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顧容儀眼中帶着感激,卻也一樣無可奈何。

申時末,一個女嬰啼哭的來到世上,而女嬰的生母則永遠的閉上眼睛。

顧容儀一時激動沖了進去,卻親眼看到什麽叫做殘酷,什麽叫做舍大人保孩子,血淋淋的屍體襯着白得泛青的皮膚,難以言喻的噁心和恐怖,顧容儀嚇得瑟瑟發抖,半晌才慘叫着跑了出去。

蕭羅衣見狀沒敢踏入產房,只叫已經待命的奶娘把小女嬰帶走,一步三回頭的回了自己的房裏。她的驚嚇不比顧容儀輕,顧容儀的恐懼是視覺上的,而她的則是心理上的。

顧容儀廢柴毋庸置疑,但到底是個大男人,侯府親戚多如牛毛,他不至於沒見過死人,那樣慘叫的奔走,只能說明屍體很恐怖,何況她的奶娘楊嬤嬤早早的攔了產房的門,生怕她進去。各種情形表明,海棠死得不是一般的慘。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現在才想起來太夫人派來的人,那輕飄飄的一句話——「不過是個丫頭」,如果有一日,站在鬼門關前的是她,會不會也有那麽一句「不過是個庶子媳婦」?顧容儀與她毫無感情,他們之間還不如從小伺候的海棠,到了那個時候,顧容儀會不會像這次一樣,連爭取的一句話都無?

人命如草芥!這是蕭羅衣第一次如此深刻意識到,打發出去的也好,賣掉的也罷,都可以欺騙自己他們出去了也許有更好的生活,反正沒看見,反正看不見,可這一次,她眼睜睜的看着一個鮮活的生命如此逝去,第一次很不爭氣的躲在床頭,默默的哭着。

「嬤嬤,我想回家……」

顧容儀出去了,找了那群同是勛貴庶子的狐朋狗友,喝得酩酊大醉。

狐朋狗友也不理解,不過死了個丫頭,有必要這麽難過嗎?但是又很理解,重要的姬妾嘛,肯定比死了老婆傷心難過,家裏還不讓哭,只好到外面來借酒澆愁了。

他一連醉了三、四天,連女兒的洗三禮都錯過了。

蕭羅衣氣得肝疼,還以為死了個人,你好歹懂事點,結果卻好幾天都不着家,這叫什麽事?女兒難產,本就憋得氣弱,生下來臉就是青的,還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智障呢!全丟給她又算怎麽回事?

太夫人一聽是個閨女,心下就不怎麽爽快。彼時的人講究嫡,還講究長,侯府第四代上只有嫡長孫一個男丁,並未有女兒出世,如今海棠女兒一生,倒讓顧容儀這個庶子的庶女佔了侯府長孫女的名分,更讓她不喜歡了。

曹氏更不高興,不是親孫女,卻佔了個好地,再如何也要她長子通房肚子裏那個先爬出來才好吧。

如此兩大神不待見,蕭羅衣沒經驗沒地位,這個洗三禮簡直是可以用凄涼來形容。

蕭家肯定不會自甘墮落的跑來祝賀,於氏使人送了一套項圈,算是給自家姑娘做面子。太夫人和曹氏分別派了婆子來,大奶奶雷氏躲不過去的來了一遭,跟蕭羅衣寒暄了幾句,第一個添了盆,草草就結束了。

蕭羅衣撐着胳膊看着小床上的小女嬰,忽生一陣感嘆,你真是太不會投胎了!

不過既然事已至此,她能做的不過就是不虐待,該有的不剋扣。話說,要不要在這種問題上向嫡母黃氏學習呢?這孩子以後會不會性格像海棠?還有,她該叫什麽名字啊,這一輩是肅字,女孩子一點也不好起名,可是還不能起差了,長女啊,基本後面都要跟着來。

看着沉睡的小娃娃,想着她親娘,恨不得就惡搞叫「瓊瑤」了。

顧容儀已經出去五天了,鬼影不見,也不知是不是死外頭了!

曹氏這個嫡母還真撒手不管,薛姨娘終於給放了出來,但被收拾了一番,老實了不少,過來看了看「孫女」,跑去侯爺那裏央着起名。

安陽侯顧如松本來就是個不學無術的,能認全《三字經》已經不錯了,皮球踢給不知在何方鬼混的顧容儀。

放眼望望全府,怕學問最好的就是蕭羅衣,其次顧容臻,再次?再次沒有了!都是剛脫盲就上崗的,生下來衣食無憂,操那個心做什麽喲。皮球自然再次滾到蕭羅衣腳下,蕭羅衣沒辦法,抽了本《詩經》出來翻着。

其實這事也不急,奶娃娃沒名字的也常見,下人早自動喊上「大姊兒」了,只不過蕭羅衣恰好此刻什麽都懶得做,太閑了,來想想名字也無妨。

卻說顧容儀,結婚後最大的福利就是月錢增加,現在兩口子加起來可有二十兩。蕭羅衣並沒有一直控制他的銀子,這段時間他也攢出了一些私房,跟狐朋狗友鬼混幾日,快活似神仙,沒幾日又把幾十兩銀子敗得乾凈。這還來往的都是庶子,零花錢有限,去處都不算最頂級的,不然幾十兩還不夠一天花用呢。

這日傍晚,眼看就要宵禁,幾個人你扶着我我扶着你,搖搖晃晃的唱着不明歌曲,一起回家。勛貴都是紮堆住在附近,倒也順路。

「儀哥兒爽快!」紈褲甲打着酒嗝說:「這幾日兄弟幾個快活,下回我得了銀子,再請大家一回。」

「好說。」顧容儀踉蹌一下,「咱們有樂一日是一日,強過在家對着那母夜叉。」

「你就胡、胡扯吧,嗝!」紈褲乙接道:「哪來、嗝、那麽多母夜叉啊嗝,我家有一個,你家也有一個?嗝,我家那個爹是邊關將士,你那個是太常寺少卿家的,怎麽可能是母夜叉,最多罵人你聽不懂還差不多。」

「嗝,我還真不懂。」顧容儀道:「成天掉書袋,叫人讀書,煩死了!你、你不知道,她打人多疼,嗝,真不知是不是投錯胎了,該投到莊子裏做農婦才對。」

紈褲丙笑道:「這有什麽啊,你現在回去好好打她一頓就完了,嗝,女人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哎呀!前面有一個美人!」

眾紈褲聽到這麽一喊,齊齊轉頭望去,果真見一個清秀男子不疾不徐的走在路上。

紈褲甲幾步踉蹌走到人家面前,拿起扇子挑起人家的下巴,「哪家的小倌兒,怎麽從沒見過?」

互相攙扶的人一跑,顧容儀差點沒摔倒。

那男子皺眉退了一步,試圖繞道走,沒想到其餘幾個紈褲團團圍了上來,好一陣調戲,差點就要摁倒他在大街上干那事了。男子憤怒的拳打腳踢,可哪是這幾個醉漢的對手?沒幾下衣服就給剝得差不多了。

男子羞憤欲死,奈何長年讀書,手無縛雞之力,心想與其被如此羞辱,還不如一死了之,頭就往青石鋪就的路面上重重一磕,可沒磕死,反而震得自己兩眼冒金星,更加手足無力,偏旁邊還一群小廝閑漢起鬨,激得這群醉漢更加來勁,三下五除二,男子的衣服已經扯成一團,差點就要弄得他咬舌自盡了。

好在此刻,五城兵馬司余指揮正巡城,眼光一掃,一目了然,全是勛貴的庶子,起鬨鬧事,抓起來打一頓算完。

正要喝令手下把人全逮了,想着一個個胖揍一頓丟到家門口就好,哪知道一拉開人,只見被圍在中間、摁着的那個被剝光的竟是詹事府丞的幼子,頓時嚇得屁滾尿流,他倒是跟人家爹平級,可是詹事府丞那是太子親信,他轄下出這種事,太子能活剝了他!

余指揮氣不打一處來,使人扶了那公子,脫下披風裹住,一聲怒喝道:「把這幾個不長眼的全部收監!拖走!」又溫言對着那公子說:「秦公子,是下官失職,慚愧慚愧,即刻送您回府。」

秦公子被整得七葷八素,整個人都迷糊了,只是涕淚橫流。

余指揮奇怪了,怎麽他出門也沒帶個人啊!好歹是官家公子呢。這麽一想,遠處還就真傳來呼喊——

「五爺、五爺,您這是怎麽了?哪個殺千刀的打我們家五爺呢?」

余指揮無語,問道:「你是秦公子的小廝?我送你們回府去。」

那小廝也跟其主人一樣,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回了家。

這一夜秦公子尋死覓活,秦太太怒打小廝,秦大人連夜到太子舅舅家哭訴,秦老太太哭得撕心裂肺,又是請大夫,又是要叫人打死欺負她寶貝孫子的混蛋,只把秦家折騰得雞飛狗跳,直至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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媳婦有出息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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