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那人的手也是不長眼,就這麽起身間,手正好拄在梅子胸前,於是梅子「哇啦」一聲大叫,拍打着他的那隻可惡的手叫道:「你滾開,別碰我,你這個壞蛋!」
那人也是一驚,低頭詫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梅子因為躺倒在地而凸顯出的胸部,終於恍然大悟,「你是女人?」
梅子狠狠地瞪着他,兩手拚命地扑打,那人一看她這樣子,頓時明白過來這個黑乎乎的臭小子其實是個女人,頓時像被燙到一樣從梅子身上跳起來,口裏叫道:「你早說嘛!」
梅子此時真是心灰意冷,想着自己如今丟了驢不說,還被別的男人佔了便宜,這下子可怎麽有臉去見荊山啊,這事越想越難受,淚水嘩啦啦地往下流,邊哭邊啜泣道:「我可怎麽辦呢……」
那人狼狽地站起來,使勁地拍打了下自己的衣衫,像是要擺脫什麽似的擦了擦自己的手,最後無奈地看着地上,那個實在看不出是女人的女人,嘆氣道:「你先起來行不行啊,這樣子被別人看到的話,像什麽話啊。」
梅子想想也是,自己躺在地上實在不像樣,於是抹着眼淚站起來,站起來的時候,手還摸了摸自己緊貼在懷裏的銀子,確定銀子還是在的。
那人就着月光上下打量了一番梅子,只見她蓬頭垢面,衣衫破舊,戴着一個不知道哪裏撿來的破帽子,整個就是一叫化子模樣,於是頭疼地問:「你到底是什麽人,你一個女人家怎麽會獨身一人在這裏,還弄成這副鬼樣子?」
梅子擦了擦眼淚,哼了聲說:「關你什麽事,你賠我驢子。」
那個人頭疼地摸了摸腦袋,「我見都沒見過你的驢,這關我什麽事。」
梅子這時候也慢慢冷靜下來,她知道自己拽住這個人要驢子實在說不過去,驢子受驚雖說可能和這個人有關係,但自己也不能就賴在人家身上。
她想通了這個,便垂頭喪氣地蹲下來,重新拾起自己摔落在地的包袱,打了個結背起來,扭頭往樹林外面走,懷裏的銀子還在,驢子雖說跑了,但自己還有一雙腳,反正這裏距離上京也就七、八天路程了,憑她一雙腳,總是能走到的。
那個人見梅子背起包袱就要走,反而過來拉住她說:「你先別走啊,你倒是說清楚。」
梅子很不快地瞥了他一眼,沒好氣地說:「說清楚什麽啊?說清楚我的驢子是怎麽被你的動靜嚇跑的嗎?」
那個人被她一噎,不快地說:「喂,我可是從來不欠別人的啊,既然我害得你的驢子受驚逃跑了,還你一頭新的便是!」
梅子「哼」了聲,「新的又如何,反正不是我原來那頭驢子了,我就想要原來那頭。」
那個人這下子拉下臉來了,語氣也不好起來:「這林子裏整個黑乎乎的,我哪裏知道你的驢子跑到哪裏去了。」
梅子無奈地說:「所以我也不讓你賠了,我自己走路便是,你也不用賠我新的。」說著又要轉身往外走。
那個人連忙拉住梅子衣袖,問道:「我說過的,我從來不欠別人的人情,如今雖然不能幫你找回驢子,但在其他地方幫你一把也是可以的,你倒可以說說這是要去哪裏,我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到你的。」
梅子回過頭,就着月光打量他的神色,見他稚嫩清秀的臉龐上倒是寫着滿滿的真誠,便嘆息了聲說:「我看你也不是壞人,你既不是壞人,我自然沒有硬賴着你的道理,我如今是要去上京想辦法見皇上的,你是沒法幫我的。」
那個人聽了這話,眼珠子差點掉下來,又上下打量了番梅子,「見皇上?你?」
梅子點頭說:「是啊,我要去上京見皇上。」
那人撫了撫額頭,搖着頭道:「你要見皇上做什麽?」
梅子認真地解釋說:「其實我也不是非要見皇上,我只是想找到認識皇帝的一個人,他叫魯景安。」
那個人的眼睛又瞪大了幾分,結巴着問:「你……你找他又是要做什麽?你是他什麽人?」
梅子找魯景安,自然是要打探自家男人的下落,可是她話到嘴邊,忽然想起自己如今的裝扮,想着還是不要說破的好,於是便含糊不清地說:「我不是他什麽人,也只見過他一面的,如今找他,是向他打聽一件事。」
那個人消化了一番梅子的話,終於明白了,「你是要找魯景安去打聽什麽事,所以你要去上京找皇帝,因為你覺得見到皇帝就能找到魯景安了?」
梅子點頭補充說:「沒錯,其實我也不見得能找到皇帝,但只要到了上京,那裏就是皇上的地盤了,找魯景安應該不難吧,我知道魯景安是認識皇上的。」
那個人想了一番,忽然笑了,拍着大腿說:「哎呦,你也真夠笨的,幸虧你遇到我,不然這次可就白跑一趟了。」
梅子見他這麽說,連忙問道:「你這是什麽意思,難道你知道魯景安在哪裏?」
那個人神秘的說:「雖然不見得認識,但大概是知道的啦,他是當今的左翼大將軍,如今帶着軍隊駐紮在雲州呢,你這麽冒失到跑到上京,肯定會撲個空。」
梅子聽到這話,眼前一亮,「你知道魯景安?那你知道……」梅子咽了下口水,緊張地問:「你知道一個叫蕭荊山的不?」
那個人看了眼梅子,點頭說:「自然知道的,蕭荊山也在雲州。」
梅子一聽,激動得不行了,上前抓住這人衣袖,大聲道:「雲州在哪裏?」
那個人低頭小心地看着被梅子抓住的衣衫,「喂,蕭荊山又是你什麽人?犯不着這麽激動吧!」
梅子知道自己失態了,連忙放開他的衣袖,沖他歉意地笑了下說:「你快告訴我啊,雲州在哪裏?」
那個人此時看着梅子的目光已經帶着思索,不過他還是摸着下巴說:「我正好要去雲州,你既然要去,我倒可以帶着你一起過去的。」
梅子聽了自然驚喜萬分,「真是太好了,那我和你一起去好了,你什麽時候動身,現在去嗎?」
那個人沒好氣地瞥了梅子一眼,「現在?得了吧,被你這麽一攪和,我的行蹤全部暴露了,咱還是先在這裏躲躲再說吧。」
反正現在還沒到天亮,梅子乾脆和這個人坐在樹下一起等天亮,兩個人有一下沒一下地聊了幾句,梅子這才知道此人姓趙,和梅子同齡。
他很乾脆地說:「我小名叫阿芒,你就直接叫我這個就好了。」
阿芒和梅子果然是同歲,兩個人再細說,這才發現竟然還是同一個月出生的,於是相互之間竟然覺得親近了幾分。
阿芒這個人很有主見,先是嫌棄地把梅子的衣着批評了一番,接着又批評梅子臟,看起來又傻又呆,而梅子瞅了瞅他身上的衫子,知道那都是好料子,於是對於他嫌棄的話也就隨便聽聽了。
兩個人一直坐在那裏等到了天亮,這才起身開始出去,經過前面一個小鎮的時候,阿芒買了兩匹馬,自己一匹大的,給梅子一匹矮些的。
梅子那匹馬雖然矮小一些,可對於梅子來說依然很高大,梅子上不去,只能使勁地往上爬,最後還是阿芒看不下去,過來扶她上去,邊扶邊嫌棄地說:「你真是臟死了!」扶完了梅子,他還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梅子倒也不在意,這馬竟然還算乖順,坐在上面別有一番滋味,梅子雖然還是會忍不住想起自家的小驢子,可是這附近白茫茫的,驢子估計是找不到了,也只能盼着牠能被個好人家收養去,再者,想着如今總算有了蕭荊山確切的消息,到了雲州就能見到他了,心裏更加樂滋滋的。
梅子跟着阿芒走了幾日,發現這個阿芒實在古怪,一路上專門找些小路走,而且白天從來不住店,只在外面野宿,害得梅子只能偷空在途經的鎮子上買了個小被子抱着。
梅子抱怨,誰知道阿芒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你看你這髒兮兮的樣子,去城裏住店還不把人嚇跑,別人還以為我們是土匪呢!」
梅子縮縮脖子,她覺得阿芒說得實在沒道理,因為自己以前就這個樣子住店,從來沒把人嚇跑過,可是梅子也不敢反駁,她看出阿芒雖然兇巴巴,但卻是個好人,這樣一個好人故意隱瞞什麽,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