間嘩然。
雲遲在知府衙門前放了一個大箱子,所有建議信都可以通過特意留出的空間塞進去,每晚開箱收一次,同時令人在暗中守着。
第一天晚上,收到的建議信只有十來封,雲遲一一看完,沒有特別出眾的地方,於是放在一邊,繼續看荊州卷檔。
荊州下轄共有九郡:南陽郡、南郡(江陵)、江夏郡、零陵郡、桂陽郡、武陵郡、長沙郡為原有七郡,後來新添章陵郡和南鄉郡,如此共九郡。
雲遲又等了幾天,荊州四大家竟然一點反應都沒有,雲遲再次貼出佈告,原襄陽縣設為襄陽郡,不再受南郡管轄,同其它九郡一樣直屬荊州管治。
當天晚上,荊州知府衙門就來了訪客,雲遲沒想到來的第一為竟是平王。
頭戴金攏子,身穿墨色長袍,腰間白玉帶,左右兩邊配麒麟碧玉,一身貴氣的平王爺虞瓊被讓進了府衙。
雲遲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長衫,頂上挽了一個髮髻,發中是一根細小的白玉簪,同色腰帶,左邊配玉佩,右邊掛香囊,雖然樸素不失得體。
“平王請。”雲遲左手背於身後,右手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兩人在書房落座后,仆女湯苗奉了茶。
“雲遲初到荊州,理應登門拜訪,可事務繁忙,還請王爺見諒。”雲遲客氣的同平王虞瓊寒暄。
虞瓊將雲遲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幾遍,這才笑道:“百聞不如一見,早聽聞子車大人的才名,九歲奪得狀元,此乃虞朝一大佳話。”
雲遲同虞瓊拱了拱手:“王爺過獎,喝茶。”
“本王聽說你小小年紀,君子六藝樣樣精通,本王平生最愛與人切磋,得知小狀元任命荊州知府,早就迫不及待相見,今日特意帶了自製的暖玉棋盤,可否對弈兩盤?”
“王爺有如此雅興,雲遲豈有掃興之理,還望平王手下留情。”
虞瓊聞此大笑:“小狀元好生謙虛,據本王所知,還未曾有人在你手下贏過。”
“那是他們見我年幼,有心謙讓。”
“那好,本王爺可不會讓你,小狀元請。”
“王爺還是叫我雲遲吧,這樣自在些。”
“那你也別叫我王爺,叫我虞瓊,或者慕白,本王沒那些忌諱。”
雲遲抬頭看了一下虞瓊,倒也沒覺得不自在,大大方方道:“慕白兄,請。”
虞瓊看了一眼雲遲的月白衫子,又看了一眼她執的白子,微笑道:“我不讓你,但也不能欺負你,白子先行。”
雲遲毫不客氣落下一子,這才抬頭道:“早期百姓無錢染衣,只能穿素色衣服,所以白子代表平民,平民則代表弱的一方,可惜雲遲並不弱,而且雲遲如今是官身從四品,並非平民,王爺要小心了。”
“小小年紀,到是無所不知,可惜要小心的是你。”
“這是才開始,好戲在後頭。”看見圍上來的黑子,雲遲不以為然。
兩杯茶的功夫,雲遲頭一歪,笑道:“慕白兄,承讓。”說著接連二三提掉虞瓊無氣的棋子。
虞瓊笑道:“一局不算,再來。”
第二局一杯茶的功夫,虞瓊又敗了。
第三局半杯茶的功夫,虞瓊還是敗了,雲遲落子又快又准,總能斷他直線棋子的氣,最終變成無氣棋子,一顆顆被提掉。
“過癮,雲遲的棋藝不容置否,堪稱精湛,不知道音律如何?”
雲遲抿嘴道:“慕白兄好雅興,雲遲樂得奉陪。”
雲遲在書案前展開白紙,毛筆醮滿墨汁,然後抬頭看向虞瓊。
虞瓊從懷中掏出玉笛:“準備好了嗎?你要畫出我音律的場景,我結束的時候,你的繪畫同樣應該收筆。”
雲遲點頭,“慕白兄,請!”
虞瓊將玉笛置於嘴邊,悠揚的曲子時而歡快,時而低沉,時而凄涼,時而高昂,伴隨節奏的快速變化,另一邊的雲遲則是不斷飛舞着毛筆。
一曲終,虞瓊收回玉笛,雲遲同樣放下毛筆。
虞瓊當場呆住了,雲遲不但還原了他記憶中的場景,甚至補全了殘缺部分。
“棋藝精湛,音律驚艷,六元連中,狀元實至名歸,虞瓊當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虞瓊說完向雲遲拱手示以佩服。
“慕白兄過獎,雲遲不過是學了外祖父的一點皮毛而已。膳食已備,慕白兄請。”
兩人一邊走一邊聊,越聊越投機,虞瓊差點忘記了自己來知府的目的,直道雲遲同他提起荊州風土人情。
“聽聞雲遲賢弟要將襄陽設為郡,將荊州擴到十郡?”
雲遲認真道:“正是,之前我已經去襄陽巡查過,無論是百姓人口,地理物產農業稅收皆可為郡,甚至還強過兩郡。”
虞瓊喝了一口茶這才道:“那我就直說吧,得先帝恩澤,南郡原屬於我平王府的封地,也就是說襄陽所出產的一切皆屬於我平王府所有,如今賢弟欲將襄陽設為郡,那南郡和襄陽郡以後還同屬於我平王府嗎?”
雲遲略微沉思了一會:“南郡屬於平王府,一切不會變,但襄陽若為郡,自然不再屬於平王府,當初先帝金口玉言,南郡所出皆為平王府,同時免去所有雜稅。但襄陽郡不屬於平王封地,王爺若不願意放棄襄陽,那就同百姓一樣,年年上稅,具體後續我會向聖上稟明。”
“本王明白了,謝賢弟招待。”
“王爺慢走。”雲遲將虞瓊送出府衙,這才折轉身子回府。
“你是同誰都可以滔滔不絕,除了我以外,是嗎?”南爵攔住她。
“你不是從頭到尾都聽見了嗎?本知府與平王爺談的是公事。”
“既然公事談完了,那該談私事了。”南爵說完抱起雲遲回房。
“什麼私事?”雲遲問。
“給你洗澡。”南爵答。
“為什麼?”
南爵停下來看着她:“因為你身上全是其他男子的味道,本王不喜!”
雲遲……
索性閉上眼睛,懶得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