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唐寧的嫁妝
“吳管事,我奉老爺之命特來取少夫人的陪嫁靈芝還有人蔘。”來福說完將腰牌遞了過去。
吳管事將腰牌接過去看了,是大少爺的沒錯。吳管事是老太爺提攜起來的人,雖然老太爺將府中主事權交給子車安,但是吳管事還是習慣稱子車正為老爺,子車安為大少爺。
“走吧,我隨你去見見大少爺。”吳管事接過子車安的腰牌卻並沒有去庫房開鍞,反而跨步出了門。
來福也不知道出啥事了,只是奇怪的跟在吳管事後面。
“老爺,我回來了。”
“這麼快就取回來了?”
“沒有。”來福看了吳管事一眼,不再答話。
子車安從書中抬起來頭看見吳管事,問道:“吳管事有事?”
吳管事點了點頭。
“那坐下說話,來福,去沏壺新茶。”子車安喜添長子,心情不錯,說話語氣更是溫和不少。
“有什麼事直說,吳管事不必吞吞吐吐。”
“大少爺,府中的人蔘早被老夫人取走了。”
子車安聽完沒說話,母親要用人蔘,那當然用得,只是沒想到自己這個主事毫不知情,“我才不久前核過帳務,那為何帳上沒作記錄?”
“老夫人的意思,這人蔘本是老夫人的,放入庫中僅為保存,並不算府中公有,而是自己私有。”
子車安面色不悅,心中不喜,“這人蔘本是自己媳婦唐寧初嫁入子車府時孝敬給公公子車正的,因為子車正曾大病過一場,可是子車正沒捨得吃,就放回庫存了,什麼時候變成母親私有物?子車安是孝子,知道母親做法不對,但畢竟是母親,也沒往下說,否則難堪的還是自己。”
“夫人陪嫁的千年靈芝也被老夫人取走了。”看子車安沒有一點問責的意思,吳管事一臉平靜接着往下說。
子車安憤然起身“什麼,那是少夫人的陪嫁,除她自己,任何人沒有權力動用!”
面對子車安的激動,吳管事也有些尷尬,只是硬着頭皮回答:“回大少爺,老夫人說少夫人既然進了子車府,便是子車府的人,何況身外之物。”
子車安雖為大孝子,但是母親的做法確實太過份了,“你現在就去清點,少夫人的嫁妝如今還剩下多少?”
吳管事慢慢從懷中拿出一個藍色線本遞給子車安:“我一直都替少夫人記着,但是大少爺不問,我也不敢自作主張。”
是自己的疏忽,子車安接過線本,上面清清楚楚記錄著唐寧的陪嫁明細,只是越往後看,眉頭越皺越緊,老夫人不但隨意取府中庫存不作記檔,更是私自挪用少夫人的嫁妝,當初強行塞給自己姨娘的行頭也全是出自少夫的嫁妝。
“此事少夫人知道嗎?”
“知道。”
“開庫怎麼不向我彙報?這府中可還記得由我主事?”子車安面色如霜,語調也開始冷淡。
“少夫人賢慧心地善良,但性子柔弱,受了天大的委屈也不想讓大少爺知道,可能也不想大少爺兩邊為難,我雖為管事也不敢擅自作主。”
子車安默不作聲,這臉色越來越黑,另他汗顏的是他發現整個子車府竟然上上下下吃穿用度全是來自媳婦唐寧的嫁妝,也就是說唐寧嫁給自己六年,便養着整個子車府六年,心中越是覺得愧對唐寧。
“府中何時虧空的這般利害?”
“回大少爺,老爺自打身子不利索辭官后,家中所有開支便來源於大少爺的俸銀,但是大少爺的俸銀每月是三十兩,還不夠府邸粗使婆子每天的補采。老夫人私下裏補貼舅老爺幾處莊園后,子車府已經是入不敷出,只得挪用大少奶奶的嫁妝。”
子車安又問“那子車府原有的田產店鋪呢?”
“因為大小姐子車珏入宮,老夫人為給大小姐長臉鋪面,所以除去子車府原有的鋪子田契,其餘的均是用少夫人的嫁妝進行打點。”
“如果我今日不發現,你打算瞞我到何時?”
“回大少爺的話,吳平從不曾隱瞞,大少爺朝中差事繁忙,少夫人又即將臨盆,吳平本想等少夫人分娩滿月後再向大少爺說明,沒想到今日大少爺既然問了自是如實回答。”吳平面對子車安的責問不卑不亢。
心中暗道老夫人是個拎不清沒見過世面的內宅人,而大少爺雖在朝中當官外面清明,回到府卻是愚孝至愚蠢,子車安對他母親沈蓮言聽計從,殊不知這樣反倒內宅不安。
就拿老夫人時不時救濟舅老爺一家來說吧,救急不救窮,舅老爺一家就沒一個成器的,老夫人卻不管不顧,這二十多年來沒少補貼過娘家人,子車府原有的宅契鋪子一年比一年少,老爺如今是看見老夫人就心煩,能不見就不見。想當初老爺大病一場,這不怎麼來往走動的外親都想着上門看望一眼關懷幾句,而老夫人那頭的舅老爺權當作不知道,更別說派個人來問候一聲。
既然不拿老爺這個女婿當自家人也就罷了,可是老夫人好歹也是沈家的女兒,老夫人病了,那邊照樣裝聾作啞,少夫人衣不解帶床前侍葯,無論少夫人怎麼做,就是不得老夫人眼,老夫人好了后也不計較娘家人的冷心寡情,該補貼還是補貼。對於老夫人的糊塗一味偏護娘家人,子車老爺自然知道,若不是因老夫人為子車府開枝散葉添了二子一女,根本就不願意再見老夫人。
再拿大小姐子車珏來說吧,進宮為妃根本無需嫁妝,雖然自願帶也是可以的。可是老夫人卻說宮中到處需要打點,自己就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定然不能受委屈,本是幾處極好盈利的鋪子非要變賣成銀票給大小姐傍身,想想大小姐就算不入宮,嫁其它權貴高門大戶也是得準備嫁妝的,所以老夫人心疼女兒也無可厚非。
只是老夫人為了女兒不受委屈,卻欺負少夫人這樣就有點不講道理了,私自挪用少夫人的嫁妝不說,明裡暗裏還時不時擠兌少夫人,老爺是管不了,少爺明明知道卻從不見維護少夫人,所以吳平心中是有點瞧不上子車安這軟綿性子的。
再說西院二少爺子車棠,明明俸銀比大少爺高,不但不將俸銀交與府中公用,卻還各種從公庫充盈自己的小私庫。還有二少爺娶柳氏和兩房姨娘無一不是倚靠唐寧的嫁妝。唐寧在這個家被欺負到什麼地步了,所有丫鬟婆子管事都看在眼裏,私下裏也是替唐寧不值,覺得這麼好的人嫁到子車府實在是委屈了。偏大少夫人性子柔弱,任婆婆揉捏,大少爺眼不瞎不可能一點不知道,卻不敢對母親沈蓮說一句重話。
“吳平只是一個管事,府中主母公庫中取東西,吳平不敢攔也沒權力攔,更何況就算少爺在,只怕不但不會攔,還要添多兩樣。”
吳管事這話明顯的諷刺子車安在府中有名無實,不曾立威也沒有聲望更沒有實權。
自從父親將子車府交給他后,母親就是第一個拆他後台的人,他卻只知一味妥協,老夫人知他性子,更是隨意拿捏他。
“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子車安心中惱怒吳管事所言,卻也無從反駁。
“孩兒見過父親大人。”
“這才走不一會,怎麼又來了?”
“父親,孩兒遇事卻沒有主意,不得不向父親請教。”說完將帳本放置子車正的書案上。
“蠢婦!蠢婦!”子車正看完氣的直摸胸口。
“父親息怒,孩兒無能,孩兒不孝,不能為父親解憂,還勞煩父親大人傷神。”
“這個蠢婦是要毀了我子車府啊!”
“母親向來是以長輩姿態壓人,對錯都是我們晚輩的錯,孩兒不敢忤逆,只是這樣下去,子車府恐怕很快就敗了。”
子車正嘆了一口氣“你先將你媳婦剩下的嫁妝點一點,看還剩下多少,然後分成四份,分別給大女兒子車雲霜,二女兒子車燕來,嫡長子子車雲遲,還有你媳婦各人一份,然後拿去備案,待她們及笄及冠后再由她們自行處理,以你媳婦柔弱不會拒絕的性子,這樣下去只怕會讓你母親敗光。還有你,不是為父說你,你也是熟讀四書五經的人,怎麼能糊塗到任你母親禍害?”
“孩兒不孝,愧對父親從小教誨,只是母親那邊向來不講道理……”
“莫提那個蠢婦,提起來為父就來氣,當初眼瞎娶了她,這倒是苦了我兒和孫兒,那蠢婦當初口口聲聲一夫一妻內宅才安寧,如今卻是想着法子給你們兄弟娶三妻四妾,鬧得家宅不寧,這雙重標準也只有她這種沒臉沒皮的婦人想的出。”
子車安從沒見父親這般背地裏數落母親,但是父親說的也卻是句句在理,便低聲不答話,任由父親暢言心中的不快及多年對母親的不滿。
“明天開始削減府里的開支,每房跟前只留兩個服侍,其它都打發了吧,月銀統統減半,從我開始。想了想,子車老爺又補充了一句,以你這性子,估計一時三刻也改不了,以後開庫,暫且讓吳管事到我這裏彙報吧。”
子車安面上一熱,羞愧難當:“孩兒無能,成家立業了還勞父親勞心費神!”
子車正嘆了一口氣,知子莫若父,這兒子哪都好,就是太孝順了,另人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