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煙雨江南
姜莉呆住，本就蒼白的面色更加白了幾分。
咖啡廳里忽然響起了輕柔的古典鋼琴曲，宛如玉落冰面般的悠揚琴音，給清幽的環境添上一份別緻的溫暖浪漫。
可姜莉此刻但是神情看起來卻讓別人覺得，她像是身墜冬夜大風雪裏，耳邊是呼呼冷風，周圍一片黑暗，不知道等待她的是怎樣的命運。
“這間咖啡廳是以前阿穎和我經常來的。”
慕容浩從貼身上衣口袋裏掏出一張照片放在桌上。
“阿穎是我的女朋友。”
照片上女子笑容溫婉，如畫眉目里煙籠浩渺，輕易就讓人聯想到柔美的煙雨江南。
姜莉怔愣無措地瞪着桌上站片里的女子，眼眸里瀰漫出不知所措的驚痛！
“潯……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姜莉努力想扯出一絲微笑，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可顫抖的聲音泄露了她此刻的情緒。
“我愛的人是阿穎，遇到你並與你相戀只不過是我一開始就設計好的。其實我知道你是皓的未婚妻凌雪，照片上的‘凌雪’我永遠都不會找到。”
外面下起了雨，凌厲冷風攜帶雨點噼里啪啦地打在玻璃上，使窗外的景物看起來狂亂而模糊。
優雅輕柔的鋼琴曲到了尾聲，琴音一落室內即靜寂無比。
“不是這樣……不是這樣的潯……你是故意這樣說的是嗎？你只是氣我騙了你所以才這樣說的對不對？！”
姜莉用力地搖着頭，面色蒼白如雪，眼眸漆黑如夜，緊緊地盯着他，彷彿在證實他說的話是謊話。
“我沒有騙你，你知道我有多恨？皓……哈哈！我把他當成我最好的朋友……還有我最愛的人，阿穎……他們竟然在背着我交往！”
慕容浩猛地抬起頭來，充滿血絲的臉狠狠地瞪着她，眼中閃着狂亂的憤怒與恨意。
他歇斯底里地吼着，吼得額頭上青筋暴起，嘶啞的聲音彷彿地獄裏傳來的控訴，凄厲而詭異。
“皓每次口口聲聲說要去找凌雪，要找到他的未婚妻凌雪……可他真是去找你嗎？！”
慕容浩修長的手指緊緊扣着咖啡杯，佈滿血絲的眼裏湧起痛苦的狂亂。
“在替皓收拾遺物看見阿穎照片的那一刻，在阿穎寓所里看見她日記內容的那一刻，我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崩塌！”
坐在他面前的姜莉面色雪白，不知所措地望着面前的這個男人，眼眶通紅通紅的。
慕容浩神情悲鬱怨憤，仿如困獸。
“阿穎突然地跟我提出分手，原來並不是因為我沒時間陪她，而是她愛上了皓……”
寂靜的咖啡廳里，就只回蕩着慕容浩嘶啞怨怒的聲音，姜莉就好像個木偶人一般獃滯。
“分手之後就像人間蒸發一樣找不到人，原來竟是跟李皓出海旅遊去了。呵……凌雪，你知道我有多恨嗎？！”
愛情的殘酷就在於它是勉強不來的，即便你日日相守，也敵不過她遇到他時的奮不顧身。
然而高潯不甘，更不願相信。
之前看劇本的時候，姜莉看到這句話，心中湧起了一種惆悵的酸澀。
因為她忽然間想到了宋允辰，那句話說得多好啊。
即便她日日相守，為了這一份愛情而拼死拼活地兼職找工作，最後還是輸得一敗塗地。
他們甚至還嘲笑了她的付出，聽見宋允辰與藍雪對話的那一天是她這輩子來最黑暗的一天。
她當時的心情，應該就是和現在的凌雪一樣吧。
就像她離開之時的內心獨白一樣，充滿了絕望和悲涼。
她守了這麼多年的愛，把時光守成了一條河流，日夜無聲在她心底里流淌着，可是她看不清流之下猙獰的河床。
她感覺自己做了個短暫美夢，夢醒后只有風雨在肆虐嗚咽。
如果知道醒來的代價這麼大，那麼她寧願孤身路過那座石橋，寧願守着她的美夢，也不要踏進去。
而現在看着慕容浩的演繹，姜莉覺得心底里那些一直被她刻意忽略的感情，悉數都被勾動起來了。
他的演技在第一天合作的時候，姜莉就已經知道了，爐火純青入木三分。
跟他搭戲感情極其容易投入，這也是眾所周知的事情。
而這一刻，看着面前瘋狂而痛苦的慕容浩，姜莉覺得自己真的是凌雪了。
帶着姜莉感情的凌雪，她現在內心情緒翻湧，就控制不住自己面上的神色了。
那些反應已經不僅僅是為了演戲而表現出來，而是真的有內心發出，帶着戲子自身的悲傷與歡樂。
“為什麼？為什麼又來找我？”
慕容浩嘴唇輕顫，眼眸幽深得彷彿深不見底的黑洞，藏匿着人心所有的負面與醜惡。
“我要讓他們死了也不得安寧！我要讓你以我女朋友的身份去參加李皓的葬禮……”
慕容浩的手顫抖得厲害，滾燙的咖啡從杯里溢出濺到手上，可他恍若未覺，整個人陷入了種荒唐的瘋狂里。
“我所受的痛苦，都要讓他嘗嘗。讓李皓知道，被你背叛他的滋味……死在一起又怎樣？死了就可以逃避一切了嗎？！”
姜莉的臉慘白慘白，雙眸漆黑得就像空蕩蕩的黑洞。
“原來我所以為的童話，竟是一場荒謬的笑話……潯，你知道我為什麼執意不願跟你去參加李皓的葬禮嗎？”
姜莉漆黑的眼眸里靜靜流淌出了晶瑩的淚水，她的聲音平靜而死寂。
“他愛的不是我，就算知道我跟你交往他也不會有任何痛苦。我怕的是你啊……”
慕容浩神色怔直，獃獃地望着姜莉。
“我與李皓雖然沒有感情，可我們始終還是名義上的未婚夫妻……我帶着這樣的身份隨你一起去的話，別人會怎樣想你？”
慕容浩的手顫抖得更加厲害，內心深處一直被壓抑的罪惡感在這一刻盡數爆發，瘋狂地席捲淹沒，眼前甚至一片窒息的黑暗。
坐在他面前的姜莉恍惚地笑了笑，蒼白的唇猶如午夜飄零的花瓣。
她就像不認識他了一般，眼神穿透他落到窗外狂亂而遙遠的風雨世界。
“現在……這個夢終於醒了……”
姜莉起身離開咖啡廳，打開門那一刻，靜寂的溫暖倏忽遠去，堅硬冰冷的雨毫不留情打在她臉上。
人都走出了咖啡廳，可是遲遲聽不到導演的喊咔聲，姜莉心中險些懷疑是不是有什麼戲份給忘記了。
結果轉過身望去，卻見坐在攝像機後面的導演眼中閃出灼灼光芒，獃獃望着屏幕半天都沒反應。
身旁的導演助理輕輕推了推他，導演這才反應過來，結結巴巴地大喊了聲“咔”。
“你們……你們哎呀！這合作真是超神了啊……”導演萬年不變的讚歎聲又響了起來。
原本還以為劇本臨時改了，感情比之前要複雜深刻得多，導演還以為姜莉會把握不好的。
哪成想他們不僅又再次一次通過，而且還演繹得這麼棒，真是大出導演的預料。
姜莉還真是塊寶吶，這麼塊寶怎麼能夠讓她這麼早就“死掉”了呢？
拍完了當天的戲之後，導演連忙就過來找姜莉了，說今晚有點事情想要跟她商量。
姜莉一聽這話，心中就有了“不祥”的預感。
“導演，我的戲份今天已經拍完了，不知道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嗎？”
一旁的慕容浩聽到這句話，不由在心裏笑了一聲，這女人還學會裝傻了？
他就不信姜莉不知道導演來找她有什麼事情，但是現在他卻猜測不出她會不會心甘情願地答應延長戲份。
不想成名，不想當明星受人矚目可是卻有演員天賦的人，慕容浩長這麼大還真是第一見到，那就是自己身旁的這個女人了。
導演沒想到姜莉會滿臉疑惑地問出這句話，本以為她知道要找她有什麼事情的導演倒是被問住了。
難道小浩沒有提前跟姜莉只知會一下嗎？
導演望了慕容浩一眼，卻見他臉上表情平靜，好像沒有在聽他們說話一般，導演只好開口了。
“是這樣的小瀾，這部電視劇的編劇呢，很欣賞你的演技，所以今天想找你過去聊一聊。”
導演臉上滿是喜氣洋洋的笑意，聲音輕快。
“你將林笑依這個角色演繹得這麼好，我們想要延長這角色的戲份，編劇甚至還想要將林笑依改成女主，所以就想要你過去談一談這個角色的事情。”
將林笑依改成女主？還真要女配逆襲啦？
導演是不會懷疑姜莉會拒絕這個請求的，畢竟誰都想要趁熱打鐵嘛。
這對於姜莉來說，絕對是個發展的絕佳好機會，絕對會因為這部戲而一夜成名。
現在電視劇播出來，對於她的讚譽聲連綿不絕，實際上已經一夜成名了。
之前姜莉拒絕續演，可能就是以為還沒有體會到這種一夜成名的感覺，現在的心境肯定有所改變啦。
果不其然，姜莉點了點頭，同意了導演今天晚上去見編劇。
“那就這麼定了啊，今天晚上八點鐘，在金沙湖餐廳，小浩和小瀾都要來啊。”
姜莉正要下意識點頭，卻停頓住了，看了站在旁邊只聽不答甚至都不知道聽沒聽的某男一眼。
“慕容浩的戲份也要改動嗎？”
導演搖頭，到時候談好了之後，再重新修改劇本，這還得看編劇如何去改。
“現在還沒有要修改劇本，到時候修改了才知道的。”
不過怎麼說慕容浩也是男主角，而且他國民男神的身份擺在那裏，怎麼可能不叫他一起去呢。
再說了兩人現在雖然沒有公佈戀情，但是以他的眼光來看準沒錯，兩人關係這麼親密，拍戲都那麼默契，導演相信他們定是在談戀愛了。
給姜莉延長戲份，這不僅是因為姜莉的演技很棒，也是因為她的推薦人那可是慕容浩。
現在給了姜莉這麼大的一個肯定，甚至他額編劇已經打算把林笑依變成女一號了。
這在滿足觀眾的同時，也給了慕容浩一個人情啊？
那麼以後拍片子想要找慕容浩合作，那就不那麼難了，這可謂一箭雙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